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咸鱼[玄幻科幻]——BY:诗槐
诗槐  发于:2022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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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后,白日里卖艾草团的摊主睡眼惺忪的来开门了:“大半夜找谁啊?”
  谢见欢:“买艾草团。”
  摊主憋了憋没忍住:“神经病啊!大半夜哪去给你弄艾草团!”
  他一边骂着一边要关门,谢见欢一手卡门,另一手平静地递上了一贯铜钱。
  摊主睁不开的眼睛立刻变的提溜圆,接过钱笑成了朵花:“客人要多少?量大的话现在做不出来……”
  谢见欢打断他:“厨房有材料吗?我自己做。”
  ——
  新鲜的桂花艾草团出锅已经是近一个时辰之后了。
  怕夜风吹凉,谢见欢把几个热乎乎的团子严严实实用纸包了好几层,塞进胸口衣襟里,迅速回了小庙。
  轻轻推开门,却发现火堆熄了,庙里很静,沈不渡侧身窝在一团软乎乎的稻草里,已经睡了。
  凤策靠墙倚着,手里闲闲把玩着一根稻草,见他回来,抬头只扫了一眼,便轻轻笑了LJ笑:“去给你师父买艾草团了?”
  用的是问句,却有着游刃有余的笃定。人们说飞凤阁主无所不知,却想不到他在这样的小事上也会有令人心惊的洞察力。
  谢见欢想,自己不喜欢凤策,其中一个原因,大概就是自己对沈不渡的心思,在这个人眼里总是无处遁形。
  他不知道这是凤策的天赋,还是因为他们有着一样的目的,才能在这方面有着动物一般的警惕和敏锐。
  他没有搭理凤策,平静的向沈不渡走去。
  “如果我是你。”身后的人轻声说,“我会自觉离他远一点。”
  谢见欢脚步一顿,回头冷道:“阁主似乎管的太宽。”
  “或许吧。”凤策抬眸看他,暗金色的瞳孔在夜色中分外妖异,“但亲手刺他一剑的人,好像不是我。”
  谢见欢霎时一僵。纵使被沈不渡开解过心结,但这件事是他一生悔恨,又岂会轻易忘记。
  他彻底转身,目光渐染森寒。
  凤策似乎察觉不到剑拔弩张的气氛,犹自含笑道:“我知道其中或许有误会,你并不是真心想伤他。但控制不住的事往往才最可怕,不是么?”
  他意味深长:“阿渡对你很有信心。但你自己能保证,再也不会出现第二次‘意外’吗?”
  没管对方的反应,凤策扔掉手里的草杆,仰头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你能保证,再也不会出现第二次“意外”吗?
  能吗?
  空气突然压抑,谢见欢闭了闭眼,转身走了出去。
  小庙建在古郡边缘,往前走五十来米是旷野,只有一棵孤零零的龙柏伫立着,在深夜里无声地沉默。
  谢见欢轻轻一跃,来到龙柏的最高处坐下,后背靠在树干上,抬头看着天边明月发呆。
  他知道凤策说那些话是故意,甚至是一个并不高明的圈套,可他还是轻而易举的中了计。
  因为他在乎的从来都不是别人的看法,只有沈不渡的安危。
  那是他唯一的软肋。
  师父相信他,他也对自己的控制力有信心。南/海神木的神木钉安安稳稳的扎在他的心脏里,似乎并不需要杞人忧天。
  可一辈子那么长,未来那么长,长到他有时会心生惶恐,不知道那白茫茫的一片后面,会是怎样的命运在等着他。
  灾难不可怕,痛苦不可怕,令人心生惧意、肝肠寸断的,唯有“变故”二字。
  他再强,却没有十足的自信,同飘忽不定的天意对抗。
  闭上眼,耳边的树叶莎莎的轻响。这声音稍稍缓解了他心头的焦灼迷茫和压抑,思绪不由自主的飞远,他想起了十五岁时的一个画面。
  沈不渡带他外出,像今日这样找不到地方留宿,甚至连个破庙都寻不见影子。于是沈不渡把他带到一棵近百米高的大树上,在他茫然的目光中说:“晚上就睡这儿了。”
  他不解:“师父,为何不睡树下?”
  “地上潮啊,而且哪里有树顶上凉快?景色也好看。”沈不渡舒舒服服的在一根不足他半身宽的枝干上躺下来,嘴里还不甘寂寞地叼了片树叶,“来来来,睡一晚,我保证你从今往后看见树就不想下来。”
  谢见欢:“……”
  这倒不至于。他又不是猴子。
  师命难违,谢见欢只得学着沈不渡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在细细的树干上躺下了。他功夫好,却也从来没尝试过这种睡法,心里总有些忐忑,担心自己一旦睡着就会掉下去。
  扭头还想问师父,却见沈不渡嚼树叶的动作停下来,双手交叠枕在脑后,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似乎已经香甜的睡着了。
  谢见欢立刻闭紧嘴巴,扭回脑袋,睁着眼睛去看天上的月亮。
  因为睡的是最高的树枝,视野一览无余,浩浩夜空就在自己头顶,闪烁的星子也离的很近,仿佛伸手就能触到。
  谢见欢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师父果真是对的,这里的景色,果然是别处无法享受的美好。
  或许夜风吹的太舒服,叶子的沙沙声太温柔,又或者身旁睡着一个让他无比安心的人,谢见欢赏着月色,竟然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只是果然没有经验,梦中失了谨慎,忘记自己身在何处,稍稍一动弹,整个人霎时一空,毫无防备的从百米高空往下坠去!
  耳畔风声呼啸,心脏猛地失重,谢见欢陡然睁眼,反应极快的下意识去抓枝干,然而紧绷的手却落入一个温热的掌中,腰也被一只手臂稳稳圈住,坠势戛然而止,尖利的风声重新变回温柔。
  他仓促抬头,见沈不渡坐在树干,倾身揽着他,止不住的笑:“我的天,怎么真掉下去了?没吓着吧?”
  那晚月色很亮,沈不渡未束的长发从一侧滑落,披了一层霜白的光。那光带着眷恋,翩跹追逐着他侧脸的曲线,从挺秀的鼻梁到清俊的眉骨,还有那双温柔含笑、又藏着关心的眼眸。
  美好的人,连光影都偏爱。
  没有人会在那一双眼睛下无动于衷。
  谢见欢听见自己的心脏跳的猖狂,他不知是因为坠落的惊吓,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后来他想过自己为何会离经叛道的对自己的师父心动,想了很久得不出答案,只能回忆起十五岁夜晚的那一树月光。
  他知道那并非开始,更不是结束,只是推助他走向万劫不复的其中一环。少年情不知所起,待恍然醒悟时,才发现那爱意已成泛滥的洪水,狂涌奔泄,再也无法回头,无处隐藏了。
  “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是吧,深更半夜怎么跑这儿来了?”
  脑海中方回忆过的声音乍然在耳畔响起,谢见欢猛地一惊,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身子一动,竟再度从树上掉了下去!
  他下意识伸手,被一只温热的手掌紧紧握住,而头抬头撞进一双明亮的眼睛。
  “我的天,六年了,你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沈不渡显然也是想起来他第一次从树上掉下去的糗事,一边取笑,一边用力将他拉了上来。
  树干承受了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好在足够粗壮结实,微微下沉后便稳住了。谢见欢看着身侧人的面容,几乎怀疑自己方才是否在树上陷入了一场梦:“……师父怎么来了?”
  “还好意思问我,我让你早点回来,瞧瞧现在几时了?”沈不渡眯眼看他,“不会背着我干什么坏事儿去了吧。”
  明知他是在逗弄,谢见欢还是立刻摇头:“没有。”
  ……他向来听话。
  “那你做什么去了?”沈不渡问着,突然皱着鼻子嗅了嗅,“什么味儿,好香。”
  谢见欢这才想起被遗忘在怀中的艾草团,连忙伸手掏了出来。但放的有点久,热气几乎散尽了,摸着也没有刚出蒸炉时软,口感恐怕是要大打折扣。
  他微微懊悔:“有些凉了。”
  “没事。”沈不渡拿了一个胖嘟嘟的团子,扒开外面的艾叶,一股艾草清香迎面扑来。咬一口,温凉软糯,里面裹着金黄的桂花馅,掺了白糖和蜜,但放的不多,是他正喜欢的甜度。
  他满足的几口咽下,问:“出去买的?”
  谢见欢点头。
  “骗人。”沈不渡笑,“你自己做的,当我吃不出来?”
  谢见欢微微抿唇,指尖有些轻轻的酥麻,怕声音会泄露心绪,于是垂眸不敢说话,只敢在心里做贼,偷偷品味那让他昏头转脑的甜。
  “别发呆,你也吃啊。”
  “给师父做的。”
  “大晚上的,都吃了还让不让我睡了?”
  谢见欢这才拿起一个艾草团,陪着沈不渡慢慢吃起来。
  龙柏很高,视野毫无遮挡,甚至能看见远处隐隐有一片海,似乎就是兰海。
  不知是不是错觉,随着风声似乎听见了海浪,低沉婉转,像温柔而神秘的歌谣,让人的神经无端放松下来。
  沈不渡看着已经熄灭的万家灯火,道:“凤策的话,别往心里去。”
  谢见欢眉心一跳:“……你听见了?”
  沈不渡无奈:“就你们那剑拔弩张的劲儿,死人都吓醒了,怎么可能睡得着。”
  谢见欢闷声不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我心里也担心。”沈不渡说,“你知道我担心什么吗?”
  谢见欢不自觉的绷紧神经,摇了摇头。
  “我怕你一旦失控,我没有办法唤醒你。我怕你下一次拿起剑,伤害的人是自己。”
  谢见欢怔住了,手指轻轻一颤。
  沈不渡扭头看他:“做徒儿的怕伤害师父,难道当师父的就不担心徒弟吗?但我后来想明白了,发现担心也没用,如果连我都救不了你,那其他人更不行。”
  “所以我不会让最坏的那个情况发生。”
  谢见欢只觉得喉咙被什么热热的东西堵住了:“师父……”
  “别怕。”沈不渡握住他的手,冲他弯起眼睛笑了笑,“不管以后怎样,一切有师父呢。”
  艾草团吃完了,一个也没浪费。谢见欢很想就这样天长地久的坐下去,但见时辰太晚,还是出声道:“师父,回去吧?”
  “不回了。”沈不渡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好久没睡树上了,就在这吧。”
  谢见欢点头,四处看了看,想帮沈不渡挑一个平整舒服的枝桠,谁知找好再扭头时,对方已经靠着树干睡着了。
  ……沈不渡的睡眠天赋,似乎一直出人意料的好。
  按往常,谢见欢本该另找一根树枝去睡,但或许夜色增加了他的勇气和胆量,他在原处僵坐一会儿,将轻功运行到极致,不发出任何声音的一点一点向沈不渡移动过去,然后屏住呼吸伸出手,把对方靠着树干的脑袋轻轻压到了自己左肩上。
  沈不渡呼吸平稳,似乎一无所觉。谢见欢屏息观察了他半晌,终于缓缓松了口气,耳朵因为偷偷干了坏事,烧的有点红。
  他没有睡,一动不动让他的师父枕着肩,嘴角悄悄噙着笑意,望向远处的天空和大海。
  视野很好。
  是他看过的最美的夜色。


第58章 闲言
  第二天一早, 三人默契地没有提起昨晚的事。稍微收拾了一下,他们从庙里离开,准备在兰海古郡上再逛一逛。
  结果走了没多一会儿, 便隐隐听见了哭声和喧闹, 因是大清早, 这动静听起来格外清晰突兀, 镇上许多人家纷纷打开门, 探头向声源处张望。
  沈不渡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也往那处赶去。到时发现这里已经里外围了许多人,人群中央,一位白发老妪坐在地上痛哭, 怀里抱着一具冰冷的女人尸体。
  沈不渡神色隐隐变了, 认出了那死去的女子正是昨日有一面之缘的卖花女。内敛秀静的姑娘此时已经毫无生气,皮肤苍白而肿胀, 是在水里泡了一夜的缘故。
  “我的小洁啊……你为什么要想不开……你就这么去了,让娘可怎么办啊……!”
  白发妇人哭的声嘶力竭,她一只眼睛早年为丈夫哭瞎,如今又晚年丧女, 凄恻情景让人不忍注视。
  邻里忍不住安慰:“余大娘,人死不能复生, 别哭了, 还是早点让姚洁入土为安吧。”
  余大娘哭声微顿,慢慢抬起眼睛。她岁数不算太大,却因种种变故苍老的分外厉害,一只眼瞎着, 另一只哭的血红, 阴阴厉厉看着众人时, 神情竟无端令人发怵。
  “是你们……”她抱紧死去的女儿,用沙哑尖刺的声音指控道,“是你们害死了我女儿!!”
  此言一出,邻里立即不满了,压着火气道:“余大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早上起来你发现姚洁投井,还是我听见动静跑过来帮忙把她拉上来的!明明是自杀,怎么就成我们害的了?”
  余大娘一张老脸似哭非哭:“难道你们不知道她为什么自杀?都是你们整日在背后说那些脏话!我女儿清清白白,平时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如此歹毒的生生逼死她!!”
  “哎呦,好大一顶帽子。知道你死了闺女心里苦,但也不能血口喷人吧?”骚动间,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站了出来,她小腹微隆,似乎正怀着身孕,扶着头上的金钗银簪撇了撇嘴,“再说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好事都做了,还不让别人说了呀?”
  中年妇人一开口,其他人好似找到了底气似的,纷纷七嘴八舌道:
  “就是。这事镇上的人都知道,我们和姚洁又没仇,难道还能编瞎话害她?”
  “做了下贱事活该天打雷劈,就算人死了,这也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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