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寂可是状元郎,前途无量,岂能囿于宫中,你……”
“我?”喻和冷笑,“我想的都是为了喻家,若你像我一些,侍家就不会落败。”
“那我的祖辈只会因为有我这么一个后辈而蒙羞!”
侍瞩与喻和的对话,在喻霖言耳边逐渐模糊,他脑子里面只有那句:晋王未必没有动这方面心思。
他一时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
周浔对他有那种念头。
恶心吗?
喻霖言没觉得恶心,毕竟他也是做过那种梦的人,要说恶心,他和周浔彼此彼此,喻霖言觉得也没必要标榜自己。
但他并不好受。
喻和所说也未必是真的,喻霖言又让自己冷静下来。
此时应当把喻和他们的对话听完,再回去问周浔。
喻霖言浑浑噩噩地把两人的对话都听完,后知后觉地发现喻和已经离开了。
“在那头躲躲藏藏什么呢?”侍瞩的声音突然传来,“躲哪里多久了?当我不知道?”
喻霖言一愣,随即苦笑一声。
常年在战场呆着的人,耳目都不会太差。自己方才情绪变化太大,呼吸错乱,侍瞩发现自己并非预料之外的事情。
而喻和却没有发现。
之前的对话又添了一丝可信度。
“舅舅……是我。”喻霖言走出墙角,有些复杂地看着侍瞩。
“子寂?”侍瞩也没想到在这里听墙角的竟然是喻霖言,微微一顿,装作平时的那种嘲笑语气,“气息控制怎差到这个地步了?”
“我都听见了,”喻霖言道,“我还承受得住。”
“你既然知道了,还是快点跑吧,”侍瞩本就是存着侥幸心理,希望喻霖言不要知道这些事情,可既然已经知道,他便想喻霖言离那些人越远越好。
“我想再问问周浔,”喻霖言摇了摇头,“我相信他。”
“再说了,我若是走了,舅舅你怎么办?”
“这时候你还管我?”侍瞩骂道,“你不是真被周浔那小子迷了眼吧?”
“可能吧。”喻霖言叹了口气,他也说不清周浔对他到底算是什么。
若抛开两人原本那复杂的关系,喻霖言觉得周浔与自己可当知己。
可对于知己,谁会做那种荒诞的梦境?就算做了,谁还不自觉保持关系,哪像自己用着并不存在的血缘关系去靠近他?
喻霖言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毕竟他一直因为喻疏颜是自己的姐姐,周浔就是自己的外甥,所有他一直囿于这段关系不敢多想。
“子寂,你……”喻霖言的这个态度把侍瞩给吓到了。
“我去问问,舅舅你自己保重。”喻霖言叹了口气,抬脚离开。
“臭小子,和你娘一样,看见喜欢的就傻。”侍瞩看着喻霖言的背影,骂骂咧咧道。
是他犯傻吗?
喻霖言摇了摇头,只不过他愿意去相信一下周浔,毕竟周浔不像是那种人。再说了,若他真想把自己困在身边,在刚捉到自己的时候就做了,何必等到现在?
喻霖言还没觉得自己有多大的才能可以让周浔改变自己的计划。
方才只是冲动,如今冷静下来后,他觉得蹊跷之处太多。
“你来了?”周浔本是在看着礼部上传的奏折发呆,正巧见到喻霖言回来,便开口问道。
“嗯。”喻霖言打量着这个青年,见他眉眼冷峻,一双黝黑的眸子里甚至能看见自己的影子。
他猛然间发现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这么看着周浔,以前只是大致觉得晋王殿下长了一副好皮囊,如今看来却是比平时好看还要许多。
“你在看什么?”
“礼部的奏折,”周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为什么登基会有这么多事情?”
作为一个几万年以后的人类,周浔对封建社会的东西不算是很了解。
“需要我帮忙吗?”喻霖言走到他身边,他是知道周浔不太擅长处理这些。
“麻烦了。”周浔也不客气,将奏折放到喻霖言面前。
“……还真的不客气。”喻霖言嘴上说着,却还是接过了奏折。
“你比我适合这些。”周浔道。
喻霖言是学政治专业的,又比他熟悉古代的制度,自然是比自己合适处理这些。
坐了下来,喻霖言突然看见桌子上放了一个小盒子,甚至还上了一个锁。这让某人不禁有些好奇,可如今手头还有正事,也不方便多提。
喻霖言皱着眉看着奏折,突然道:“你想要从简还是复杂些。”
“从简。”
“如今国库还算充盈,你要办复杂些,也是可以的。”
“麻烦。”
“连当皇帝都觉得麻烦,干脆别当了。”喻霖言看他这怕麻烦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之前的不安与怀疑被他淡忘了许多。
“能不当吗?”周浔叹了口气。
“你这么嫌弃皇位,那当初为什么要夺嫡呢?”喻霖言微愣。
周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他顿了顿,就看着喻霖言。
喻霖言只觉得自己的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为了我?”喻霖言开口问道。
话说出口,喻霖言就后悔了,轻咳了一声道:“开玩笑的,若这样我岂不是成了话本上那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周浔看着喻霖言,一开始他本是被那一句“为了我”弄得一愣。
可见那人匆匆否认,尴尬地面上微红的模样,他突然福至心灵道:“是的。”
第38章
是的。
这两个字猛然撞进喻霖言的耳中。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周浔。
“你……”喻霖言强自冷静下来,严肃地看着周浔,“你和……喻和做了什么交易?”
周浔察觉到喻霖言有一丝不对劲,他也抓住了他语气里面的关键。
“喻和?”
“他不是我爹。”喻霖言打算直接和周浔说了,反正说不准这人也早就知道了。
可是,周浔眼底却是露出诧异之色。
他不知道。
喻霖言松了口气,想起太子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还是比较庆幸的。
“我和喻和……是做过交易。”周浔顿了顿,这是事实,他也没有否认的办法。
“做了什么交易?把我纳入你的后宫?”喻霖言问得很直接,让周浔险些被呛到。
“……的确如此。”周浔想起上次喻和说的话,有些无奈。
那并非他本人的意愿,可是如今只能盖在自己头上,他不得不认下。
只是他希望喻霖言能听自己把话说完。
周浔知道喻霖言的脾气,要他被迫就范,简直是难如登天,知道自己这事以后,怕是要与自己恩断义绝。
“那是我之前的想法……”周浔看着喻霖言,“如今我不想将你囿于此处,我……”
“我知道了。”没等他说完,喻霖言就打断了他。
“殿下,之前我们有什么交集吗?你看上我什么了?”喻霖言说着,目光直视着那人。
“看上了便是看上了,就那一眼的事情,哪有那么多缘由。”周浔默默转开视线,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感觉。”喻霖言见周浔这么说,愣了一下,有些赧然地移开目光。
此时两人虽然没有目光接触,但又想着对方,颇有些心照不宣。
“不过,无论我怎么想,”喻霖言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又转头看向周浔,“我们都不可能。”
的确如此。
周浔深知这个世界给他们带来的枷锁,无论是关系还是性别,都是横在两人之间的鸿沟。
不过,周浔本就没有在这个世界希冀过有所结果,也算不上失望。
只要自己离喻霖言更近些,他便满足了。
“罢了。”喻霖言看着周浔,突然伸手抓住了周浔的领子,一只脚的膝盖也挤上了周浔的椅子。
这个动作看上去颇有些居高临下,对周浔做出这种动作,显然是有些大逆不道了。
不过,喻霖言知道周浔不在意这些的。
这人在自己面前出来没有用过“本王”、“朕”的字样,想来也是不在意这些细节的。
或者说,对于自己不必在意这些尊卑。
“就这一次,”喻霖言看着他,语气认真,“之后我们便是君臣,是舅甥,其他的就不许多想了。”
“我看你君临天下,辅佐你成就太平盛世。”
话一说完,喻霖言便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唇齿纠缠,喻霖言本是想要碰了就离开,却没想到自己却是不舍得了。
周浔先是被喻霖言这举动给惊到了,但他很快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突然,周浔觉得自己面颊上多了些湿润的痕迹。
“霖言?”周浔有些诧异地看着喻霖言。
怎么哭了?
“我不知道……”喻霖言也觉得莫名其妙,他抹了一把脸,有些尴尬地把脸撇到一边。
就莫名其妙觉得难受。
“反正,以后不许再动这念头,”喻霖言把自己脸上擦干净,“谈正事吧。”
“好。”周浔摸上自己脸上的湿润,有些出神。
霖言是想起来什么了吗?
“你这盒子里面放的是什么?”喻霖言僵硬地转开话题,将目光落在了桌上的一个盒子上。
那是一个颇为精巧的小盒子,甚至还上了锁。他刚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如今却成了他转移话题的好工具。
周浔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却也还是把盒子打了开来。
盒子里面放着一缕头发和被掰成两半的箭矢。
“这……”喻霖言微愣。
“箭是那天射在你身上的,我用他来告诫自己一些事情,至于头发……”
“结发哪里就只结一根的?”喻霖言知道周浔所说的事情是保护自己,叹了口气,心又软了半截。
他将自己的头发剪下来一缕,与盒子里面的头发纠缠在了一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喻霖言叹了口气,“我们至少做到了两不疑,胜过世间一半以上的夫妻了……”
“……礼部之事,我已经帮你写好了,”喻霖言放好了头发,便关上了盒子,不愿再多提此事。将草稿扔给周浔,你自己看看符不符合你的心意。”
“挺好的。”周浔看了一眼,目光又落在了那盒子上,随口道。
“……你还能再敷衍一些吗?”喻霖言无语。
“你写的自然没有问题。”周浔道。
“与其这些,我们不如说些其他的,”周浔将奏章收了起来,“你去见喻和了?”
周浔是知道喻霖言去见太子一事的,毕竟信物也是自己给他的。
可是又和喻和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太子知道这个事情?
“见到了,”喻霖言点了点头,又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是你让他去见舅舅的?”
“……没有。”周浔皱眉。
他怎么可能让喻和去见侍瞩?不是自己找麻烦吗?
“难道是喻和买通了看守?”喻霖言的脸色难看起来。
“我这就去排查。”周浔起身,想要离开。
“等等,”喻霖言拉住了他,“我和你一起去。”
“路上我顺便把喻家的事情和你说一下。”
一路上,周浔听了喻霖言的话,明白了这背后的复杂之处。
“我想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我娘为什么要……”喻霖言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我想知道这一切是否与喻家有关。”
“……若你想知道,我便去查。”周浔道。
喻霖言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暖意。
“殿下……我还是习惯这么叫你,等你正式登基了我再改口吧。”
“你应当心怀天下,就放我一个,便空得太多了。”
“……你想多了。”周浔不咸不淡道。
喻霖言一愣,心中恍然,喻家牵扯良多,若真地把真相找出来,有利于的不止是自己,还有天下。
自己这是自作多情了?
头一回儿自作多情,喻霖言觉得自己得缓缓。
喻霖言心里头还有些埋怨,虽说那一吻过后,自己让周浔就把自己当臣子,当舅舅,可这未免也断得太快了一些。
“我的心没那么大。”
若你愿意,此处可做你心安之乡。
这句话周浔未说,即便是说了,喻霖言也未必爱听。
毕竟他如今对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感情,若自己的态度太过暧昧,反而不好。
可是,这一句话便让喻霖言愣住了。
心没这么大,只容得下一个你。
这小子哪里学来的?
喻霖言面上露出一丝赧然,轻咳着转移了话题。
两人就如此并肩走着,谈论的也是庙堂之事,虽是无关风月,但两人之间却是无比默契,几乎一人开口,另一人便懂了他的意思。
真的是难得的知己。
喻霖言心想。
若他此生非男儿……
这想法还没冒出头就被他自己掐断了。
自己即便是女子,也不愿意折去羽翼,锁在这宫殿之中。
注定无缘。
喻霖言心里头说不上惋惜,只是有些复杂罢了。
两人一同去了牢狱,去见了侍瞩。
侍瞩瞧见周浔,脸色自然算不上好看,面带嘲讽道:“哟,这不是未来的陛下吗?怎么来这里了?不怕这里脏了你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