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闲:“当然。”
他来农家大院就是想体会这样的生活,播种翻土什么的,都想玩上一遍。
于是王菱便领着雪闲与厉倾羽,到屋院后头的田地。
雪闲看见这块田地规划的极有秩序。
有些地方明显已被采收完毕,他视线集中到一处长满紫色果实的区域,可却看不出那果实是何物,便问道:“菱儿,那些是什么?”
王菱哎呀一声:“娘让我今天采下的,我还没采呢!”
她赶紧将竹芋种子的麻袋放到田边。
朝雪闲道:“小哥哥,要不我们明天再播种吧,今天先采收。”
雪闲笑笑道:“当然好,只是这果实唤作什么名字,我以往未曾见过。”
王菱道:“其实我们也不知道,这事一年前有个一头白发的老先生,留了个八字胡,他送给我娘的,说是容易种植,果实甜又营养,还能养生。我娘便种下了,没想到还真的挺甜,所以我们就叫他甜果儿,只是那老先生的模样我可印象深刻了,他的八字胡特别有趣,总喜欢一边讲话一边摸呢。”
雪闲忽地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熟悉。
“甜果儿只能用手摘取,要不容易破的。”王菱从田边拿出两个小篮子,其中一个递给雪闲,“这个篮子给你和大哥哥,全部摘下后可盛满一篮呢!”
接着小姑娘的身影即冲到果实那儿去了。
雪闲朝身旁人笑道:“我能去摘吗?”他转了转眼眸,道:“用手摘,不用法术的那种。”
他想体会看看农家乐的乐趣。
厉倾羽手指一挑,雪闲腰间流苏立即轻扬几下。他便知道厉倾羽这是同意了。
两人沿着田边,走到甜果儿的种植区。
果实在阳光照射下,发着淡紫色的光晕,看上去特别可口。
厉倾羽话不多说,面色也无变化,却直接从前头的紫色果实采下一棵。
雪闲没想到对方真的用手指摘取,刚劲有力的五指,一棵棵的将果实摘下,放进篮中。
雪闲看着看着,脑中不住又浮起一些画面…
他知道那双手握住羽熔时的力度有多大,可也知道,那双手有着轻轻柔柔的力道…以及故意使了些劲儿的磨.蹭…
当时,鹿九天逼他吞咽的那颗药丸,只是让人全身发热,并不会失忆,所以在雪闲晕过去前…的所有时刻,他也都记着。所有触碰都深入脑海与身躯。
太阳底下,雪闲颊边不禁有些淡红。
厉倾羽看见了,便道:“太热了?”
雪闲赶紧摇头,往饱.满的紫色果实伸手,摘下一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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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两人回到房间时,雪闲已是满身大汗。
他知晓厉倾羽应该也出了不少汗,可方才王菱说,他们这儿洗漱的地方,就是外头那间木头隔间,门扉看上去有些陈旧,仿佛风一吹就要裂开。
自己若是快速的随意洗洗还行,可厉倾羽…肯定没在这种地方梳洗过。
思索办法间,忽地小女孩撞门进来,双手蹲了一大盆散着雾气的热水,雪闲赶紧接过,道:“菱儿,这是什么?”
童稚的声音道:“娘说了,外边的洗漱间太过破旧,不好意思让两位大哥哥洗,所以让我端热水过来,让哥哥们擦身。”
她边说边将肩上挂的长条毛巾拿下,递给雪闲。
雪闲展笑,摸了下她头,“谢谢菱儿,好贴心。”
待小姑娘出门之后,雪闲才发觉厉倾羽一直望着自己,便一边站起身,笑道:“现在不用去澡间冲澡,在房里擦拭,应该容易多了。”
厉倾羽没有答话,将视线移至雪闲手中毛巾。
雪闲扬了下那条散着干净气味的白巾,道:“你没擦过澡吧,其实挺有乐趣的,待会我帮你擦背?”
厉倾羽忽地蹙眉:“你替人擦过澡?”
雪闲眼眸转了转,道:“很久以前有过。”
那是他在当儿童医师时,有个发高烧的小男孩,母亲紧急带着他来院治疗,雪闲觉得他身上温度过高,便直接让护士拿湿毛巾来,让小男孩躺在诊间小床上,动手替小孩擦背。
他见厉倾羽脸色愈发不好,雪闲也没多想,便补充了句,“不过对方是六七岁的小孩,我帮他擦背时,还哭着呢。”
厉倾羽面色才松缓下来。
有利的长指卸除墨蓝外袍,里头是缎面里衣裤,厉倾羽直接将里衣给脱了,俐落的动作间,胳膊崭露的线条十分明显。
雪闲突地有些发僵,虽说是自己提议要帮对方擦澡,可厉倾羽这快速的动作,忽地让他无所适从。
他默默地撇开眼,将毛巾放进热水盆中浸湿,然后扭干。
朝厉倾羽道:“你、你先转过去。”
温热的毛巾这才覆上对方后背,厉倾羽的身材十分挺拔,不只个儿高,还属脱衣后更显结实那种,因长年锻炼,肌肉修长好看。
雪闲半垂着眼,帮眼前人擦着,耳尖慢慢的升起一抹红。
慢慢地擦完整个背部后,他便走回桌边洗毛巾,才刚扭干,一回眼,厉倾羽已是转回正面,强健的胸膛朝着他,墨发披在背后,狭长的眼眸望着雪闲。
雪闲浅吸了口气,走近对方,将毛巾递过去,道:“剩下的你自己擦。”
厉倾羽却面无表情,道:“方才谁说要帮本尊擦澡的?”
雪闲:“…可你,你自己擦的到。”
厉倾羽没有答话。就盯着他。
雪闲发觉这人拗执起来,总让他有种无措的异样感。
半晌后,他只好收回递巾的手,多靠进一步,将潮湿的毛巾覆上厉倾羽脖颈,擦过那突出的喉结,慢慢往宽大的肩膀两侧擦去,接着是胸膛,雪闲愈擦头愈低,耳尖的绯色已是渐渐扩散,最后擦至结实的腹肌,他已是闭着眼,胡乱抹一通接着立即转身,回至水盆边。
厉倾羽的声音却传来:“换本尊帮你擦。”
雪闲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尤其现在还是白天,代表…还是白日的厉倾羽。
他垂着眼道:“没、没关系,我自己来便成。”
厉倾羽却从后走来,直接拿过雪闲手中湿布。
低声道:“转过身。”
雪闲只能慢慢地回过身驱。他虽没有厉倾羽那般的结实线条,可身材修长清瘦,窄腰平坦,清瘦的后背,白皙的脊椎有条诱.人的凹陷。
雪闲感觉背后的热毛巾,缓缓擦过背部每一寸,柔柔地,细细地,最后停留在尾椎。
接着厉倾羽的声音传至耳边,“转过来。”
雪闲即慢的转过身,呼吸已有些不顺,道:“剩、剩下的我自己擦就可以了。”
厉倾羽却道:“你方才帮了本尊,自然换本尊帮你。”
雪闲低着眼,看见厉倾羽将毛巾覆上自己肩窝,轻轻擦拭着。最后掠过胸前,一路擦至腰侧。
分明没在冲热水,雪闲却觉得房内热度愈发升高。
两人面对着面,雪闲心慌无比时,门扇突地又被撞开,小女孩蹲着第二盆热水跨进,一边大声的说:“娘说你们用一盆可能不够,让我拿第二盆来…”
话说到一半,那双杏儿眼突然瞪直了!
眼前两个大哥哥都未着上衣,还离的那么近,她虽年纪小,可不知怎么地,看上去总觉得有些害臊!
赶紧将热水盆推到桌上后,便一溜焉儿的跑出门,还十分慎重地帮他俩关好房门,然后拉紧。
雪闲:“……”
他心慌移开了眼,走至椅边拿过里衣穿上,努力维持着镇定,道:“那盆水就留着明日早晨洗漱吧。”
厉倾羽颔首,也套上衣服,一身强健的肌肉线条被布料给掩住。
雪闲走至床边,想看看该怎么休息就寝,不意外地发现,这榻虽然干净,可却有点小,就是个单人再加大一些些的尺寸。两人共躺的话有点勉强,且厉倾羽与他都属身高腿长,更是难挤。
雪闲穿着干爽的里衣,试着坐至床榻里侧,厉倾羽也直接往床沿外边坐落。雪闲微微调整坐姿,但不管怎么挤,这床要睡下两人确实艰难了点,于是他便说:“我今日趴桌子睡吧。”
语毕,他即小心地越过厉倾羽,要从床边下去。
怎知床沿竟被封了道结界!
雪闲愣了一会儿,这感觉竟如此熟悉。
他好气又好笑地朝厉倾羽说:“你别闹了。”
厉倾羽却面若泰然地说:“是流苏。”
雪闲朝腰间看去:“可这分明就是你的东西!”
“是流苏。”平稳低沉的声线又道。
雪闲忍着笑。
看来某个人是不承认了!
“好好,那我睡床榻,可你得把墙边那本书拿来给我,要不我在这榻上也不知要做什么。”
厉倾羽袖摆一挥,墙桌上的书籍立即腾空,刚刚的结界仿佛不存在般,书籍慢慢地飞至雪闲手上。
书名唤做《农家播种大典》。
雪闲今日不想看医书,觉得一般书册也挺好,便饶有兴致的翻了起来。他窝在床头,膝盖弯起,白皙削瘦的脚踝窝在被中。因床蹋过小,故厉倾羽和他是肩碰着肩。
对方腾空唤了本书来看,约莫又和修练有关。
气氛宁静美好,两人靠着,看着手上书册,外头微风吹拂,偶尔晃动到窗角,有些声响,却仍是没有打扰房内两人的悠闲。
雪闲看到木薯种子这页,忽地想到过去几年,浸雾峰灶房师傅最爱炖煮的灵竹薯,却是他最不喜欢的菜色。
便将书放至膝上,偏头问道:“当年你闭关期,会很无聊吗?”
厉倾羽也偏脸看他:“不无聊。”
雪闲想了想,又到:“那你…就是…性格分离为二的时候,过程很痛苦吗?”
厉倾羽:“没什么感觉。”
两个人格皆是由他原本性格分离出的,并不是硬生生多出两个灵魂挤在身体内,所以过程其实毫无感觉,甚至很自然。
雪闲:“那闭关期若是闲暇之余,你通常都会做什么呢?”
“看墙壁。”
“…看…墙壁?”雪闲以为自己听错了,而他自然不知浸羽殿的某道白墙,当时上头有幅镜画,映照着自己在小屋的一动一静,“看墙壁…不会无聊吗?”
厉倾羽望着他,道:“不会。”
雪闲无法理解这爱好,只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道:“那几年我在山坡小屋里都忙着炼药,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对了,说到这,浸羽殿上哪儿能让我摆放药草?”
以往他是满屋子的药草,有空位就放,可厉倾羽的寝殿里,唯一的大点的桌子就是矮榻那侧,剩下的墙边桌,摆个壶就没啥空间了。
厉倾羽:“你直接放矮榻那。”
“可你不都在那边修练和看书吗?我这一堆花草,放上去很杂乱的。”雪闲如实道出。
厉倾羽却道:“本尊知道。”
雪闲一愣:“你怎么知道了?我在浸羽殿收拾挺干净的,几乎什么都没拿出来。”
厉倾羽面无表情:“本尊就是知道。”
雪闲手指刚好掠过流苏的软绳,悟道:“该不会是他在监视我吧?”
语气有些带笑。
厉倾羽眸中闪过什么,说道:“上头打得结,你解开了吗?”
雪闲不知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笑道:“这不是你打得吗?我怎么解的开。”
厉倾羽却挑起一边眼眸:“是‘他’打的。”
雪闲绽出浅笑,俊秀的脸庞看上去愈发好看,“什么你跟他的,你们就是同一个人啊。”
厉倾羽却眯起长眸:“他是他,本尊是本尊。”
雪闲又是失笑,可一半忍在腹中:“知道了,你是尊上,他也是尊上,这样对吗?”
厉倾羽先是凝视了他片刻,接着便伸出手夺走雪闲手上的书,似乎又要将其扔回墙角。
雪闲连忙道:“喂喂!哪有说不过就用抢的!”
厉倾羽朝他挑眉。
雪闲笑笑道,“好,你才是尊上,懂了懂了,我的尊上大人。”
最后一句话,让厉倾羽身躯震了下,半晌后才有长臂伸至雪闲面前,将书递回。
雪闲蓦地觉得白日和夜晚的厉倾羽,都喜欢和对方争,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归这一点,两个人格相似的很,能说是一模一样了。
雪闲背靠着床头,放松着身子,翻着手上的《农家播种大典》,有一行没一行的看着。
厉倾羽忽地道:“你喜欢看这种书?不是话本?”
“谁说我喜欢看话本的。”雪闲有点脸红。明显被说中心事。
“你向金蟾子要的人畜勿近符,是老鬼蝎那话本里的。”
雪闲这才想起,厉倾羽也曾看过那本书。
“不知道老鬼蝎前辈到哪儿游历了,看上去他应该是五灵毒里活的最自由自在的。”
不像金蟾子,还得一天到晚携着上百只蟾蜍,堪称孟母三迁。
雪闲一面说着,想到白蝎今日整天都未出来活动,便将储物袋唤出。
一拉开束口,一只豆眼白蝎立即爬了出来,蝎身起伏,似乎在努力深呼吸,画面滑稽可爱。
白蝎从袋口溜出后,便噗通一声往下掉,掉进被中,两根大螯不断挣扎,身体一浮一沉。
厉倾羽瞄了那只蝎子一眼。
只觉得看上去蠢透了。
雪闲失笑着将他捞起,放到袖上,
小白蝎先是伸展了两边的大匣,扭动了下身体。雪闲明白,这是在伸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