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外面传来红豆的敲门声,周淮晏还没说什么,刚才还笔直站在身旁的小猫就嗖——地一下钻到了书桌底下去。
周淮晏:“......”
——还真是养成习惯了。
周淮晏坐下,不过他心中存着事,倒是没兴趣再湿一次袜子了,也就任由小猫躲着吧。
“进。”
“殿下,今日早朝江南发来急报。”
大宫女匆匆走进来,是刚从外面回来,衣服湿了许多,但却是半点顾不得,而是面色凝重,
“说是发了洪水,虽然雨势不及往年,可爆发的洪流却不知为何,竟是比往年更来势汹汹。”
周淮晏皱起眉,
“雨势不及当年,可洪流却更凶?”
他明明记得按照往年的规律看,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早早就做好了所有的防洪准备才对。
周淮晏摸到了一丝蹊跷,只是还没细想,便听见红豆匆匆继续说,
“如今三皇子,四皇子皆在宣政殿内,都说是请旨要去江南治水。奴婢在刚回来的路上,还听说似乎二皇子也匆匆赶过去了。”
“......抢着去治水?”
周淮晏愣了愣,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若只有老四也就罢了,毕竟他跟这位四哥虽然相处并不多,可对方去年赈济雪灾难民,倒是出了不少力。
只是那位三皇子,自从兖州王家被满门抄斩之后,他在皇宫中的地位大跌,而这治水的事情可不好办,稍有不慎,便是皇帝用来安抚灾民的替罪羊。
这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思及至此,少年忽然感觉脚下有什么细微的挪动,周淮晏低头,发现原来是自己踩到了小猫的腰带,后者正委屈巴巴地攥着裤头,面色绯红。
周淮晏定定地盯了他片刻,脚底碾着那腰带,向后一拖。
崩~
腰带被硬生生扯了出来。
小猫眼周微红,像是不可置信自己的主人竟然会是这般恶劣,可哪怕受了欺负却又不敢声张,只能用手攥着裤子了。
他扭过头,将光裸的脊背对着周淮晏,紧紧抱着膝盖,蜷缩在书桌下的角落。
这一幕,让少年忍不住想起了遥远的前世,自己在网络上看到的那个,心疼到抱抱自己的表情包。
小猫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可连背影竟然都是委屈的。
有亿.....点点可爱。
“殿下?”
红豆有些狐疑的看着少年唇角的一丝笑,心想着这几位皇子争先去治水,难道还是什么好事?
“咳......”
周淮晏轻咳一声,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面
“你刚才说,二哥也过去了?”
“是,神色看着有些匆忙,可到了宣政殿门口又犹豫着好半天没有进去。”
这倒是好猜。二皇子那个人最爱面子,可实际上却又最是软弱,不过是看两位皇子都急着请去治水,显得他一个人不太忧国忧民罢了。
“嗯,”
周淮晏微微思忖片刻,
“去查一查三皇子最近都做了些什么,去过哪里,见了什么人。”
“......最近?”
“就从祭天大典开始到现在。”
简空在兖州插了一手,可直到现在,周淮晏都不曾清晰的搞明白他那步棋的意图。而兖州王家是三皇子的母族,或许这之间有什么关联。
“是。”
周淮晏看着大宫女湿了半边的衣裳,忽然开口,
“先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吧。”
红豆微微一怔,似是没想到还会得到主人这样的关怀,她低低应了声是,然后很快退了出去。
周淮晏捡起地上被自己拽落的腰带,拿在指尖绕着玩了片刻,才又去看委屈巴巴缩在里面的小猫。
少年慢条斯理地开口,
“若是再不出来,以后都别想要腰带了。”
阿翡脊背一僵,猛地回头,圆的猫眼里满是震惊,
“......???”
那......那那那岂不是连裤子都穿不上?!虽然知道少年很可能只是一句戏言,但阿翡还是忍不住去想象,主人不允许他拴腰带,还不准穿裤子的模样。那......那那样的话,倒是很方便,只需要把外衫撩起来,就,就可以。周淮晏看见小猫的脸又白到红的整个过程,却不曾表现出任何想要出来的动作,
“......?”
少年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的诧异,
“你不会还真想不要腰带了吧?”
“......”
果然每次主人说这种话,永远都只是嘴上说说,戏言而已,只是恶劣地想要逗逗他,从来都不曾当真的。
阿翡有些落寞地,攥着裤头爬了出来。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因为此刻跪爬出来的动作,原本松散的裤腰微微往下滑了一点,刚好若隐若现地露出一点点股沟的阴影。而这一点阴影,此刻正应落在周淮晏的眼中。少年突起的喉结微微耸动。
他忽然抬脚,踩在了小猫的肩膀上。
“......主人?”
阿翡愣住,然而感受到肩上的力度,还是乖顺的,依从着少年的意思,缓缓沉下了上半身。这样的姿势让周淮晏想到了见到过的一个希腊字母,
好像,叫做Ω。
少年也不曾触碰,不曾抚摸,只是轻轻踩着小猫的脊背,垂着美丽的眸子,静静欣赏着那后面高高圆圆的曲线。饱满,圆润,软弹。
他忍不住在心里喟叹,
真是,漂亮极了。
然而此刻,似乎是注意到了少年视线的位置,阿翡微微愣了几秒,忽然松了手。
嗒。
下一秒,柔软的布料便落了在地上。
周淮晏:“......”
作者有话要说:
来吧,一起不穿裤子。
第43章 三皇子下江南
明明外面暴雨如注, 而此刻的宣政殿内却让人感觉到一种可怕的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威严凛然的天子总算开了口。
“老三,你当真要请旨意去江南治水?”
“......”
周淮沉闭上眼, 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行了大礼, 那一声磕头的闷响在偌大的室内回荡,
“是,儿臣乃戴罪之身, 此生不复他求,唯愿前往万千百姓苦难之地, 为民舍命,为君尽忠!”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然而此刻,三皇子脑海中却回忆起了三个月的那件事——
祭天大典过后,回京的最后一日前,三皇子意外地在后山见到了简空大师。
僧者一袭素雅白衣,缓缓踱步而来,他风韵高朗,秀骨佛相,犹如一株供奉在佛前的菩提。
“阿弥陀佛, 见过三殿下。”
“啊......”
这时候三皇子已经有了五分醉意,仔细辨认过后, 终于确认对方真的是简空大师之后,才忙不迭的起身行礼, 只是身体东倒西歪还是不成模样。
“见......见过简空大师。”
自从他的母族王家满门抄斩, 母亲也被打入冷宫之后, 周淮沉就从云端直接砸入泥泞中, 摔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以前围在他身边谄媚的人,皆作鸟兽而散,文武百官避他如蛇蝎,就连皇宫里的下人也看菜下碟。
就连这次祭天大典,他随行的车马日用,带来的伺候身边的宫人,也都是最简陋最少的。
他的母族一夜之间满门抄斩,而父皇的宠爱也在那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周淮沉自出生起便是被人捧着的,跌落任任人践踏这份落差感大概没有人能够忍受。
三皇子只觉得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在嘲笑他,尤其是周淮晏,那个废物的病秧子!
三皇子他怨,他恼,他愤恨,他明明是被冤枉的,王家上下五百条人命,更是冤枉!!!
满腔的愤恨与怒火在胸腔堆积着,几乎要将他压得窒息,而如今他所失去的一切,全都拜周淮晏所赐。
可是如今,母族尽亡,树倒胡孙散,他此刻无论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于是便日日醉酒,夜夜放纵,只求在酒醉中寻得片刻的安宁。
却不巧在那日,以最糟糕的姿态遇见了简空大师。对方轻而易举地挑破了他脑中所想,心中所怨。
三皇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跪在那位慈悲的大师面前,哽咽着喉咙,忍不住露出了最为脆弱的模样,
“求简空大师赐教,如今,我的生路在哪里?”
出尘的僧者垂眸,面上的神情犹如佛像一般慈悲,他抬起手,在三皇子的掌心中写下一个字。
【......兖?】
“兖州?!”
三皇子震惊的瞪大了眼,他忽然想起眼周出世之后,白马寺曾大开佛堂讲学的行为说是什么除去贪官为民祈福。
当时三皇子还怨恨了白马寺好一段时间,可如今,简空大师在他的掌心落下一个兖字......
【会不会......?!】
男人的眼睛骤然瞪大,呼吸急促起来,眸子里迸发出了可怕的光芒,像是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一般,
“您......救了.......”
“阿弥陀佛,出家人自当以慈悲为怀。”
三皇子的胸腔中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欢喜,
“谢大师!!!”
可随即他又担忧起来,王家满门抄斩的命令可是从宣政殿出来的,哪怕简空大师救下母族不少人的性命,
可日后,他们也只能改名换姓过躲躲藏藏的日子,这对他的宏图根本没有丝毫的帮助。
甚至,若是周淮沉与王家暗中联系,若被父皇发现,那就是欺君之罪,
此时看出了他的担忧,简空却并不回答,只是摇摇头,转身离开。
悠悠的佛音从远处散来——
“三九之数,天生相克,你命中自当有这一劫,进则生,退则亡。”
【三九之数,天生相克......】
【进则生,退则死。】
三皇子呆呆的望着大师早已消失的背影,恍然间悟了,
此生,他跟周淮晏只能活一个。
可与王家联系,风险极大,稍有不慎,被人发现便是欺君之罪,可如今他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下江南,途中必然经过兖州。
......
“老三,你当真不后悔?”
威严的帝王之声,将他拉回现实。
三皇子再次叩首,
“儿臣九死,不悔。”
“若你坚持如此,朕便允了。”
咚。
玉玺的红印落在明皇的圣旨上,五日后,三皇子奉命下江南治水。
出行时声势浩大,周帝甚至亲自领了文武百官于城门口相送。朝廷中的风向,顿时又开始摇摆不定了起来。
几位皇子皆已成年,或者说早在几年之前站位就已经开始了。
那天,周淮晏也去了。他甚至为三皇子送上了一壶好酒,
“三哥胸怀天下,为万民舍身,弟弟我实在佩服。”
三皇子皮笑肉不笑,
“身为天子血脉,自当为民尽心。”
“还是三哥有觉悟。”
周淮晏为他奉上一杯酒,状似不经意间道,
“我记得下江南最近的路线应该会经过兖州吧,三哥如此孝顺,一定会去烧些纸,点几炷香吧?”
意料之中地,当时周淮晏看着面前的男人在这句话出口之后,脸上血色尽褪。
“殿下如何就觉得,当时三皇子面色苍白,是因为殿下猜中了他的计划,而非只是念及既亡母族所致?”
红豆听了少年的分析,却实在得不出同主子一样敏锐而清晰的结论,
白玉小案上放着一盘紫葡萄,玲珑剔透,艳丽饱满,那艳美的紫色漂亮得简直惹人垂涎欲滴。
周淮晏懒懒倚在软榻上,慢条斯理地吃掉阿翡喂过来的葡萄软肉,
“唔,若是后者,他不会心虚啊。应该是愤怒,甚至跳起来揍我一拳才对。”
浓的汁液淌过他过分饱满润泽的唇,无端透出几分艳丽的色泽。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阿翡在将葡萄喂入少年口中的时候,指腹轻轻压过了后者柔软而鲜红的舌尖。
周淮晏舔舔唇角溢出的汁水,略带深意地瞥了他一眼,正好抓住小猫偷瞄过来的眼神,后者一惊,立刻红着耳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低下头。
“殿下果然机智过人。”
红豆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暧|昧,她还在沉寂于少年的严密部署之中,
“自除夕之后,奴婢通知霍骁将军暗中探查,果然发现了一只从北境进入兖州的私军。他们批进入,似乎是从卫国公回京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部署了。”
【北境进入兖州?】
阿翡的手指一顿。
红豆思忖片刻,眉头皱起,
“难道是三皇子与齐守邦勾结,想要谋取皇位。”
周淮晏轻笑,声音里带着很明显的嘲讽,
“齐守邦可看不上我三哥。”
少年垂下眸,语气似是藏着不为人知的深意,
“他这辈子啊,唯一看得上的人就只有我舅舅。”
红豆感觉自己的脑子在燃烧,
“如今国公爷已经年老,北境大军终究要换人执掌大权。最有可能掌权的,应是国公爷的义子齐守国。可陛下,应该会不允。”
顿了顿,她忽然小心翼翼地问——
“那......为何齐守邦会派军偷偷进入兖州,莫不是想要造反?”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不过只是,用来钓鱼的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