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咸鱼[玄幻科幻]——BY:诗槐
诗槐  发于:2022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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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不渡唇色微微发白,不知是恨、是怒、还是伤心痛楚所致。
  谢见欢看着他的神色,五脏六腑好像被刀剑刺穿再生生搅烂,痛的连呼吸都变的困难。他想立刻上前为对方输送灵力,想嘱咐他当心气坏了身体,想像以前那样光明正大的去照顾他,叮嘱他,陪伴他……
  可他如今还有什么资格呢?
  毕竟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他谢见欢自己。
  于是他强行克制住那股冲动,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地,闭上眼睛等着沈不渡给他一个了结。
  他不害怕,也不后悔,甚至觉得能死在沈不渡手上,已经是他此生最幸运的一个结局了。
  他只是担心自己走了之后,谁来照顾沈不渡,谁来替他分担那些压力,天魔族的事要如何解决,难道又要让他的师父以血肉之躯顶上去吗?
  那个人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也会累也会痛,为什么就是没有人去心疼他呢?
  谢见欢乱糟糟的想了许多,后知后觉的发现预想中的那一剑始终都没有落下来。
  他睁开眼睛,有些茫然的看向沈不渡。
  沈不渡却没看他,脸微微偏了一个弧度,视线落在室内桌上的那盏油灯上,淡淡问:“那后来呢?”
  谢见欢怔住,脑子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不渡漆黑的眼睫遮住眸中情绪,目光看着那跃动的烛火,平心静气的又问了一遍:“你后来不是随着我跳下了孤影峰么?后来发生了什么?”
  谢见欢喉咙干涩,没想到对方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后,还会想了解后面是事情。他思绪纷乱,来不及多想,只下意识告诉对方实情:“后来我在崖下找到了您的……遗体,本来已近绝望,却突然想到了一线生机。”
  “我带着您的遗体,去找了南海神木。”
  沈不渡的神情稍稍发生了波澜。
  南海神木是传说中的神树,掌管万木生灵,听说能令人起死回生。但这只是传闻,沈不渡自己都不曾遇见过,谢见欢又是怎么找到的?
  知道沈不渡的疑惑,谢见欢解释说:“三年前,我曾意外和南海神木结过善缘,在万兽窟救过神木的一个外孙。”
  神木虽是木,但和高级大妖一样可化形为人,甚至可以繁衍生息,拥有自己的子孙后代。谢见欢便是无意中在巨兽口中救下了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本以为是个凡人,却没料到对方竟是传说□□神木的亲孙子。
  神木也有七情六欲,对他十分感激,并给了他一根绿枝,告诉他将来若有困惑,可以顺着绿枝指向的地方去找他。
  谢见欢于是找到了神木,请求对方复活沈不渡。神木道:“我确实能助人起死回生,但这毕竟是逆天之术,需要付出的代价也不是一般人承受的起的。其中除了我身上的一根枝条,还需要另一样东西。”
  谢见欢急忙问:“是什么?”
  只要这东西存在,无论上天入地刀山火海,他都一定会寻来!
  神木说:“龙心。”
  谢见欢僵住了。
  龙心?
  这世上连龙都没有,何来龙心?
  听闻近千年前妖族有始祖凤凰,万年前天地间曾出现过神龙的影子,可那早就是古籍也无法考究的传说了。
  这世上有的东西,哪怕付出这条命他都能找来;可不存在的东西,要如何去寻?
  就在他浑身发冷时,神木看着他,叹息一声道:“别人寻不来,你却是可以的,就看你愿不愿意。”
  神木点了点他左胸口的位置:“如今世上没有神龙,却有一条独一无二的魔龙,你可愿剖出心脏,以心头血肉救你师父一命?”
  由此,谢见欢才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原来从小缠身的煞气其实是魔气,只是为了掩饰身份,被人封印后伪装成煞气的假象;原来他不是人类,也不是妖物,而是出于某些未知目的被故意送来此方修真界的天魔族人……
  魔血虽苏醒,记忆却未解封,谢见欢真正的身份,自己还是不得而知。
  但神木的问题,他却完全没有迟疑:
  “我愿意。”
  其实剖心并非要他一整颗心脏,只是取指甲盖大小的心头肉即可。可无论那块肉多小,它也是长在心上的啊。
  那块肉取下来,谢见欢几乎没了大半条命,昏死过去整整两个多月,醒来后第一时间是问神木他师父如何了。
  神木看他的目光充满感叹怜悯,道:“秘术已经奏效,可保你师父复生后记忆完整,可修为却是留不住了。既然有人暗中想害你师父,若让他复生到原身,又无修为自保,恐怕会再遭不测。若是再死一次,便是老朽我也是无能为力了。所以我将你师父的魂魄投入了一个最为契合的新死躯壳里,原身则保存在我这,若将来他想换回原身,你带他再来找我即可。”
  谢见欢千恩万谢,又道:“还有一事想请神君解惑。魔血苏醒时我曾失去控制,这种情况以后还会出现吗?”
  这是他最担心的事。
  沈不渡复生后修为全无,他必定要赶到对方身边亲自守护,可若他再一次失控呢?再一次对沈不渡下了杀手呢!?
  这个可能他仅仅想一想,就近乎骇的肝胆俱裂,痛苦到了极点。
  神木想了想道:“按理说失控和魔血苏醒并无干系,你应当是受了背后之人的操控。以你的魔龙之体,能控制你的必定是天魔中的顶端人物。先前你的血脉被封印,对方便失去了同你的感应,当你的血脉苏醒,自然就在他的控制范围内了。”
  谢见欢急切问:“那有没有办法让我不受控制?”
  “因不知背后之人是谁,天魔族又在另一个时空,我无法斩断你们的联系。”神木说,“但我可以重新封印你的魔血,并且除了你自己,再也不会让其他人激活它。”
  看着谢见欢升起希望的眼睛,神木却有些不忍:“只是此法需将神木钉钉进你的心脏,痛苦不亚于剖心取肉,你……”
  你真的还受的住吗?
  事实证明,谢见欢受的住。
  他不仅受住了这剖心割肉之苦,神钉穿心之痛,甚至还要在重伤未愈之时,就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要去千里之外的北荒寻他刚刚复生的师父。
  神木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从未见过像他这般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年轻人:“就算魔龙之体再强悍,也经不住你这般折腾。为何不多修养几个月再去呢?你师父沈不渡并非常人,就算没有了修为,相信他也有自保的能力,无需你这样拼命啊!”
  对此谢见欢只是摇了摇头,简短道:“我不放心。”
  就算知道沈不渡的强大,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还是会担心,担心对方一个人流落在陌生之地,担心对方遇到心怀叵测之人,甚至担心以对方的挑食能不能吃好,能不能睡好……
  因为那不仅仅是他的师父。
  也是他小心翼翼的在背后守护,多年来隐秘不敢宣之于口的,心上人。


第46章 还疼吗?
  那些隐秘的感情和受伤的细节, 谢见欢都没有讲出来。他只是用最简短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言叙述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无论有没有苦衷,无论是不是身不由己,他以及背后的天魔族对沈不渡已经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他不想装可怜为自己博取任何同情和宽恕。
  沈不渡听完后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让他退下, 说明天会给他一个答复。
  谢见欢退出房间, 关好门转身, 发现路丹绪和方少钧站在那里没走,看他的神色皆是一脸震惊和复杂。
  谢见欢在屋里的时候就觉察到他们没走,不过这件事他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两个师弟。毕竟……他大概马上就要离开了。
  “之前隐瞒了你们,对不住。”谢见欢对二人微微躬身, 顿了片刻抬起头, 语气平静道,“我走之后, 师父就要靠你们陪伴照顾了。从北荒到上灵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你们虽修为不低,但修界强者比比皆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保护好师父,也保护好你们自己。”
  方少钧鼻腔狠狠一算, 眼眶已经悄然红了。
  “经历此事, 师父的情绪恐怕会低沉一段时间,”谢见欢看向路丹绪,“你最机灵,也最会说话, 多想办法让他开心, 让他尽快忘掉这些糟心的事……和人。”
  其实想交代嘱咐的还有太多太多, 可继续说下去,好像又是徒添虚伪的笑话。他于是点点头,最后道了句“珍重”,越过二人准备离开。
  “大师兄!”
  谢见欢脚步一顿,但并未回头。
  “大师兄……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兄。”方少钧重重抹了把眼睛,哑声说。
  刚入师门时,谢见欢的确不喜欢他,纵使后来关系缓和,待他的态度也依旧很冷漠,似乎并未把他这个师弟放在眼里。
  可有些事是不能只看表象的。
  修炼上的疑惑,谢见欢毫无保留的为他们解答;遇到任何危险,谢见欢永远挡住他们身前第一个出剑。谢见欢有时出远门做任务,他和三师弟会麻烦对方帮忙带东西,谢见欢每次一脸冷漠的当没听到,可回来时却总会抛给他们一个包裹,里面不仅有他们需要的物品,还会附带一些当地的新鲜玩意儿或小零食……
  他们的大师兄看起来总是很冷漠很凶,对他们从来都是硬邦邦的直呼姓名,不曾温声细语唤过一句“师弟”,眼里好像只有一个师父。
  可他们都知道,大师兄心里其实有一块地方,哪怕很小很小,是装着“师弟”两个字的。
  路丹绪上前扯住谢见欢的衣袖,带着鼻音说:“大师兄,我以前总是故意和你对着干,故意惹你生气,但我其实一点也不讨厌你……如果你还能回来,我、我绝对再也不气你了!”
  谢见欢没说话,轻轻撤回自己的袖子,在方路二人难过的目光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屋里,沈不渡听着门外压抑的抽泣声,轻轻闭上了眼睛。
  ——
  后半夜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噼里啪啦的打在屋檐窗棱上,扰的人难以入眠。
  不过这一晚,本来就没几个人能睡得着。
  天蒙蒙亮的时候,雨渐渐变小了,整夜的大雨将大地的硝烟与血痕冲刷干净,伤痕累累的野云山重新焕发了生机,远远看去,漫山遍野悄然冒出一片苍翠新绿。
  “嘎吱”一声轻响,那扇关了近十二个时辰的门终于打开,一直守在门口附近的路丹绪和方少钧立即跳起来围了上去:“师父!”
  沈不渡“嗯”了一声,神色淡淡:“谢见欢呢?”
  方少钧觑着他的脸色,紧张道:“在,在外面。”
  沈不渡点点头,往屋外去了。
  路丹绪看着他的背影,忐忑不安的小声问:“二师兄,你说师父会原谅大师兄吗?”
  方少钧沉默着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
  虽说师父最是心软,可这次涉及的是沈氏和魔族之间百年的恩怨血仇,真的能如此轻易放下吗?
  ——
  沈不渡走到屋外,一眼见谢见欢站在屋檐下,望着雨帘不知在想什么。见他出来,谢见欢立刻僵直了身子,低低唤了声“师父”。
  “跟我过来。”沈不渡丢下几个字,径自踏入清晨细雨中,谢见欢一愣,立刻拿了竖在门口的一把青色油纸伞,大步追出去,将伞撑在沈不渡上空。
  他心里没底,不知道沈不渡打算去哪里,亦不敢开口问,只能沉默的一路跟着对方爬上一座小小的山坡。坡上遍地青绿,间或夹杂着几簇淡紫色的小花,抖着细蕊在雨中招摇。
  沈不渡走到山坡最高处停下。极目远眺,能看见烟雨笼罩的群山,微微低头,能看见村镇里或完整或残破的房屋,以及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来回忙碌着修建屋舍的人们。
  小雨淅淅沥沥,一时片刻没有消停的意思。谢见欢一身黑衣已经被淋透的差不多了,沈不渡浑身上下却干干净净,未沾染一丝水汽。
  “我曾经想过很多次,魔族到底是什么样子。”沈不渡望着脚下一个个忙碌的黑点,开口道。
  “魔族已经在这个世上消失三百多年,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亲眼见过他们,但对他们都有差不多的印象——残暴,邪恶,嗜血,贪婪。”沈不渡说,“我也一样。”
  谢见欢咬紧牙关,心脏一阵一阵抽的生疼。
  “如果不贪婪,不会迫使其他种族跪地称奴,妄图称霸此方世界;如果不残暴,不会将所有不臣服的生命赶尽杀绝,造成伏尸百万流血漂杵的结局。”
  魔族不是人,自然没有人性;他们生来嗜杀,冷血残暴,并以此为乐,这是所有人的共识。沈不渡作为最后一任守碑人,自然是要誓与魔族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
  可命运总爱开玩笑,他偏偏收了一个魔族徒弟。
  那个徒弟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嗜血,残暴,凶恶。相反,他沉静,正义,坚韧,向善,甚至在早些年被煞气——或是说魔气缠身时,也一直控制自己不去伤害无辜的人,没让自己的手沾过一丝人类的血。
  这样的一个魔族,还可以算是魔族吗?
  是非善恶,正邪黑白,真的仅凭一个人的出身就能完全判定吗?
  沈不渡不是庸俗之辈,这一点他心中早有决断,即使魔族是他沈氏先祖的生死之仇,即使他的亲生父母牺牲在抵御魔族入侵的斗争中,他还是可以清清楚楚的明白一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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