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郁年眼尾微红,看了他一眼。
寂殒重新凝形之后,那颈锁好似对他的束缚作用小了不少,能让他随意的变换形态。
“……嗯。”
巫郁年一开始就不排斥寂殒的接触。
这段时间,寂殒乖的不像话,巫郁年纵然心肠冷硬,但或许是因为自己快死了,那缕若有似无的愧疚在朝夕相处中变得越来越明显。
寂殒给他一种,永远也不会离开他的感觉。就是这缕愧疚,叫他说不出拒绝的话。莫名的,他不想看见寂殒漂亮的紫瞳变得暗淡。
寂殒俯身去吻他,温柔、强势、吞吃入腹。巫郁年仰头去承接,眼中渐渐泛起泪意,“寂殒……”
“我帮主人,”寂殒顾忌着他的身体,所有的一切都采用最温和的方式:“像刚一样……”
巫郁年手臂覆着自己的眼皮,轻喘着,慵懒至极。
他微微移开手臂,唇边勾起一抹笑,绝艳的容颜无端惑人。巫郁年低笑一声,半支起身子,仰头看他,“……刚才没玩够么。”
寂殒诚实的摇头,小狗似的看着他。
巫郁年到底是没顶住,重新仰回去,“……你自己来吧。”
恍惚间,他想起,原先大昭还没有衰败前,西域曾上供一种淡白色的奶酒,温热之后显得有些烫人,但只是听过,他身体不太好,这种新鲜的东西吃了,或许会不舒服。
却没想到,今日却亲手喂着寂殒吃了。
狼犬向来很好养活,也没看出什么不适,反而兴奋精神的很。
他二人日日胡闹,寂殒几乎时时刻刻黏在他身边,巫郁年也纵着,只是他控制不住的精神越来越差,寂殒从没让他累到过。
眼见老皇帝身体似乎越来越好,皇城的氛围越加紧张,六皇子终于按捺不住,再次来了国师府一趟。
自从上次甜汤一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偏厅里,巫郁年淡淡喝了口茶:“何事。”
“老师最近身体如何,”六皇子笑着道,“皇城不安稳,学生已经许久没有来看望老师了。”
“嗯。”
巫郁年放下茶盏,寂殒默默添满。
“还好,”巫郁年道,“忍春调理的不错。”
六皇子:“那就好。”
“你今天来这里,应当还有别的事吧,直说就是,不用绕弯子,”巫郁年低咳一声,“或者有什么要问的。”
六皇子犹豫片刻,“是父皇的事情,”他忍不住皱眉,“老师,太子那里已经有所行动了,我们……”
“等着便是,”巫郁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一条条将事情列出来给他分析明白,“计划正常进行,等着太子那边有了动静,就是我们出手的时候。”
“老师,学生还是不明白,您的计划只告诉了学生一半,万一有什么变故,”六皇子皱眉,“老师和我怕是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他只知道巫郁年手里有烈羽军,但和程宿二次交易后拿到了什么筹码,巫郁年现在也没有告诉他。
但六皇子被巫郁年教的很好,神色没有半点焦灼,像只是平时的闲聊。
巫郁年神色淡淡,还是那句话,“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六皇子:“那父皇……”
老皇帝的身体简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我说了,”巫郁年眉眼间有些倦怠,眸中闪过冷芒,“皇上那里,现在还不到他睁不开眼的时候,你要做的,就只是等。”
“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巫郁年喉间涌上一股甜腥,他喝了口茶,皱眉片刻,“天色不早,你该回去了。”
语罢,他直接起身,寂殒在旁边扶着他,冷冷回眸看了一眼还欲跟上来的六皇子。
后者当即出了一身冷汗,僵坐在原地不敢乱动。
等到任野提醒,他才勉强一笑,无声的从国师府的后门离开了。
边疆开战,元国太子为表结盟的诚意,主动留在了大昭,但是为了避嫌,离开皇城,去了离皇城最近的宛城。
数日后,国师府来了位不速之客。
月铮掀开自己的斗笠,笑吟吟的看着巫郁年,眉眼温润:“国师大人,好久不见。”
巫郁年淡淡瞥了他一眼,“殿下现在来此,也不怕走不了了,你来国师府干什么。”
“宛城无聊,本殿来这里住一段时间,国师不会不答应吧,”月铮笑了笑,将斗笠放在一旁。
巫郁年没有立刻回答。
从月铮来的那一刻起,他的脸色就有些奇怪,像是在强忍着什么,眼角晕红,眸中水光潋滟。
片刻后,他闭了闭眼,“……寂殒,出来。”
月铮神色微顿。
门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五官野性俊美的男子踏步走了进来,忽略月铮,及其自然的将巫郁年抱在怀里,笑了笑:“主人,出来了。”
他当着月铮的面,将巫郁年的耳尖含在嘴里,含糊粘人:“主人……”
“别闹,”巫郁年眉间有些无奈之色,细看则带着些宠溺,“还有外人在。”
“哦。”
寂殒听话的不动了,紫瞳望向月铮,眼神微眯。
他认识这个人。
但是不要紧,主人不喜欢他。
月铮细细品着巫郁年口中的‘外人’二字,末了,神色稍敛道:“国师大人,我以为我们二人之间,可以称得上朋友了。”
巫郁年不知在想什么,思索了片刻,“我还从不知道,殿下眼中的朋友,是可以拿来交易的。”
他脸上的笑淡了几分,起身道:“殿下还是回去吧,我府中没有多余的空房。”
月铮抿唇,固执的拦住他,“我从来没有那种意思,巫郁年……”
寂殒挡开月铮的手,兽瞳森森:“主人让你走。”
月铮一顿,两人视线交汇,各自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杀意。月铮瞬间意识到,他以为的这个男宠,怕不是那么简单。
巫郁年:“殿下若是想留,就留一夜,但是明日一定要离开。”
皇城就要变天了,一个别国的未来掌权者在皇城中,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对大昭都是一个未知的隐患。
“再说,”巫郁年唇边闪过一抹讥讽,“有盟约书在,难不成殿下还怕我跑了不成?”
月铮无言,抿唇道:“自然不是。”
巫郁年点头,吩咐忍春领着月铮安置这一晚,“时候不早,殿下早些休息吧。”
语罢,他领着寂殒就离开了。
当夜,月铮拎着一壶酒,打算去找巫郁年,不知在想什么,嘴边挂着一丝笑。可走到巫郁年房门外的时候,却被任野拦下。
任野道:“殿下还请止步。”
月铮微笑道:“本殿从宛城过来,颇费功夫,想和国师好好聊聊,澄清一些误会。”
任野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国师大人有过命令,晚上的时间任何人都不能去他卧房的。”
月铮皱眉:“为什……”
卧房里隐约传来巫郁年一声低哑的呻唤。
“寂殒…你真属狗的……”
月铮呼吸一窒。
不期然想起了,巫郁年中一梦贪欢的那一晚,一开始嘴里叫的,就是寂殒的名字。
“……”
月铮嘴边的笑消失了。
里面的人似乎察觉到卧房外有人,他听见巫郁年道:“……先停一下,外面有人来了……”
寂殒亲了下他的背:“我抱着主人过去。”
剑刃合该待在剑鞘里,寂殒如是想着,他从后面将巫郁年抱起来,迈开腿往门边走去。
“……”
巫郁年失神良久,才仰在寂殒的肩头,问道:“谁在外面。”
还不等月铮说话,寂殒又抱着他走了一步,巫郁年喉间就忍不住溢出一声极低的呜咽,欢愉到极点的轻哼。
任野老神在在的用内力封住自己的耳朵,习以为常。
这声音传到月铮耳里,宛如针刺。
他眸色森冷的吓人,执拗疯狂之色叫人忍不住发寒。偏偏他还不能强闯进去,指缝里已经洇出了血,连嘴里都尝到了血腥味。
月铮克制不住的去想卧房里巫郁年的模样。
那模样他是见过的。
就在前不久,程宿也曾这样站在他的卧房外。原是这样锥心刺骨的痛。
巫郁年平复片刻,没等到外面的回话,轻呼出一口气,道:“……许是我听错了,寂殒……你别动了……”
寂殒紫瞳里是明晃晃的占有欲,他冷冷的目光瞥了一眼外面,须臾又收回视线,将巫郁年紧紧抱住,宛如护食的狗。
“不行,”他认真沉思片刻,礼貌走了好几步,询问道,“主人知道,洞之以情和动之以情有什么区别吗。”
巫郁年:……
不是很想知道,但已经知道了。
夜色渐深,月落星稀。
月铮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他没有离开,而是在巫郁年门口站了几乎一夜,几乎像一个没有呼吸没有情绪的雕像。
任野见他不走,抱剑在这里守着,封着耳朵的内力一夜没解开。
直到天色渐明,月铮才僵硬着身体,将手里一直拿着的那壶酒搁在了台阶上,声音沙哑,“……对你们大人说,这酒是君子故人,很遗憾没有于他一起喝。”
任野分辨他的唇形,哦了一声,望着月铮离开的背影,挠了挠头,还是说了句:“月铮殿下,我们家大人可能没有与你说过。”
月铮顿了下,“什么?”
任野恭敬道:“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君子故人原本是我家大人最不喜欢的酒。但是之前有一段时间,大人忽然叫我收集了皇城最好的君子故人。”
“可不久后,大人从景观驿出来,就命我将所有的君子故人全部摔了,”任野性格憨直,但在自家大人的事上向来记仇,“所以殿下这酒,大人可能不会喝。”
月铮恍惚片刻,心像是被谁狠狠捏了一下,生疼。
良久,他张了张嘴,问道:“……他为什么一开始便不喜欢君子故人。”
“因为大人说,君子故人,是朋友之间一起喝才有滋味的酒,大人位高权重,但没有交心的朋友,所以最是讨厌着这种酒。”
只是好不容易以为自己有了朋友,才开开心心的喜欢了,但是这喜欢却轻易的就被打碎了。
朋友……
月铮勉强一笑。
他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和巫郁年之间的关系止步于这两个字,他想要的更多,彻底的,完完全全的让巫郁年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但现在,他们之间好像连朋友都不是了。
“……酒我留在这里,他若不喜欢,就摔了吧。”
月铮深深吐出一口气,将所有的思绪压下,转身离开。他不会罢手的,盟约书已经成立,待到边疆的消息传回来,他就能顺理成章的将巫郁年带走。
到了元国,他有的是时间带着巫郁年只记得他一个人。
【阿软:总进程汇报,寂殒收回度,百分之九十八,程宿攻略度,百分之九十九,月铮攻略度,百分之九十九。】
第78章 兵变。
六月下旬。
浓墨般的黑云将傍晚拉到了人间。
逐渐闷热的皇城下了一场雷雨。无数潜伏的暗影伺机而动。仿佛是提前知道了什么风声, 东西两条宽敞的大街,家家户户闭门不出。
国师府。
卧房里灯烛摇曳,一片静谧。
巫郁年在教寂殒下棋。
“笨不笨啊, 下在交汇的地方,不是格子里, ”巫郁年头疼的叹气,几乎要手把手的教了,他将自己指尖的黑子落下,敲开寂殒的手, “再教你一遍。”
寂殒哦了一声, 也不知听没听进去,紫瞳一眨不眨的看着巫郁年。
房间里地龙停了, 但巫郁年穿的还是和春日差不多,薄氅压在肩上,身形愈见清癯, 他闷咳几声, 摸出一块锦帕捂住唇。
寂殒给他倒了杯水:“主人。”
“……嗯。”
片刻后,巫郁年习以为常的将锦帕扔进火盆里。
火舌突的往上冒了一下,一两点余烬的飞灰散在空气里。
叩叩叩!
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响, 任野隔着雨幕的声音模糊不清:“大人!”
巫郁年:“进。”
任野飞快进来, 他身上披着雨蓑,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夹杂着风雨的寒气和肃杀之意。
他左手按剑单膝跪地, 沉声:“大人, 一切准备就绪!”
巫郁年垂眸看着眼前这玩闹般的棋局, 慢慢抿了口了茶水。
片刻后, 苍白的手指稳稳当当执起一子。
啪。落子天元。
棋局顿时风云变幻。
他起身, “走吧。”
皇宫已然变了天。
太子密谋数载,一夕之间所有底牌尽出。整个皇宫都被围了个底朝天,厮杀止生不断。
太监侍女慌乱无比,惊声尖叫,手中的宫灯晃动不止,在夜色雨幕里宛如鬼火。老皇帝连滚带爬,被皇宫里的护卫护着,被人逼着从养心殿一路跑到金銮殿。
大殿只有四角亮着灯,幽微闪烁。
砰!
老皇帝狼狈的摔在台阶上,近乎狼狈的回头,惊惧怨恨:“逆子!你敢造反?!”他颤巍巍的想要爬起来,却腿软的动不了,苍老的声音嘶吼道:“你敢!你敢!”
越老就越贪生,老皇帝恐惧极了,他竟不知,太子是如何在他眼皮子底下一步步走到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