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柳以为自己看错了，可眨了几下眼睛，还是那样，一个个全在拼命往嘴里塞眼球，腮帮子高高鼓起，都快炸了。
全都疯了。
裴柳强忍住反胃呕吐的冲动，想去阻拦，但身后的简咏歌大步上前，也拿了一颗，津津有味地嚼着，还转头对着他笑，“很甜，口感软软的，你也快尝尝。”
说着，简咏歌就拿起一个眼球，要往裴柳嘴边塞。
裴柳吓得立即向后退了一大步，险险避开了。
简咏歌看出了他眼里难得的一点惧意，笑容更大，“你怎么了？很好吃哦。”
他又吃了一个给裴柳看。
裴柳对眼前发生的事，无法理解。刚才明明还是葡萄，怎么在他眼皮底下换掉的？伍凯他们的状态也很不对劲，跟魔怔了一样。节目组让他们联合起来，整他一个吗？这演技也未免太好了……
脚踝一冰。
裴柳低头看去，是鬼婴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过来，抓住他的脚，张嘴就要咬。
他飞快地缩回来。
冰冷黏腻的触感十分真实，距离那么近，也看不出机器人的痕迹，就像是一个真的婴儿鬼魂……
难道，真的是鬼？
裴柳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这样的想法，肩上本就不旺的火苗像是被风一吹，摇晃得厉害，甚至明显小了一圈。
几乎同时，裴柳看到主卧暗了下来。更准确的来说，不是光线暗，而是满屋子的鬼怪阴气太盛，将光都侵蚀了。
只是闪现了一秒，主卧就又恢复了原样。
但密密麻麻的鬼怪还是刻入了裴柳的脑子，他第一次懊恼自己的记忆力太好，就算看不见了，也还记得天花板上吊着翻白眼的尸体，柜子旁满身是血眼球凸出的鬼，头缺了一半脑浆流淌的鬼……全都直勾勾地盯着他。
裴柳彻底僵住，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仿佛被兜头倒了一桶冰水，刺骨的寒意直窜脊椎，浑身的细胞都像被冻住了，指尖控制不住发颤。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内心慌乱又无措。
不相信鬼神存在的他，根本没想过有一天会碰上这种情况。
三观崩碎，认知都被打破重组。
求生欲让他试图自救，但脑子被莫大的恐惧逼得几乎罢工，不会动了。
他不经意间和鬼婴对视上，鬼婴咧嘴，咧开得很大，几乎占据了整张脸的一半，露出红黑色的牙肉，口水从嘴边淌下，手撑在地上，朝他爬来。
裴柳猛地后退，惶恐之下没有踩稳，踉跄着，后背撞上了一个冰冷坚硬的胸膛。
黑雾从身后笼罩住他。
仿若落入了一张大网。
画面定格在他漂亮精致的脸上，乌黑湿润的眼里满是惶恐不安，嘴唇微张，伸着手想要求救，却被一双手臂搂住腰身，坠入漆黑的浓雾中。


第 20 章 正式见面
过去二十二年的人生，裴柳都坚信唯物主义，认为鬼神只是传说故事，并不真实存在。看恐怖片时，别人吓得尖叫捂脸缩成鹌鹑，他却能永远保持淡定，只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那都是假的。
裴柳还疑惑过，为什么他们会怕。明明大家都信无神论，知道那是演员演出来的。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共情能力太差，导致没办法代入主角的处境，感同身受，所以不怕。
而今天，裴柳真的像恐怖电影里那样，直面鬼，还是一群。
他瞬间就明白了，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勇猛无畏的大佬。
出现在荧幕上的，不管是鬼，还是侏罗纪恐龙，末日丧尸等，看着就是图个刺激，甚至还会嚷嚷着嫌不够逼真，视觉效果一般，但如果霸王龙和丧尸真的出现在眼前，就完全不同了，肯定会当场吓傻。
因为那都是真实的，能切实掠夺生命的危险，人心底本能地涌出无限恐惧。
和一群鬼对视的感觉，完全无法用言语形容。
裴柳浑身颤抖，血液都像是被冻住。
想逃，但四肢不受控制。
以前看恐怖片时，他吐槽主角在鬼出现时紧闭眼睛缩成一团很傻，完全是在送人头，可等他碰到了，才知道那是人的本能。
他瑟瑟发抖，后背撞上了一个宽阔的胸膛时，都没能反应过来。
更不知道，主卧内的鬼怪突然发出惊恐的惨叫，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争先恐后逃走。
房间里的阴冷减轻，光线也变明亮了些。
过了好一会，裴柳看向其他嘉宾。他们狂热不正常的神态都恢复了，像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碟子里装的是普通葡萄，鬼婴变回了僵硬的人偶，女鬼NPC也没有了刚才的森森鬼气，只是妆容逼真演技不错的工作人员。
简咏歌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裙子，脸色赤橙黄绿青蓝紫变化，和裴柳对视上时，还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裴柳没搭理，暗暗地松了口气，仍心有余悸。
他很想把刚才的一切都当成是一场梦，但脑海里的画面过于清晰，渗入骨缝的寒意和恐惧也是，无法释怀。
一瞬间，他很想不顾一切退出节目，离开这个鬼地方。虽然他想要替另一个自己做好本职工作，以免换回来时，给对方留下烂摊子，但这都关乎性命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赵海说过的话在脑中一闪而过。
“一旦招惹上鬼了，是不可能轻易甩掉的，只能试着完成他们的愿望，否则会被鬼缠着一辈子。”
听说赵海有远方亲戚就是做天师的，这话可信度很大。
他永远都逃不掉的。
裴柳一向平静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几分惶惑不安。
连别人叫他，他都没听到。
“小裴，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还没恢复？你别勉强啊。”童佳琪担忧地看着他。
裴柳回神，下意识看了一眼她的嘴角，想到她刚才吃的东西，就一阵反胃，脸色发白。他正准备摇头，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说：“我有点闷，想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童佳琪当然不会反对，而是问他，“要我陪你去吗？”
裴柳有些犹豫。因为他想去确认一件事，在没有确定前，他不知道说了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时，伍凯则想起来，“花园里的尸体……”
童佳琪立刻怂了，怕节目组在屋外布置了什么恐怖东西。
裴柳就表示自己只是出去一会，一个人没问题。
他穿过走廊，跟往常一样，但在意识到鬼怪是真实存在后，看着这些看似普通寻常的场景，心态完全变了。
心跳加快，身体紧绷，不复从前的淡然，警惕着不知何时会冒出来的鬼。
他放轻呼吸，脚步小心，尽可能快地下楼。木质楼梯踩出的吱呀声，都在挑战他敏感的神经。
身后漆黑的影子拉长，紧紧跟随。只是他没注意。
终于，裴柳走出别墅门，到了院子里。
中间是一条石子路，两侧长着杂草，树木沙沙，飘落枯叶。
路的尽头，就是雕花大门，离开这里的出口。
此刻那一扇破旧生锈的门，在裴柳眼里简直像是在发光。
他出来，就是想试试看，赵海说的是不是真的。
吸了口气，抬脚向前，直直地朝着大门走去。
一路都很顺畅，没有任何鬼怪出现，但裴柳不敢松懈，加快脚步，跨过门的边界，走了出去。
眼前景色一变。
裴柳的神情也当场僵住。
因为，他并没有走出去，仿佛穿过镜面，又回到了大门里面，面前是那栋废弃别墅，阴森森地屹立着。
他又回来了。
鬼打墙。
这绝对不是节目组能做出来的，人类没有这个能力。
也正因为亲眼见到这个，裴柳心里最后那点侥幸也破灭了。
不得不承认，接受这个可怕的现实。
这是货真价实的鬼屋，而且，他无法离开。
只能正面对上鬼怪，努力想办法活命。
他沉默地站在大门前，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紧咬着唇。
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要去解决，崩溃的话，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裴柳勉强维持着平静，但还是控制不住，指尖发颤，泄露了几分恐慌脆弱。
而他的身后，有一个高大的黑影亲密地搂着他。下巴搁在他肩上，逼得那细小的火苗轻晃，怯弱地向旁边躲。邪祟微微挑眉，偏头靠得更近，脸几乎贴着裴柳修长的颈项，吻上耳垂。
肩火无处可躲，只能颤抖着缩成小小一团。邪祟碰一下，它就抖一下，看起来十分可怜。
简直是主人的内心写照。
邪祟触碰着他的脖子，裴柳觉得冷，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他对此一无所知。
这一整天。
裴柳都过得浑浑噩噩，时不时走神。
其他人以为他身体不舒服，都很体谅。而且前面很多时候都是靠裴柳带过关，现在他们作为队友多努力也应该。
实际上，裴柳做了好些尝试，对摄像机说话，求助节目组，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裴柳忍不住想，他们在这里发生的事情，真的有被摄像机录下来吗？鬼能不能被拍摄到？工作人员在镜头里看到的，又是怎样一幅景象？
他们甚至没有手机，算是彻底和这个世界隔绝了。
裴柳手脚冰冷，心里泛起一丝绝望。
直到看见一桌丰盛的午饭时，他才想起来，他们还有一个和外界的联系，工作人员会定时给他们送餐。对方是怎么进来出去的？
裴柳心里又有了希望，在晚饭时间前，他就在去餐厅的必经之路等着。但诡异的是，明明没有看到一个人，晚餐就已经在桌上摆放好了，还冒着热气。
原本可口的饭菜，此时落在眼里，却让他后背发凉。
这是怎么回事？饭菜是鬼准备的吗？
还是说，这里割裂成了里外世界，他们和工作人员站在同一个空间，却看不到彼此？
裴柳脑子一片混乱，犹豫过后，他还是选择吃了这些食物。毕竟不吃饿着更加难有力气从群鬼环伺下逃脱，之前也吃了那么多天，应该没问题。
饭后，裴柳把自己见到鬼的事和他们说了，并认真表明这里真的有鬼。
原本裴柳还担心他们会因此慌乱恐惧，只是心里纠结过后，觉得这事严重，很有必要说。但奇怪的是，他们的态度几乎没什么变化，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又或者说，认为这是节目组的剧本？
他建议，大家聚在一起更安全，别分房间睡了。
可其他人都坚持要按节目组的规则走，一人一间，不肯待在一起，跟鬼迷心窍了似的。
裴柳张了张嘴，然后又沉默地合上，低垂着头，有些无助。
现在应该怎么办？
有没有人可以告诉他？
入夜后，黑暗降临，浓雾缭绕。
裴柳疲惫地往自己的房间走，手正要碰上把手，门却被里面的人先一步打开了。
一个高冷俊美的男人站在他眼前，熟稔道：“你回来了。”
裴柳愣住。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第一次真正见面=v=


第 21 章 薛定谔的直男
眼前的男人有一头绸缎似的长发，接近腰部，容貌俊美，五官深邃，冷白肤色，每一处都像是神精心雕琢出来的，毫无瑕疵。尤其是那双眼睛，是难得的浓黑色，宛如一口深潭，潜藏着漩涡，能将人吸进去。
裴柳怔怔地看着他，移不开视线，像被蛊惑了一般。
直到男人微凉的手握住他的手腕，低声问：“怎么不进来？”
裴柳才恍然回神。
对了，他想起来了。这人跟他一样是来录节目的，第六个嘉宾，谢巫煜。因为房间不够，跟他住在一起。
两人年纪相仿，兴趣相投，很快就熟识起来，相处得很不错。虽然谢巫煜看起来高冷，但真正相处过了才知道，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性格温柔体贴。前天他生病发烧，就是谢巫煜留下来照顾他。
他肯定是太累了，居然一时呆住，觉得他房间里不应该有别人。
裴柳眼里露出信任，笑着就走进房间。谢巫煜在他身后关上门，周身隐约有黑雾浮动，但他神色如常，一改总是穿着的繁复锦袍，换上现代服装，也没有任何不适应，似乎本就是个正常人类。
裴柳很自然地跟谢巫煜说起了今天发生的事，好像一直以来就是这样，毫无保留对他分享心里的想法。
因为卧室里没有椅子，他们并肩坐在床边聊天。
说到大家不愿意待在一个房间时，裴柳明显有些失落。
谢巫煜却安慰似的说：“其实不住一起也好。恐怖片里不是有个常见的套路就是，身边的人突然变成鬼吗？我们怎么知道他们之中谁有问题，就好比……那个穿裙子的。”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显然对别人毫不在意，连名字都不清楚。
这话，正好戳到了裴柳的忧虑，他皱眉小声说：“你也怀疑他被鬼上身了？”
谢巫煜点头。不是怀疑，而是确切地看到了。
不过，这事裴柳就没有必要知道了。就像裴柳不会知道，他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这里最危险的邪祟。
“所以，你今天去了大门，想试着逃离这里？”谢巫煜慢条斯理问。
裴柳点头，一想到都还有些后怕，“是啊，我明明走出大门了，一抬头，却又回来了。”电影里虚假的东西，在现实中亲身体验了，那感觉实在难以形容，浑身鸡皮疙瘩猛地炸起，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谢巫煜微微勾唇，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脸，指腹轻轻蹭着，“不用怕，不是还有我陪你么。”
有人陪着，确实让人安心很多，尤其这人是谢巫煜。不知为什么，裴柳看到他就下意识地想要靠近依赖。
不过，被一个男人摸脸，还是感觉不太自在，过于亲密了。裴柳觉得这是情侣之间才有的动作，不禁微微向后仰头，试图避开。
谢巫煜指尖一顿，微微眯了眯眼，随即神情又恢复，手指再次压在裴柳脸上，有点不容抗拒的意味。只是，这次碰的不是脸颊，而是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