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在魇落真正开始之前,阻止他。
再次回到这个地方,萧无居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或许是那场浮生梦的原因,萧无凝了凝神,径直往渊河方向走去。
一路上,罪渊也大变样了,如果说之前在这里感受到的是一种来自生死的威胁,那么此时,萧无居然十分诡异地在其中感受到了一丝平静和生机。
这些都是罪渊曾经从来都不会出现的东西。
连一直以来滚滚着业障和因果的渊河,此时也是十分平静的模样,就是不知道其下是不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暴,萧无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立在渊河最中央的那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白衣,在这漆黑如墨的渊河之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面上的神鬼面具为将他的脸遮掩,那人一直看着萧无来时的方向,就好像其实一直都在那里等他。
“为什么不听话呢?”
他看见萧无,眸中闪过一丝失望,萧无知晓魇落是在指责他不听谷老的话,可是这一世的谷老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拦住他们。
“你究竟想做什么。”
萧无便立在那里,与魇落隔着渊河对话。
两人交锋了这么多年,有些事情倒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魇落看着萧无,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然后十分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创建一个新秩序啊。”
“你不是都已经看出来了吗?”
谷老在用回溯之法的时候,魇落果然是知晓的,但是他并没有阻止,反而是放任了谷老对他的窥探。
“为什么。”
萧无吐出这几个字,让魇落觉得有些好笑。
“不然,上一世的你是如何飞升的。”
“萧无,说来你还得感激我。”
他这话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怜悯,就好像自己已然是那九天的神明,正在普度众人。
若不是见过魇落的真面目,萧无说不定还真的以为他转性了。
但是他见过,所以并不会因为魇落这话而动摇。
“和你没关系。”
他冷冷地甩出这几个字,然后直接出手。
魇落此人,十分擅长歪理邪说,分明连骨子里都是黑的,却老是喜欢装出一副纯良的样子,然后趁着别人信任他,毫无防备之时给出致命一击。
他就是这样的人还需要多说些什么呢。
魇落也是轻飘飘一个后撤,他并没有直接与萧无交手,而是选择了躲避。
萧无的攻击愈发凌厉起来,当然,也在攻击的间隙观察着魇落的异样。
他都这么冒犯了,如果按照魇落的脾性,他是绝对不会乖乖站着挨打的,应该早就还手了。
这一世,萧无还没有正经与魇落打过一场,虽然不知道他此世的修为如何,但是想来,能在罪渊这个“吃人”的地方活了这么多年,毫发无损,就冲这一点,萧无就绝对不会小看他。
但是,魇落似乎真的变弱了。
好几次,都差点没能躲开萧无的攻击,但是他的面上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对,他是故意的。
就好像是在故意接他的招,然后化去萧无攻击上的力。
并且,渊河的业障,不知道是不是萧无的错觉,他总感觉似乎淡薄了一些。
于是,萧无下一次出手直接做了一个假动作,他分明是冲着魇落去的,但是却魇落躲避前生生扭转了一下方向,于是那道攻击就直直地落到了渊河之中。
“啧。”
耳边似乎传来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叹息,而随着萧无的攻击落下,业障被他击散,露出其下的祭台来。
那是怎样一座祭台呢。
通身都是暗红色的,正在源源不断地将业障和因果卷入其中,最让人震惊的还不止此,在祭台的中央,有七根柱子,错落排布。
而七根柱子,每一根上都系了一个成年男子拳头那般粗的铁链。
这些铁链,怕是一根都足以让人难以承受,而魇落身上,却是系了整整七条。
就好像一幅幅镣铐,正在不断地将魇落往地祭台之上拖。
难怪,他要用障眼法。
这个祭台绝对与魇落的计划脱不了关系,萧无直接转了一个方向,整个人都往祭台冲了过去。
半空中却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你最好不要下去。”
萧无会听他的吗?当然不会,相反,他的速度变得更快了,整个人恍如一道光
看着面前一副不弄清楚誓不罢休的萧无,魇落的眸中闪过几分狠厉,如果他执意要破坏自己的计划,那就别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只是终究还是有些可惜。
只见魇落伸出右手,虚虚一握,渊河内的业障一下形成了一道惊涛骇浪,朝着那个身影拍了过去。
萧无连躲都没有躲,越是走进,萧无越是能看见这座祭台的构造,这简直和当时在浮生梦里,精灵族的祖地所见到的一模一样。
精灵族,果真参与其中了。
他不躲,是因为沈书白在走之前,将先前从系统一那里薅的羊毛全都一股脑塞给了萧无。
而其中有一个叫“盾”的道具十分好用——
五秒内免疫所有的伤害。
萧无在那道业障巨浪拍过来的瞬间,才确认使用了那个道具,然后接着巨浪的冲击过来的冲击力,直接降落在了祭台之上。
魇落的视野被业障的灰暗懵逼,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道恍如折翼小鸟半坠落的身影,感慨了一声。
还是有些惋惜的。
萧无其实会是一个很好的守灵者,尤其是他现在神魂不稳的情况下。
先前他一直都是借助萧无的血契仙与萧无神格之间的联系,稳住自己的神魂。
不然他怎么可能分出一道灵身去往外界。
不过,这对他来说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他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控制住萧无,这样以后岂不是又是一大助力。
他的主意很好,只是可惜,他算计得太早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萧无就已经落在了那方祭台之上,业障和因果卷起的风将他的发丝吹乱,而他就站在旋涡中央。
距离太远,魇落只看见萧无似乎是对着他说了句话,
但是魇落并没有听清楚。
但是,下一秒,铁链上传来的异样,让魇落神色一变。
他很快稳定了心神,即使是这种情况,他依旧保持着那种看淡一切的面容。
因为他知道,萧无绝对会停下来的,除非他真的不想管他那些师叔们的死活。
即使他可以放弃玄明宗的所有人,那他一定有一个人会下不了手。
毕竟,那可是他的父亲。
萧无在靠近第一根柱子的时候,只是影影绰绰看见了一些东西,他并没有在意,结果,动手瞬间,柱子上传来一声十分熟悉的哀嚎。
萧无几乎是瞬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因为刚刚的动作,业障消散了不少,他总算看见了被捆在柱子上的东西——
神魂。
并且,是鲲道子的神魂。
魇落垂着眸子,在心里默数,果然,等他数到三的时候,铁链上的异样,在某个瞬间,一下消失。
不管是不是真的鲲道子的神魂,魇落这一手,足够让萧无反应迟钝那么一秒。
他一一查看了剩下的七根柱子。
七根铁链,七道神魂,而位于旋涡中央的,是一张与他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脸庞。
那人紧紧闭着眼,若不是胸膛还在轻微起伏,甚至会被人误认为是一个死、人。
这一下萧无是真的愣住了。
而也因为耽误了这一秒,他整个人都被卷入了旋涡之中。
沈书白的眉心突然一跳,一股难以形容的心慌感刹那间席卷了他,可是他分明已经破坏掉了小仙峰的母阵,甚至还把母阵里所有的神魂都关在了自己的神识之中。
至少,小仙峰的那件事情应该不会再发生了才是。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么心慌,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几乎快要将他掩埋,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从他的生命里剥离一样。
沈书白几乎是颤抖着拿出了传讯符,去联系萧无。
一次、两次、三次。
不知道联系了多少次,可是传讯符的另外一边,始终都没有回应。
而小仙峰,也是在此时剧烈震动起来,一股可怕的气息渐渐席卷了整个小仙峰。
就好像是有什么上古凶兽苏醒了一样,带着来自灵魂的威压,不少人在甚至已经不自主地臣服了下去。
而那个一直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小仙峰,在此时,也是瞬间崩裂成了无数的碎片,带着业障和因果,飞向了世界各地。
与此同时,罪渊。
身体内不断涌现出的灵力几乎要将魇落整个人都灌满,与此同时,他整个人的面貌也在悄然发生变化。
最为明显的是他的头发,几乎是刹那间,他的头发肉眼可见地疯长,一半乌黑如墨,而另外一般,却根根如雪。
而他一直带着的神鬼面具也是在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中,断成了两半。
他总算露出了他面具后那张满是恶诅的脸来。
魇落闭着眼睛,感受着奔涌的灵力,感受着愈发清灵的身体,而除了灵力,他的身体还在源源不断地吸收着罪渊内的业障。
那是一种从来没有人试过掌控的力量,暴、虐,邪恶,却带着一股令人上瘾的花香。
两种力量不断涌入他的身体,刺激着他的经脉,在经过花死咒的结合后,十分和谐地待在了一起。
魇落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感受着越来越微弱的封印。
然后,在某个瞬间,他调动着体内的所有力量,冲着那个封印最为薄弱的地方而去。
破裂瞬间,魇落似乎都能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
那象征着自由。
*
魇落冲破封印这件事情根本不需要奔走相告。
在他封印破裂瞬间,整个世界似乎都震颤了一下,与此同时,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听见了一声嗡鸣,就好像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悄然间发生了改变一样。
不少人都出现了晕眩,易怒等反常症状。
天地间不知道已经多少日没有见过太阳了,始终有一层薄薄的红云将整个天地笼罩,带来沉闷压抑的感觉。
沈书白已经连着十日没有联系到萧无了。
他去罪渊找过,可是罪渊除了那些没有灵智的怪物,再没有另外一人的踪迹。
他甚至再去了一次天妖裂谷,即使染了满身的因果,连鲲道子都有些心疼他。
可是沈书白需要人心疼吗?
他不需要的。
他会带着鸣涧去保护百姓,去阻止大家继续进入那些诡异的阵法之中,所有最危险的地方,他永远都是冲在第一个的。
他表现得似乎与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异样,可就是这样,他才更让人心疼。
魇落虽然现在还没来,但是所有人都知晓,玄明宗与魇落之间,终究是会有一场大战的。
因为在魇落冲破封印的第一日,他就下了战书。
魇落只给了灵界半个月的时间,在这半月的时间里,若是愿意投诚,就主动进入阵法,献祭自己的神魂。
这是魇落开出的条件。
一日一日地看不见希望,自然有不少人会选择投诚,出卖灵魂,总好过盲目地等死。
所有人似乎都意识到了这次事情,似乎都没有转机了。
就连一些大宗门的长老,最后都选择走入阵法之中。
这已经是第十五日了,魇落踏过天妖裂谷,显形在了灵界。
他的排场不可谓不大,大到连皇族都亲自来迎,皇族虽然一直都在观望,但是在此时,也算是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这一场没有希望的斗争,几乎是预见性地可以看出玄明宗会败。
民间甚至都已经出现了一些冷嘲热讽的声音。
“这曾经的大宗门,现在来装什么傲骨。”
“据说,这魇落可是开创了一条新的修炼之途呢,到时候,我们所有人都能修炼。”
“唉……还有灵剑宗,隐宗,可惜啊,可惜。”
这些声音并不能打击到任何人,只不过可以安慰自己阴暗的灵魂罢了。
孟长念一直被关在剑冢内,他对外界发生的一切均不知情,他正在领悟从万灵窟得来的那缕真仙剑意。
事实证明,有些机缘,确实是看缘分的。
比如孟长念,在出小仙峰的时候,还会被这道剑意找上。
这就是证明。
玄明宗内,小师妹备了满满一大桌子的酒菜,大家的气氛没有想象中那般沉重,反而十分轻松。
此时此刻,没有魇落,也没有明日的大战在即。
没有即将覆灭的玄明宗,有的不过是几个师兄弟的良宵。
沈书白被缠着做了烤鸡,烤肉,就连一向不太爱说话的褚亦,也是接了好几次话。
几人毕竟是一起长大的,所有人的糗事,大家可以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此时说出来,也是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不是吧,二师兄,还在记恨我在你药园子里尿尿的事情啊。”
说这话的是鲲道子,他一向最没有正行,没想到一向正经的药真人居然把这件事情记了这么多年。
“那都啥时候的事情了,这样吧,我自罚一杯,别记恨我了行不。”
沈书白也是喝了几杯酒,他本就不是十分擅长喝酒,只是几杯,便已经有些醉意上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