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谢迁野的声音越来越急切。
[导演说地方不高,还有软梯,你们已经要上来了......但是你怎么不理我啊!霜霜——! ]
姜俞霜:.....
他知道人类.....包括魔类,在焦虑的时候会稍微丧失一点理智。但是谢迁野能不能考虑一下,他真的完全不会魔法,也没有办法给他回应这件事呢?
此时,季雨声也悠悠转醒,几乎是刚睁眼看到姜俞霜的一刹那就大喊。“对不起,我错了!! ! “
工作人员也拿了软梯垂坠下来,摄影师兢兢业业地对着季雨声涕泗横流的脸拍,站在他旁边沉稳淡漠的姜俞霜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姜俞霜看到摄影师,说:“能麻烦给谢老师报个平安吗?“
“已经跟导演说过了,您放心!”摄影师说。
姜俞霜:....….可是他还在我脑袋里面喊哎。
脑袋里是谢迁野的声音,身后又是季雨声毫无偶像包袱的哭声,姜俞霜只觉得脑壳痛。
“你先上去。”他转身对季雨声说,对方连忙套上安全锁,感恩戴德地爬上了软梯,整个人却因为恐惧在软梯上晃晃悠悠,迟迟不敢爬上去。
“没事的季老师.....这个很安全。”摄影师开口,忽然抬高声音朝某处看去。.......谢老师?!! ”
姜俞霜回头。
一个身影从他背后七八米高的山崖上翻越而下,他单手撑着山石,风衣在空中画出一道凌厉漂亮的弧线。
——谢迁野稳稳落在崖底并不平整的地上。
“你怎么来——误!”
姜俞霜的话被像大狗一样猛冲过来的谢迁野打断,他一个踉跄,跌坐在身后的溪流中。
溪水很浅,只能堪堪没过他的手腕,可他还是感觉到—阵溺水般的呼吸不畅。
是谢迁野攫取了他的呼吸。
他像劫后余生的狼一般,贪婪又不可控地掠夺着他能看到的、关于姜俞霜的一切。
十分钟后,披着长毛巾的两人坐在了导演组的小木屋里,工作人员默契地离开,给他俩留了一点私人空间。
姜俞霜开口打破了这阵诡异的沉默。
“我在季雨声的灵魂空间里看到了前......看到了‘恶念’。”他说,“我把他在灵魂空间里破坏了,他现在应该实力削减不少,是你们抓捕的好时机......."
谢迁野闷闷开口:"....你—定要在这种时候说工作的事吗。”
姜俞霜顿了一下:“哪种时候?“
谢迁野别开头,身体却又往姜俞霜的方向挤了挤,耳根红得像是被洒了颜料。“就.…....就刚亲完的时候....."
他不说这个倒好,一提起,姜俞霜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那是亲吗!”他一个眼刀横过去,“谢迁野,你是狗吗?“
“如果是就能再亲一下的话。”谢迁野回头,用湿漉漉的眼神看他,“汪。”
姜俞霜:...….
他抬手用宽大的毛巾遮在他们之间,隔绝了谢迁野的视线。然而唇瓣上微麻的触感尚存,姜俞霜逃避似的闭上眼睛,又很快被某些情景再现惊吓到似的睁开。
......他就不该来这个什么恋综!
“回去再收拾你。”最后他只能色厉内荏地丢下这么一句。
谢迁野在那边闷闷应声。
“要怎么收拾啊?”他问,“我好帮你准备道具。”
“道......什么道具?”姜俞霜的大脑有一瞬空白。
谢迁野掰着指头:“就是什么,小皮|鞭......小蜡烛.....小烙铁..."
“停!”姜俞霜打断,声音都不自觉地抬高了些许,连中间遮挡的毛巾都忘记了,撤下遮挡看着谢迁野。
“你、你喜欢这些?“
谢迁野诚实地摇头:“不是说收拾吗?我们魔界都是用这个收拾犯人的。”
姜俞霜沉默半晌。
....….人类的想法真是好肮脏,他反思。
“你今天...没推开我。”谢迁野忽然说,“你喜欢我。”
姜俞霜抿唇。
他忽然庆幸上午出门的时候,医生提醒他的话。否则他现在大约....…..真的会松口也说不定。最后他只是沉默,默认或拒绝,随谢迁野怎么理解。
显然谢迁野认为是前者,他抬手摸了摸鼻子,笑了一下。“那我是不是可以和你—起睡了?“
“不行。”姜俞霜说,“只有拿了第一的夫....…..组合,才能睡大床房,我们是倒数第一。”
“那是下期节目的事儿了。”谢迁野说,“可是我们今晚就要回家哎。”
“不行。”姜俞霜依然没有松口,医生的话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他其实心里清楚,自己只是在拿医生的话做挡箭牌而已。
谢迁野整个人都育拉下来:“你最近为什么老是拒绝我?“
他说出这句话,让姜俞霜愣了一下。
“现在的你….…是哪个你?“
谢迁野沉思片刻,缓缓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了。“
姜俞霜:......
不会吧,这么快吗?
他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明明谢迁野的情况好转是件好事,可这件好事似乎伴随着某些......对他来说稍微有点超过的剧情。
“我都数着的,到现在为止你已经拒绝我九十八次了。”谢迁野抬眸,明明是可怜巴巴的眼神,却让姜俞霜看出一丝不妙。
“你知道对于我们魔来说,九是很特殊的数字....."
“你威胁我?“姜俞霜微微觑起眼睛。
谢迁野下意识要立刻收敛,却又忽然挺直脊背,用姿态为自己壮胆似的:“是的!听好了!你在我这里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姜俞霜看了他一眼,带着凉意,向后靠在椅背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做出一副“我就静静的看着你表演”的姿势。
两人对视半晌,还是谢迁野先败下阵来,悻悻。“就扰.....再,再给我—次机会的机会。”
姜俞霜没绷住表情,笑出声来。
“好。”他像是做出什么决定—样,一字—顿。
“那我就再给你─次机会。“
从综艺节目回来的第儿天,姜俞霜就马不停蹄地去了姜家世登的大楼。
昨天智障的事让他留了个心眼,回来一查发现,和智障一起上综艺的那个女孩子姓裴——裴付良的裴。
女生是裴付良家里的独生女,但正如前任魔王所说,她和她的父亲完全不一样,就是一个天真善良的小女孩,和智障是两家之间的商业联姻,因为两人都是娱乐圈,所以干脆没有遮遮掩掩,直接炒起CP。
姜俞霜判断,他处理掉附在智障身上的前任魔王的分魂之后,前任魔王下一个最有可能去的据点,很大概率就是裴付良那里。
他和谢迁野的魔王人格交流过,上辈子他车祸死后,父亲出事卧病在床也少不了裴付良的手笔。
裴付良这个人,不能再留了。
原本姜俞霜的想法是等,他对裴付良做的那些事情都了如指掌,但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摆出放任自流的态度,等待积攒到足够严重的证据,再一举将他打到死无翻身之地。但现在看来,为了防止前任魔王破罐子破摔,做出脱离他掌控的事。姜俞霜决定提前收网。
因为证据确凿,从报警立案到警察直接把裴付良从办公室里带走,只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
姜俞霜到达世登大楼的时候,正撞上警察将不断挣扎的裴付良押送下楼。
电梯门打开,两人狭路相逢。
裴付良一看见他就赤红了双眼:“是你对不对......姜俞霜,是你害我! !”
“是我报的案。”姜俞霜抬眸,语气很淡。
"怎么会.…..那些证据怎么会到你手里?我做的这么隐秘....不可能,这不可能!”裴付良喘着粗气,以往温文尔雅的形象全都败了个光,露出他那一身皮下腐朽又疯狂的真面目。
姜俞霜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只是和他擦肩而过。仿佛对他来说,犯下惊天大案的裴付良,只是—粒马上就要被吹散的灰尘。
裴付良的声音渐渐隐没在合上的电梯门中,姜俞霜径直走向父亲的办公室,敲开门。
姜父正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早就戒烟戒酒的他,此时却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
“父亲。”姜俞霜开口,“抱歉,这件事没有和您商量......"
姜父沉默着。
姜俞霜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捻住,心底一沉。
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这样毫无预兆地将血淋淋的真相揭开到父亲面前,父亲会不会怪罪他。这是人之常情,可当这件事真的发生的时候,姜俞霜还是无声地出了一口气,垂眸不再说话。
“小霜...…”良久,姜父才开口。
“做得很好。”姜父忽然笑了一下,笑容里虽然带着疲惫,更多的却是轻松和释然。“我可以把姜家放心地交给你了。”
姜俞霜错愕抬头。
姜父放下手里的烟:“担心我啊?我没什么事儿。老调.....t付良这些事情其实我多少都知道一点,只是一直不敢相信,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这件事按照你的想法处理吧,小霜。”姜父叹了口气,抬眼却又看着姜俞霜温和地笑。
“你做的比我好。”
姜前霜也微微弯起嘴角,点头答允。
“老.….….头裴付良那边你不需要去跟进吗?”姜父问。
“我不急。”姜俞霜说,“那边有派人先跟过去。”
姜父满意地点头:“那陪爸爸说会话吧,景区那个项目你看了,怎么样?“姜俞霜早就猜到今天父亲大概会跟他说这些,拿出随身·带着的资料开始汇报。
父子两人都是热衷于工作的性格,他们很少将精力放在后悔和痛苦上,仿佛工作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临近中午时分,姜俞霜手机震了两下。
[谢迁野:我处理好了。]
[谢迁野:一起吃午饭吧。]
上—秒还处于严肃工作状态的姜俞霜,眼角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谢迁野?”姜父倒是观察敏锐,也可能是过来人得经验,他看着儿子的表情,几乎瞬间就猜到给他发消息的是谁,“行了,今天大概先说到这。其他的事等你之后休假回来准备接手,我再详细跟你说。“
“不把这件事说完吗?”姜俞霜顿了一下。
姜父作势横了他一眼,严肃:“你不和对象吃饭,我还要回家和我老婆吃饭呢。"”
姜俞霜失笑。
除了父亲办公室的门后,姜俞霜和谢迁野商量之后,决定自己先去一趟看守所。
他跟父亲说的“派去”跟进裴付良事件的人,正是谢迁野。不出他们所料,前任魔王果然栖息在裴付良的灵魂里,上午在电梯和姜俞霜相遇的时候,裴付良之所以会表现出那么不稳定的情绪,正是因为原本说好和他“合作”的前任魔王见事不妙,准备抛弃他逃跑。
只是前任魔王没有想到,他刚逃离姜俞霜的视线,电梯到1楼一开门,谢迁野那张脸又出现在他面前。
和姜俞霜的精神攻击不同,谢迁野是实打实能对他造成伤害,并且把他抓回魔界的。
“你怎么抓住他的?”姜俞霜和谢迁野会合后,一边往关押裴付良的房间走,一边问。
“就,用一些很帅的魔法。”谢迁野—本正经。
跟在他们身后的警员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个知名演员在爱人面前....….竟然是这么中二的人吗?明明刚刚和他们一起带裴付良回来的时候,一路上都不苟言笑的。
见谢迁野不愿意多说,姜俞霜便猜到大概过程不会很顺利。“受伤了?”他问。
谢迁野没敢说谎,只是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点点。”
警员立刻严肃:“谢先生您伤到哪儿了?我们这边可以先帮您处理一下伤口。”
谢迁野回头,迟疑了一瞬。
都是一些灵魂上的魔法伤,他自然是不能直接跟警员说。
想了一下谢迁野开口:“没事儿...….心受伤了。“
警员:...草。
两人来到暂时关着裴付良的房间,裴付良灵魂里那个“恶念”显然已经被谢迁野完全处理掉,他整个人显得浑浑噩噩,抬头的动作都十分迟钝。
"有东西掌控我这样做....…”裴付良幽幽开口,“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引诱我的.....他是恶魔,对下对?“
姜俞霜看着他,只觉得原本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的话,忽然都失去了意义。
“不是。”姜俞霜说,“那是你心里的贪婪。“
裴付良怔愣,戴着手铐的时候缓缓捂住了脸,遮掩住他迟来的悔恨。
“他让我给你带句话。”裴付良忽然哑着声音说,“不要以为你身边的是什么好人,你心里清楚,他和‘我’本质上都是相同的。”
几乎是听到这句话的下—瞬,姜俞霜就偏头看向谢迁野。
上一秒还笑着的人,现在咬着唇垂眸,手垂在身侧紧握着。姜俞霜心口酸了一下。
“不劳他费心了。”他开口,声音是无可置疑的严肃。
裴付良看了他—眼,重重垂—下头,不再说话。
出了看守所,阴云密布的天空落了雨。
“那些话.....你对‘恶念’动手的时候,他是不是也说给你听了?”姜俞霜问。
迟疑片刻,谢迁野才点了头。
姜俞霜片头看他,轻声开口:“你自己该知道的,你和他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