真是,怎么他的心思比小女子还要难琢磨啊。
若是以往他肯定死皮赖脸贴上去,可现在他可是不敢了, 感情嘛, 不能急功近利, 要慢慢培养, 也要给彼此多一点空间。
对, 一步步来, 敌退我进,敌进我退,这样的话,应该就不会出什么差错了。
元昭现在恢复的也差不多了,整日的在屋子里待着也实在是无聊, 他便与苏世容出去走了走。
青丘山精致很好,碧绿的草地也算是平坦,沿途还有些亭子小舍,草木怪石,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这里的空气都是甜爽的。”苏世容不自禁吸了吸鼻子, “太适合养生啦!”
“是啊。”元昭也附和道:“远离喧嚣吵闹, 实则是一片净土啊。”
苏世容不禁感叹,“若是未曾遭那祸事, 想必这里也会是一派祥和的繁华景象。”
元昭站在那美如画卷的景致之中,眺望着远处的嶙峋高山,幽幽道:“以后会好的。”
二人溜达了一会儿,便寻了一处小亭子歇息,元昭趴在栏杆上向远处望着,这没有白九曜的日子,还真是无趣的很,之前在天族最起码还有那些堆积如山的奏疏,以及嘴皮子都要磨破的事务,现在闲下来了,脑子里就都是那个人。
哎,他刚刚又不知道闹什么脾气,就那么走了,去哪儿了也没说,也不知道今日还能不能回来了,想到这元昭歪着头问道:“临风还在吧?”
“嗯。”苏世容点了点头。
那他应该没有去苍山,毕竟与人打交道的活儿他肯定是不擅长的,更不可能头脑一热就那么出了门,元昭撅着嘴有些想不通了,去哪儿了呢。
眼看着天色变了,蔚蓝的天际渐渐被夕阳染成了姜黄色,元昭坐在那吹着微风,百无聊赖的发着呆,忽的见远处有个小黑点儿。
嗯?
他顿时来了精神,忙起身抻着脖子道:“那是帝君吗?”
苏世容闻言也结束了发呆,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有些激动,“是!是帝君!”
“帝君!”
元昭还好受伤的是手腕,若是双腿,他现在八成就要欢快又飞速的爬着过去了。
白九曜看着元昭离着老远就开始喊自己,还一边喊一边跑,他皱了皱眉疾步迎上去,眼看着到跟前了,白九曜有些埋怨似的,“你跑什么?摔着了怎么办?”
元昭呲着小虎牙,夕阳的余光披在他的脸上,将那张脸衬托的更加俊秀孑然。
元昭差点就要一个忍不住抱着白九曜了,还好到了身前及时的刹住了脚,他轻轻喘着,“帝君,是去哪儿了?”
话音刚落,元昭脸上的笑容凝住了,他蹙眉嗅了嗅,怎么这么大的血腥味?
“帝君,你受伤了?”
白九曜未答话,径直向前走去,元昭自然也是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身后,见白九曜不理他,他便上下打量了一下,可看着白九曜走路姿态并无不妥,露出的地方也没有伤痕。
奇怪,他的的确确闻到了血腥味啊。
他随着白九曜走到一口水缸前,元昭探头看了看,里面除了漂浮着的铜钱草和浮萍,其他并无不妥啊。
这时白九曜手掌一摊,化出长情,扇面一展,依旧是白玉无瑕的柄身,可那淡黄色的绢布之上却是染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迹,白九曜面色淡然,将长情在水中划了几下,那血迹随着冲刷也消失不见,白九曜看着蕴着水珠的长情,道:“我去北海了。”
“啊?”
北海?
元昭眼珠转了转,联想到此前白九曜问过他黑衣人的事,他惊愕道:“帝君去望月山了?”
望月山四面环海,乃是鲛人族的栖息之地。
“嗯。”白九曜看似薄情的眸子望向他,“我去给你报仇了。”
既然他要与自己划清界限,以后想必也是鲜有往来,白九曜想着,若是不给这些人一些教训,万一他们又趁着自己不在对元昭做出什么事可怎么好。
左不过一肚子的气无处发泄,正好拿他们开刀。
白九曜的爱就是这样,偏激而又固执,霸道又带着些无理,根本叫人猜不透他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
元昭试探道:“都、都杀了?”
“没有。”白九曜摆弄着长情,“那些参与过的黑衣人做贼心虚,见了我就跑。”
元昭松了一口气,“只杀了那几个?”
“嗯,还有个跳进水里跑了。”白九曜看向他,“我水性不好,就没追。”
元昭憋不住笑,怎么他追着人杀,这神情倒像是他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算了,杀就杀吧,给他们个教训也好,省着他们都觉得九重天好欺负,不过这样一来,连带着青丘山也与他们结下梁子了。
元昭看了眼依旧云淡风轻的白九曜,此时的他虽不比从前,但性情依旧直率,就怕那些歹人像对付自己这般,耍些阴招对付白九曜,那他可是断断应付不来的。
元昭心内一惊,忙道:“帝君其实不必如此的,等我回了天族母后自会定夺,这样一来难免他们心存怨怼,别介时再连累青丘。”
白九曜根本没想过那么多,虽然元昭替他分析的头头是道,可他在乎的根本就不是这些,他只想元昭好好的。
在以后没有他的日子里,好好的。
白九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元昭惦记着他还没吃早饭,冲着跑的呼哧呼哧的苏世容说道:“去叫他们将饭菜拿来吧,帝君一定饿坏了。”
苏世容抹了一下额上的汗,“好,我、我这就去。”
二人在回去的路上,元昭刻意的保持了一下距离,可与之前相比较,这样和谐闲适的相处对他而言真就很知足了。
“你以后稳重些,别再受伤了。”
白九曜清冽的声音传来,听得元昭心里甜丝丝的,帝君这是在关心自己吗?
他不自禁的向过凑了凑,“我觉得我挺稳重的其实。”
“是吗?”白九曜眉尾上挑,“那你怎么总是受伤?”
元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笑了笑,“都是些小伤,不碍事的。”
白九曜轻哼一声,还小伤,若不是自己那日及时赶到,你这龙崽子早就死透了。
死。
白九曜想起自己那时见着元昭时心内涌上的悲痛,现在还心有余悸,那当初初九身死,他该是怎么样的痛彻心腑啊。
“帝君。”
“嗯?”
“谢谢。”
白九曜瞥了他一眼,看着那灼灼的眼神,一扭头道:“不必。”
不消片刻饭菜就来了,白九曜也是真的有些饿了,元昭在一旁谄媚的递过筷子,“帝君,喏。”
白九曜接过来盯着他,“你的手还是尽量少活动。”
元昭呲着牙笑道:“好!”
看见这笑,连带着白九曜的心也舒缓了不少,也有了些胃口,见他吃的爽口,元昭道:“可惜我的手伤了,不然还可以给帝君下一碗面,我练了好久,开阳都说我进步很大呢。”
“是吗?”白九曜侧目,竟然还信了他半分。
“是!”元昭笃定的点头,“我自己也尝了,真的好吃的。”
白九曜嘴角微微翘了一下,“等你手腕好的吧。”
“嗯。”元昭心里更美了,他现在开始觉得白九曜并不是真的讨厌他了,或许真的如开阳所说,他只是又闹小脾气罢了。
嘿嘿,真像个倔脾气的小媳妇儿。
元昭就是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白九曜稍微给他点好脸色,他就将以往种种都抛诸脑后了,也忘了自己那时躲在辰阳宫是怎样的肝肠寸断了。
那时开阳见他情绪好转,还以为他是真的放下了,元昭却是苦涩一笑,第一眼就喜欢的人,哪能这么轻易就忘却了呢。
只是不敢再打扰罢了。
凡人都讲‘伴君如伴虎’,元昭觉得陪在白九曜身边跟这个也差不多,以前他觉得白九曜心里是有自己的。
可自从昆仑山那件事之后,他觉得白九曜只不过是因着前世之事才会自己多了些忍让,那里面怕是半分感情也未掺杂,如今见他态度稍微转圜,贪心不足的本质就又出来了。
人啊,就是这样,记吃不记打。
元昭想着,只要能陪着他,看着他就够了啊,感情嘛,如开阳所说,慢慢培养呗。
见白九曜吃完了,他下意识的就要去收拾碗筷,被白九曜一声喝住:“坐下!”
白九曜起身收拾好碗筷,转身送了出去,回来时道:“这些事我自己可以做,你只管养伤就行。”
元昭还能说什么呢,他现在甚至有一种置身于幻境的感觉,与之前那次一样,梦境里的白九曜对自己异常的温柔和忍让。
“你休息一会吧,我走了。”
元昭坐在床上,忙道:“帝君要去哪儿?”
白九曜回身看着他,“我去临风那,看看何时再去一趟苍山。”
“嗯。”元昭乖巧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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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白九曜这个人拧巴的像个麻花儿一样......
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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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九曜与临风去苍山, 一走就五日未归,元昭在青丘盼星星盼月亮的,都快变成望夫石了也没见着白九曜的人影。
苏世容坐在他身侧哀怨的看着他, “殿下, 你的伤已经好了, 咱们不回九重天了吗?”
元昭望着远处, “我想见他一面再走。”
“可药王殿还有许多事等着下官呢,殿下的辰阳宫也都忙做一团了,下官都听开阳抱怨了好几次啦。”
元昭不仅想着与白九曜亲自话别, 也还惦记着苍山那面的情况, 也不知道他们去了这么久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白九曜虽说灵力非凡, 可脑袋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是很容易着了别人的道的。
苏世容见他还是犹豫不决, 只得劝说道:“不如我们先回去,等处理完事务了,下官再陪殿下来?”
苏世容与临风结了道侣之后,算是天天泡在蜜罐子里,哪里晓得元昭的苦楚啊, 他本来还想临风不在,自己得了这个空档回药王殿好好调理下身子呢,结果元昭这面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病了,足足在这傻坐了五日。
苏世容见元昭不理他,也很识相的闭了嘴, 算了, 等就等吧,谁让他是殿下呢, 谁让他受了情伤呢,哎。
直等着太阳落了山,苏世容不禁喟叹,又白白耽误了一天,他拍了拍衣服,打算起身去安排晚饭。
这时‘,嗖’的一道金光自天际传来,在这暗色的夜里像是一道流星划过。
元昭淡然的伸手接过,打算接着听开阳那些无用且繁冗的絮叨。
“殿下!孕灵石有异动!你快回来呀!”
元昭脸色一变,未作片刻犹豫,身形一晃就不见了踪影,苏世容站在那都看傻了,怎么了这是?
足足愣了一会才想起来追上去。
什么石?
怎的叫殿下如此紧张?
紧赶慢赶,勉强是算是追上了,苏世容跟在元昭身后轻喘着,“殿下,什么石啊?发生什么了?”
“孕灵石。”
“什么...什么是孕灵石...”苏世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元昭嗓中哽咽,“是我的孩子。”
“什么?!”苏世容张着嘴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殿下悄无声息的,怎么就有了孩子了?!
元昭落地就开始向姻缘殿的方向跑,苏世容望着那背影直摇头,“不行了不行了,我可是跑不动了。”
元昭一口气跑到了姻缘殿,开阳见了立马迎了上来,语气焦灼,“寒山上仙说小殿下气息不稳,那灵石躁动不安,石面上都有了裂痕了。”
元昭忙到孕灵石前查探一番,他含着泪轻轻抚摸着那块只到他腰间的暗紫色琉璃石,他能感知到内里此时气息很乱,灵气还在逐渐流失。
他看着那些细纹,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无措,腿一软就跪了下去,他将灵石揽在怀里,红了眼眶,怎么好好的就这样了?
此时一个墨色长衫的中年人自屋内走了来,行礼道:“殿下,下官也是刚刚才发现的。”
元昭眼中蕴着泪,神情尽是无措,一开口也带了些呜咽之声,“上仙,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此时拾得上仙也从屋内疾色而出,手中的典籍还未合上,见了元昭也只是微微颌首,他将那典籍迅速翻找着,焦急道:“这孕灵石天底下也就这一颗,实在是无先例可循啊,可下官翻着,按着这古籍上的记载着的方法,或许可以一试。”
元昭忙接过他手中的小卷子,上面的字迹经过岁月的洗磨已经有些瞧不真切了,但依稀还辨得出几个字,“以至亲之精气,缓入神石以谧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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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元昭寸步不离的守着那块晶石,眼睛熬红了都不肯离开,寒山见他执拗这般,根本劝说不动,就在姻缘殿为他收拾出了一处住所,可人心里一旦有了事,便是做什么都没了心思,夜间怎么也睡不踏实。
元昭心中的那种无助和不安,使他时常都在梦中惊醒,想着这些年发生的许多事,悲从中来。
每当此时,他都会走到院子里,缓缓贴着灵石坐下,看着院中那棵郁郁葱葱、挂满了红绸的姻缘树,想着过去的种种,任泪在脸上肆流。
元昭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守了多久了,整个人除了精神萎靡之外,体内的灵力也损耗的极快,元昭长吁一口气,不由得开始埋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