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君华“……我尽量,先说好,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对方“我懂,我也是。”陈君华一边做其他的工作,一边翻阅之前看过的资料,一边看那个文件。
等下班之后,他把其他文件交了,然后带着幼崽们回家,把他们喂饱后,陈君华摸着小雌虫的头说“卿,雄父要出去一段时间,你在家呆着,照顾好雄弟和蛋,雄父很快就回来。”
小雌虫有些不安,拉着陈君华的手眼泪汪汪,陈君华亲了他一口“乖啊,雄父很快就回来,其他时候不管谁来你都不要开门。”
陈君华又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对小雄虫说“要听雌兄的话,听到没有?你也要乖乖的啊,不管谁敲门都不要开。”
小雄虫都要哭了,还硬憋着不出声,陈君华心疼得亲了他两口“雄父很快就回来。”说完后,陈君华狠了狠心,直接离开了。
他要去找麓臣,麓臣那里有很多资料都是带不出来的,只能在那里看。他要做到惊艳,就必须做到别虫做不到的事情,这次研究所的任务,他一定要完成得漂亮。
但是,现在又是多事之秋,陈君华不愿意自己的崽子们和自己出去,那太冒险了。他只能快去快回。
麓臣见到陈君华的时候,有些吃惊,听到陈君华的理由后,立刻把资料递了过去“快学,家里崽子还等着呢。”
麓臣这里的东西太多了,陈君华再厉害一时半会儿都学不来,只能一个模块一个模块的学,等他全力记完相关资料已经是五个小时后了。
陈君华脸色有些苍白,脚步有些晃,强行记住这么大量的资料,即使对他来说都是勉强了。麓臣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陈君华,皱眉道“你没事吧?”
陈君华摇了摇头“没事,老师,我先回去了,他们可能已经等急了。”麓臣点了点头,想说可能他这个月就要上战场了,犹豫了一下又没说。
陈君华到底是他的学生,有多努力他是知道的,现在说了有什么用呢?陈君华的速度已经不能再快了,即使是他年轻的时候,身边有一堆助力,速度也不过如此了。
陈君华尽力把飞行器开到最快,生怕回去晚了一分钟。等陈君华回到军部住所的门口时,门是打开的,他感受到了里面有陌生的气息,崽子们的气息也在。
陈君华心里一紧,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轻巧地走了过去,等他看到里面的场景的时候,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心里激起了无限的怒气。
角背对着门口,正在里面陪着两个崽子玩游戏,旁边有一个上次角装小饼干的袋子,里面现在只剩下了碎屑,两个崽子现在对角正亲热着呢。
两个崽子很快就发现了陈君华的存在,眼睛一下就亮了,抛下了角,一边咿咿呀呀,一边朝陈君华扑了过来,陈君华接住了两个崽子,但是脸上并无喜色。
而是直瞪瞪地盯着角,角回过头感觉到了危险,站起来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角试图解释“我刚来没多久,我听到他们在哭,就过来看看,我就给他们吃了点饼干,陪着玩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干。”
陈君华直起了身体,语气冰凉“不好意思,我说过他们还小,不能吃饼干,多谢你的好意了。很晚了,请你离开吧。”
角点了点头,脚步匆匆地走了,门在他身后关上。等出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角吞了吞口水,有些惊惧地看着身后的门,那真的是个雄虫吗?为什么会这么可怕?
那个雄虫真的脾气好,不打雌虫吗?刚刚他觉得自己都要死掉了。他要离开了,给这种雄虫当雌侍是要命的,他消受不起,还是留给安上将吧。角连夜搬家离开了。
陈君华关上门后蹲了下来,两个崽子感觉到了雄父的不对劲,默默地站直了,不敢发出声音。陈君华拉过两个崽子,扒开他们的嘴,里面果然有饼干的碎屑。
陈君华冷着脸拉着两个崽子去了卫生间“自己弄出来,不要让我动手,告诉过你们,你们还小,不能吃饼干!”两个崽子被迫把刚吃的饼干吐了出来。
陈君华确认他们吐干净了,才帮他们把身上处理干净,给他们喂了乳果,然后说“我再说一次,你们还小,不能乱吃东西。除非我给,否则什么都不要吃,听懂了吗?”
他的语气并不凶,但是两个崽子们像鹌鹑一样乖乖地点头,不敢说话。陈君华努力扯出了一个微笑,可他不用照镜子就知道效果不好,因为崽子们更怕了。
陈君华放弃了安抚崽子们,把他们收拾干净后,赶上了床,连晚安吻都非常敷衍,可是崽子们不敢闹,乖乖睡觉去了。
陈君华拿衣服进浴室洗澡,开了最冷的水从头顶冲下,手撑着墙壁,低着头,不停地在深呼吸。
他之前就知道自己有心理问题,他是元帅时给他看病的医生就说过,他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他的心理测试总是不过关,最后没办法,他私下学了心理学,总算是把医生给忽悠过去了。
但他一直都没忘记被指出有心理问题的那天,他对医生强烈的杀意,要不是理智在线,那个医生当场就死了。
医生以为他的毛病是在战场上落下的,这很正常,正常人去战场上走一圈,或多或少会落下毛病,也许是身体也许是心。
但是他不一样,他的毛病是在他小时候落下的,他是平民出身,更准确地说是贫民出身,他的亲Alpha和Omega不详,这种出身在贫民窟的孩子里几乎是标配,没什么稀奇的。
第44章 心病
陈君华的原名叫陈铁声,是他自己起的。陈是他有一次被一位贵族无意间救过一次后,听到别人叫那个贵族陈大少爷,他就记下了那个发音。
当时觉得贵族的东西都是好的,陈肯定很好,就记下来用了。铁声是因为在那之后和别人打架抢垃圾吃,被人打晕了扔在旁边。
他当时觉得好困啊,就想那么一直睡下去,可是旁边一个打造工具的店一直发出声音,吵得他睡不着,然后他爬了起来,在别人翻剩的垃圾桶里,找了一块硬得能打死人的黑面包吃,然后晃晃悠悠地走远了。
那个声音他一直记得,后来听别人说那种声音叫打铁声,他记住了后面两个字的发音,和陈姓结合起来,叫做陈铁声。
不过,他当时只是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发音而已,后来知道他的名字怎么写,是遇到了老师以后的事了。
老师教他写了他的名字,然后问他他的名字是怎么来的?陈君华当时不想说,但是老师的语气实在太温柔了,表情也非常温柔,陈君华不知怎么的就说出了他的名字的由来。
老师沉默了一会儿,沉默得陈君华想要跑掉,然后就被老师给按住了,老师说“陈铁声,这个名字好,坚韧顽强中又透露着一股子的生机勃勃,像你。
但是,铁声啊,人是不能一直缅怀过去的,那样的话你会被它困住的。你喜欢你的过去吗?”当时的陈君华摇了摇头。
老师就说“那我给你改个名字吧?姓就不改了,算是用它联系你的过去和未来。铁声代表你的过去,那我取个代表你将来的名字吧?
君子如玉,其贵雅之。拿个君字吧,你以后不管怎么样都要坚守高尚的品格,只有这样,你才会最终找到人品高尚的人为伴,和人品低劣者相处,太过辛苦痛苦了。
锋芒未露已惊世,养晦京华几度秋。……取华字,不管是单看还是整体看,都是极好的。希望你才华惊世,又能耐心妥帖,不要刺伤他人,伤人亦伤己啊。
君华,你可以看重你的过去,但是一定要着眼你的未来,只有未来好了,你才会慢慢觉得这段经历也不过如此而已。”
陈君华虽然乖乖点了头,但是其实并没有把老师和老师说的话放在眼里,他从小学的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整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有什么意义吗?他也没觉得自己的经历怎么了啊。
陈君华以为当时他没有把老师的话放在心上,只是觉得陈君华比陈铁声好听,寓意也好,就换了名字。
很多年后,午夜梦回,他还是能想起老师当时说的每一个字,才慢慢意识到,那是他第一次接触到柔软温和的人类,那人明明不想从他这里要走什么,却还愿意给他最大的帮助和善意。
即使在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这个老师还是给他的人生留下了重要的印记。那是年少贫弱时他得到的为数不多的善意和祝福。
时至今日,他给崽子取名的时候,还是下意识选了好的字。卿和陈言霭都是好名字,寄托了他无限的祝福和期待。
可惜,年少的时光里,善意和温柔总是稀缺的,恶意和抢夺才是他幼年生命中的主旋律。他年幼弱小的时候,见到过很多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场景。
在贫民窟这种地方,什么都缺,食物、水源、人性、漂亮。他见到过有人得到了被所谓贵族送的面包,吃完之后,就被拖走绑了起来当成畜生吃肉。
陈君华至今记得当时的那场诡异的狂欢,好多人在欢呼,好多人在叫,他们好久没有吃到肉了,肉香味在空气中弥漫。
就连陈君华也被扔了一块熬过汤的骨头,可那时候他已经是陈君华不是陈铁声了,而且血淋淋的例子刚在他面前上演。陈君华慌不择路地逃了,身后还传来口哨声和嘲笑声,可他不敢回头。
他还见过只要有食物或者水就能脱下衣服的Beta,贫民窟搞不到珍贵的Omega,Beta还是可以的嘛。一块面包或者一瓶干净的水,就能换一个Beta心甘情愿的一晚,至少表面上心甘情愿。
美貌在没有足够的实力支撑的时候就是一场灾难,陈君华渐渐张开了以后,出色的容貌就成了他的过错,他总是把自己的脸搞伤搞脏,含胸驼背,缩成一团,仿佛一个人形垃圾。
虽然没有人发现过他长得好看,但是贫民窟怎么可能有多少好看的人,那是稀缺资源,而源源不断被抛弃的孩子则是不值钱的货色。
有人用一袋发霉的饼干想要他两晚上,他还没拒绝,就有人扑上来抢走了饼干,自愿脱了衣服,那人也不在乎是谁,反正都是脏兮兮的,谁能看出是谁,就把人带到污水边洗了洗,直接就用了。
应该很疼,陈君华听到了那个和他一样七八岁大的孩子的惨叫声,但是他也看到了,那个孩子身上还带着污渍和血迹的时候,拿着饼干笑得真心实意。
不知是哪件事影响了陈君华,还是很多事共同作用的结果,当时的陈君华很害怕从别人手里接过食物,他甚至愿意去捡或者吃小虫子,也不愿意从别人的手里接过食物。
恐怖诡异的经历贯彻了他的整个童年,直到十一岁那年,他想方设法地加入了军队,才摆脱了这种荒诞的日子。
后来,陈君华慢慢地融入了军队,被送去读书,才知道正常人是什么样的,他努力学习,努力伪装自己,努力学习怎么和正常人相处。
日子久了,他的伪装技术越发地炉火纯青,即使他还是和正常人格格不入,但也显得他是个不好相处的人,而不是一个怪物。
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来了,他长久地带着面具,渐渐地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正常了,直到当初被医生指出他有心理问题,他才意识到当初的他只是被藏起来了,并不是消失了。
但是他当时的选择是继续伪装,他骗过了心理医生,给自己套上了更牢的伪装外壳,继续他的伪装。渐渐地他以为自己忘了,以为自己已经是一个全新的人了。
到了虫族之后,他更是有这种感觉,他有了安,有了崽子,有了事业,虽然四周危机四伏,但是他觉得已经很好了。
就在他已经完全相信自己是个正常虫,是个很好的虫,是个好雄父的时候,现实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当他进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当初贫民窟的场景一幕幕地浮现,他压都压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角没有恶意,至少明面上没有,他的一切行为都是合理的,但是他就是想杀了角,他想把角撕碎,让鲜血洒满地板。
他想把两个崽子打得不停的哭,谁让他们不听话,谁让他们乱开门,谁让他们乱吃东西,他出门之前明明喂过他们了不是吗?
陈君华用尽了理智才压制住了自己的暴虐,送走了角,哄两个崽子睡了觉,自己来浴室冷静,陈君华冷静地寻找自己失控的原因。
大概是因为他这段时间接连受刺激,加上外部压力大,又刚刚耗费了太多的精神去记资料,于是在他疲惫不堪的时候,当初那些可怕的回忆就再次出现在脑海里。
陈君华努力做心理建设,再次将那些不想回忆起的东西扔回到脑海深处,一层一层地封了起来,确保它不会再忽然跑出来。
等陈君华洗完澡出来之后,发现两个崽子相互依靠着在浴室门口睡着了,陈君华急忙把他们抱了起来。
陈君华看了一眼时间,他这个澡洗了两个小时,洗得太久了。小雌虫被陈君华的动作惊醒,看了陈君华一眼,然后亲了亲他的脸,蹭了蹭他。
小雄虫好像更困,眼睛都没睁开,顺着本能,亲了陈君华的脸,然后蹭了蹭他。陈君华感觉到两边的脸颊都传来了温暖的触感,眼神柔和。
陈君华小心把两个崽子放在床上睡了,然后才回到房间研究那个任务。反正他今晚是别想睡着了,索性做点什么。
第二天,陈君华早上叫起了两个崽子,给他们喂了乳果,换上了衣服,两个崽子看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的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