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挥着玉扇,眼角看见高大的身影从外头进来,便朝:“倾羽,我正问话到一半呢,还没问出什么可用的消息。”
接着他又朝燕胤说:“你们当时上峰,除了透漏黑塔一事,还有别的任务吗?”
声音之悠闲,用词之直白,仿佛燕胤有无回答都不重要。
燕胤嗤了一声后根本不想回答,可因那一件事他们早已办妥,俩兄妹都将此视为巨大的成功,眼下不说白不说,还能挫一挫浸雾峰那高昂的气场。
于是燕胤先是大笑几声,说道:“你说对了,我们上峰的目的不只一个。待你们离开的那晚,我与燕盈便潜入尊上的独峰,进入浸羽殿内,将二十几根药炷全拿走了。”
回去第一件是便是交给鹰主,鹰戈自然以为这就是厉倾羽的稳神之物,嘴边有着可怖笑意,一面将所有药炷全丢入热潭中,看着它们慢慢消融。
天牢中。
厉倾羽却直接道:“那些药炷,对本尊无用。”
口吻冷励。
他唯一心疼的,是所有药炷全属雪闲亲手炼制。
然而提到用途,药炷已非他稳神助,稳不稳心神早已不是重点。
可燕家兄妹却为此雀跃不已,不只获得鹰主大力称赞。
鹰戈更因为得到了药炷而欢欣,给了他们一顿夸。
烛鹊凉凉的说道:“鹰五门上下约莫没人知晓,你们兄妹终究是白忙一场。”
燕胤闻言一愣,随即觉得是烛鹊配合厉倾羽在骗自己。
心底仍是沾沾自喜关于药炷一事。
狠笑着对厉倾羽道:“我倒想反问你,何时才认出我们就是那对道侣。”
“你们上峰吵闹的第二天。”厉倾羽面无波澜,道:“故本尊出发机关塔时,才将浸羽殿的结界给收掉。不然你以为本尊被窃过一次后,浸羽殿上会没有任何保护吗。”
因为他肯定,这对兄妹既要调离他们出峰,除了机关塔,另一目的就是他的药炷。既然对方要拿,他便洒网等着。
烛鹊则是满脸写着崇拜,原来厉倾羽这么早就发现了
燕胤眼眸乍然瞪圆。
回忆着当天窃药炷的行动。难怪、难怪他和燕盈进入时,一点都不费心力,原来厉倾羽铺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们落进!
他们以为完美无缺的计划,在对方眼中不过是百般疏漏。
如今自己被困在浸雾峰天牢,燕盈又丢失了短刀,不知燕盈这趟回去,鹰主会多么气愤。
万一药炷真是假的…‥
厉倾羽则不想再与他废话,唤出羽熔,剑尖指着燕胤,迅速抵住对方心头,燕胤还来不及心慌,那剑尖却突然一偏,往燕胤左侧肩膀开始,一路往下,画了道长长的口子,一路到左边手掌。
羽熔剑尖之利,厉倾羽却是慢慢地,一吋一吋往下划,让燕胤痛得面容扭曲,仿佛生不如死。
燕胤全身皆是冷汗,道:“你们浸雾峰就是这般审问人的吗,还敢自许仙门正道。”
“你伤了浸雾峰的人,本尊数倍奉还罢了。”厉倾羽虽面无表情,口吻却是凌厉到令人心底发寒。
不只雪闲,连同奚雨都是重伤。
待燕胤痛至翻成白眼时,厉倾羽才收回羽熔,瞥了眼燕胤鲜血涌出的手臂,高大的身影即冷冷地步出天牢。仿佛天牢中的就是个废人。
烛鹊在旁挥扇,泰若自然道:“你惹着了倾羽,下场不只这样而已。”
燕胤手臂已全被鲜血沾湿,不断往下低落,羽熔的剑气与锐利,确实让人痛苦万分,巴不得死了。
烛鹊望着他,眼底深处也同是罕见的寒意:“方才你不以为我在赏景吗。”
接着慢速地由上到下观看燕胤的伤口,仿佛在看什么景色般,玉扇一挥,说道:“你答对了,本仙君就是来这赏景的。”
观你有多少种死法。
燕胤为人高傲,重重哼了一声,左手手臂仍不断淌血,表情已是痛苦不堪,疼的眼眶都胀红,嘶哑道:“你们把小衍藏去哪儿了!?”
烛鹊已经有点懒的开口,可这对兄妹在塔上就不断问着小衍在哪,对方到底是谁。
便问道:“究竟谁是小衍?”
他们周围根本没有小衍这号人物。
燕胤嗤笑出声,那声声刺耳难听:“他现在人不就在你们峰上嘛!燕家从来都不只有两个兄妹,而是三个。”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好一片刻。应该说,是烛鹊单独对着空气说话,并且已喝到第三杯茶。燕胤则身躯疼的不断扭动,
这时天牢外头有了动静,烛鹊听到大门推开的声音,接着便是周衍之走进,手里捧着木鱼。
燕胤偏头看向来人的同时,眼眸剧睁,像是发现什么珍宝,疼痛中带着神经质的扭曲笑容,嘶哑说道:“好久不见,我的……弟弟。”
烛鹊的椅子差点整个往后翻去,神情一头雾水,语调震惊地说:“你就是小衍?”
周衍之没有答话,在他身侧的椅子落坐,心情平静道:“确实,我是燕家最后一个出生的男孩,原名叫做燕衍,小时候曾住在鹰五门一段日子,就是我。一直未告知你们这件事,不过是因为它早已不再重要罢了。”
燕家三子女,大哥燕胤、二姊燕盈、小弟燕衍。
前两兄妹是隔年相继出生,燕衍则与哥哥姐姐相差整整八岁。
周衍之坐在烛鹊身旁,用平淡的语气诉说往事。
在他八岁那年,兄姊都已是少女少年的模样,整日随着鹰戈修炼,然后便依肉眼可见的速度,沾染上鹰戈那股与生俱来的残暴气质,所使用的短刀招式也愈发邪门。
某次鹰戈要处决门中弟子,燕家母亲也在旁,看见自己的大儿子露出令人发寒的笑容,将那名活生生的弟子抓起,接着毫不在意地扔处热潭中,像在处决垃圾般,且在听见惨叫声后,燕胤的脸庞甚至露出得意模样,往鹰戈的方向看去,似乎想讨称赞。
在发现两个子女走歪了路后,燕家母亲便用心计划着,要带最小的儿子逃出鹰五门,在某次外门弟子大批出外时,便顺势溜了出去。找了个乡下地方,和小儿子相依为命。
也让燕衍把原本的姓氏改掉,跟随自己母姓周氏,名字后头多加了个之字,彻底将周衍之和鹰五门隔绝,做为新生!
母亲希望他不要用刀用剑,虽已不在鹰五门,可大儿子可怖的模样却深深烙在她脑海中,就怕周衍之沾染上兄姊的恶习,左右思量后,她便挑了灵琴与木鱼给小儿子选择。
然而宁静的生活没过多久,周衍之的母亲却发觉自己身躯已中毒多时,追朔因果,便是因为她替鹰五门生下三个实力坚强的弟子,丈夫也死得早,故她早已被鹰戈认为是无用之人,便在三餐中接连下毒,打算铲除。
在得知母亲无法救治时,周衍之不过十岁出头,只能眼睁睁望着亲娘死在自己面前。而母亲最后一句交代的话,是让他永远不要回鹰五门,过好自己的人生。
天牢内部。
周衍之望着铁栏杆中的燕胤,道:“我早已不是燕衍,你不是我哥哥,燕盈也不是我姐姐,我与燕氏早一刀两断,也与鹰五门毫无干系,你们既然喜爱为非作歹,就自各儿去鹰戈前面伏首称臣。”
烛鹊悟道:“难怪我们当初与你初见时,你就一直在提醒我们鹰五门有多恶毒。”
同时也不断怀疑雪闲身分,毕竟周衍之曾在鹰五门生活过,看过许多肮脏事情,自然不会轻易相信雪闲失忆。
燕胤阴笑道:“木鱼这种无用的东西,也只有你用。”
周衍之倒是平静:“机关塔的第四层,那些尸人不就怕极了这木鱼,何来无用之说。”
燕胤见他临危不乱,便讥讽道:“前几年鹰主还让我和燕盈四处找你,没想到你竟和浸雾峰的人走的如此之近,是想寻找靠山吧。”
周衍之微笑道:“看来你永远都不会懂友情,或者亲情这些东西。无所谓,就算我打算成为他们的外门子弟,也和你无关。”
燕胤还来不及回话,周衍之身旁的烛鹊便种重拍了下桌子。
“你怎么能是外门子弟,我这就让倾羽给你的封号,左右执法有了,可护法还没有!”
燕胤:“……”
周衍之大笑几声:“多谢仙君。”
烛鹊:“还是你想去灶房帮忙?或当医堂医修?”
周衍之脸面权是阳光效益,爽朗道:“都行。”
此刻的他,确实就如方才所说,早已脱离鹰五门的重重阴影,如母亲最后的愿望般,是个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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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
奚云来的时候,二话不说直接拿出短刀,往燕胤的身躯各处划下血痕。
怒道:“这是你在奚雨身留下的痕迹,现在我一刀刀还给你。”
短刀利刃划过燕胤前胸和腿,燕胤被绑的死牢,只能剧睁着眼眶,感受由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
奚云收起短刀后,面色仍有怒意,用力踹了燕胤腹部三脚,看着对方吃痛的表情,道:“这也是替奚雨还你的。”
如今奚雨不只身上各处的刀伤,还有腹部一处严重的青紫,就是让面前这家伙给踢出来的。
而烛鹊同样以观赏的态度,站在身旁,不忘喝杯茶。
待奚云走了之后,他才朝天牢中满身鲜红淌血的人说道:“不知你是否听过,日常脾气再好的人,但凡要是有人动到他们心尖上的人事物,那么那个人将会看见对方真正发怒的模样。”
奚云平时开朗,待人亲近,可燕胤伤了奚雨,便是触及最后底线。
更何况是厉倾羽平日里就满身冷励,在这种情况下,定是数倍奉还给燕胤。
烛鹊往椅子坐了下来,倒了第二杯茶,不再说话。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天色一黑,那抹颀长的身影便又再次出现。
经由老鬼蝎提醒过后,大伙儿都知晓厉倾羽分离出两种人格,既然上回对方已来过一次,那么第二个人格肯定还会再来一次。
故烛鹊再度见到好友来天牢,也不惊讶,只道:“我猜,这次是右手对吗?”
厉倾羽脸色极冷,直接唤出羽熔,同着上回那样,朝燕胤的右边肩膀,一路划到手掌,用十分缓慢的速度,要对方深刻感觉到痛苦。
划至手腕处时,皮肉已是完全划开,明显见骨。
燕胤无法忍受那疼痛,不断大声吼叫,铁链也不停碰撞出声响,从外头听上去,明显里面正进行酷刑。
此时外边天幕早已全黑,月儿高挂。
天牢中,羽熔仍未收回,厉倾羽也未手下留情。
狭长眼眸中带着阴鸷,低沉的声嗓道:“本尊说过,你伤了我的人,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坏人就是要被狠狠折磨,得到报应。
烛鹊:呵。谁让你伤了尊上老婆,和我们峰上执法。
※明天零点的章节顺延到下午五点唷!
【明后天都有走失的千字咳。三千或四千字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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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吻声不断。
就在厉倾羽收起羽熔准备离去时, 见到赵旖进来了。
赵旖朝他道:“尊上,我方才去看过医君,他恢复的很好,若有需要其它丹药, 我这儿也有不少。”
大概所有五灵毒的第二技能, 都是炼药。
厉倾羽:“多谢赵姑娘。”
赵旖朝天牢中的人看了眼, 道:“燕胤还没死,我能审问他吗?”
厉倾羽:“赵姑娘随意。但他不能死透。”
赵旖点头,知晓他的意思。
待厉倾羽离去后, 烛鹊仍坐在桌边,看着眼前明艳的女子伸手一挥,一大群火蚁群凭空出现,身躯呈深红色,头部比身躯还大, 吓得连忙往后退步。
赵旖惊道:“你是怎么做到坐在椅子上还能退后的?”
烛鹊一脸冷静, 一手拿着茶杯, 道:“平时多练习就行。”
接着拍了拍衣摆,掩饰自己刚刚惊吓之余泼出来的茶水。
赵旖则将目光对准牢中燕胤,老鬼蝎的声音突地从身后传来:“等等!”
赵旖转头, 道:“前辈怎么也来了?”
老鬼蝎摸着八字胡,“审问犯人这种事,自然也有我一份。现在是妳在问吗?”
赵旖应首:“尊上说可以轮到我了。”
老鬼蝎赶紧摆手:“妳先收收妳那火蚁吧, 让我先用我家蝎儿扎个他数十下, 待他中毒了再轮妳。”
随后老鬼蝎也凭空唤出数十只毒蝎子, 黑色的身躯, 外壳发亮, 大螯威风凛凛, 这几只属他蝎儿中,第二毒的那一种。
赵旖:“您的毒蝎扎上几次他就死了,怎么让他那么轻松。”
老鬼蝎摸着胡子,“是吗,我上回试扎过金蟾子,他好的很啊。”
赵旖:“那是您与金蟾子的乐趣,还是我家火蚁先来吧。”
天牢里的燕胤听到这,已是完全明白这两人的身份。
他虽身躯被利刃划过,如今各处疼痛,可眼下更是冷汗直流,表情布满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他与燕盈苦心在外寻找多年的五灵毒,此刻浸雾峰上竟然就有两个!
简直是捶心之击。
燕胤眼眶睁的要裂开似的,死命瞧着眼前的年轻女子与白胡长者。
赵旖则感觉到他凝望的目光,甩过长发,不屑道:“你家门主托付你俩兄妹多年,可真是托付错人了,我天天都在大街上走,这样你们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