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岭西有意试探,他再次往前一步,锋锐的剑尖顿时刺破了一层浅浅的皮肉。
拂知瞳孔一缩,猛地收回了手中的剑。
殷岭西微妙一顿,嘴角笑意加深,眼睛弯了起来,“剑尊大人,不是说要杀了本皇吗?为何不动手啊?”
剑尊闭上了眼,眼睫颤抖,浑身紧绷,脸色惨白如纸,如何看也没有动手的意思。
殷岭西终于察觉到几分不对劲,看着拂知满身的血痕,拧眉向前一步,“你身上的伤……”
眼前的人毫无预兆的晃了一下,手中的剑铿锵一声落在地上,无声无息的昏了过去。
殷岭西眼神一紧,飞快将拂知揽住,对方浑身冰凉,气息微弱的近乎没有,沉凝的脉象竟充斥着死气。
外面月光泠泠洒进大魔宫内,一轮浑圆的明月高悬,今日竟是满月。
满月正是至净骨反噬的时候,可魔族并无寒潭。
殷岭西心底发沉,将拂知抱起来,在一众惊疑的目光中,大步向自己寝宫走去,厉声道:“立即去将那块万年寒玉取来!”
‘昏迷’了的拂知惬意的窝在殷岭西怀里,嘴角掠过一抹笑可算是将自己送进来了。
少皇寝宫。
床榻旁放着一方寒气氤氲的玉,上面躺着一个眉眼清冷绝艳的男子,殷岭西站在一旁,皱眉问道:“他的情况怎么样,为何还不醒?”
魔医探完拂知的脉象,摸了摸胡子,摇头道:“少皇殿下,这位仙尊的脉象极其紊乱,剑阁十三刑属下也略有耳闻,实在是……”
殷岭西眯眼:“说。”
“十三种刑罚是天衍宗第一位宗主传下来的,灭身六刑,毁神六刑,断魂一刑,严苛至极。以分神巅峰的修为去承受这样的酷刑,就算是活下来了,也要好生休养……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落下沉疴。”
“而且……”魔医迟疑片刻,“我探他脉象,气息运转非常的不顺畅,像是身体里少了什么东西……”
少了什么东西?
或许是因为道心裂隙吧。
殷岭西看着昏迷的拂知,半晌,挥了挥手,“将药留下,你去外面等着,有情况本皇叫你。”
魔医恭敬退下:“是。”
拂知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一身血痕极其刺眼。
殷岭西抿唇,去解开他的外袍、里衣……
寒玉上躺着的剑尊被他脱了干净,身上的伤暴露在空气中。
冷白的皮肤上是各种各样的伤口,其中最刺目的就是那条从胸膛贯穿到小腹的鞭痕,血痂被撕裂,又有新鲜的血流出来。
殷岭西眉头皱的更深,取出一些药膏,俯下身去给拂知上伤药。
过了会,他腰上忽的一沉。
殷岭西一僵。
寒玉上躺着的人,不知何时将腿攀在了他的腰身上。
“……”
昏昏沉沉的剑尊后背撕裂般的疼,杀骨察觉到殷岭西身上镇骨的气息,似乎稍微平静了一些。趋于身体的反应,他本能的想要靠近殷岭西缓解疼痛。
拂知双手搂在殷岭西脖颈上,一点点将人往下拉,像一条冰冷的蛇一样汲取温暖,紧紧的缠在身前这具温暖的身躯上。
殷岭西顺着这股力道被迫往下,两人的唇几乎要碰在一起。
这时候,魔医熬好药推门进来,他一抬头:“少皇呃”
殷岭西挡住拂知,冷冷回眸,“滚!”
魔医打了个哆嗦,急急忙忙将药放在门口,忙不迭地出去了,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殿中重新安静。
苦涩的药香隐约传了过来。
殷岭西眸色沉沉,将拂知身上的伤口处理好,去扯自己腰上的腿,剑尊却微微皱起了眉,轻轻地呢喃了一句:“冷……”
“……”
殷岭西勉强给拂知披了一件黑色的外衫,只披了一半,就被他缠的再也动弹不得。他微微眯眼,看着并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剑尊,忽的笑了。
这人满心依赖,莫名信任的样子,让他心中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满足感,他捏玩着拂知的手腕,压低了声音:“你既然来了魔族,就留在这里吧,若你是一直都是这幅姿态,本皇定然愿意宠着你……”
殷岭西也不去扯拂知缠在他腰间的腿了,就着这个姿势,将他抱起来,走到门口处,将那碗药端起来,送到拂知嘴边。
剑尊对这苦涩的药味反感的紧,无论如何就是不肯张开嘴,殷岭西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眉间闪过一抹戾气,他面无表情的捏着拂知的下巴,让他被迫张开嘴,强行将药灌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
拂知被呛到,褐色的苦涩药汁顺着脖颈往下淌,流到了冷白的胸膛上,烫出了红色的痕迹,他剧烈的咳嗽着,伏在殷岭西怀里咳喘不止。
殷岭西将药碗搁在一旁,拍了拍他的背。
拂知睁开眼,眼中的茫然很快散去,看清自己现在的样子之后,他蓦的一僵,冷怒道:“你!”
殷岭西好整以暇道:“剑尊大人自己缠上来的,本皇可没做什么。”
拂知脊梁骨处疼的厉害,昏迷的时候全凭借身体的本能,如今醒来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如今这幅样子,他几乎是未着寸缕缠在魔头身上。拂知攒足力气,额头冒出冷汗,慢腾腾的将自己从殷岭西身上挪下来。
殷岭西却骤然抓住了他的脚踝,摩挲了一下。
他意味不明道:“剑尊大人还记得这里是哪儿吗?”
黑色的床幔,角落妖艳的花,凶兽香炉,除了没有锁链之外,一切都很熟悉。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梦境里相见的地方。
拂知抿唇不语,手指却无声的抓紧了寒玉的边缘。
殷岭西挑眉:“好,换个问题,你来这里,是为了杀我?”他自己掌心的脚踝,清瘦漂亮,非常适合让人把玩,于是不自觉的加重了几分力道。
拂知垂眸,冷声道:“当然。”
“那刚才……”殷岭西缓缓靠近,语气暧昧,“刚才我撞上你的断尘剑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躲开?”
他指尖抵在拂知心口,感受着里面急促的心跳,笑得蛊惑,压低声音道:“师尊,你心跳的好快,你分明就是爱着我的,是吗?”
扑通。扑通。
身体的反应,任何时候也做不了假。
拂知否认的话就这样被堵在喉间,他心里有一道声音在不停的告诉他:你爱他。
爱他爱到胜过一切。
你会献出一切给眼前这个人。
翻涌的恨意一次次升起,又一次次的莫名消失,拂知闭上眼,在这两种情绪的反复拉扯中痛苦挣扎。
他这副不说话的模样,落在殷岭西眼中,就是默认的情态,他眼睛一点点亮了,轻柔地将拂知抱到床上,额头,鼻尖,下巴……一点点吻了下去。
“剑尊大人…你是爱我的………”
殷岭西感受到他紧绷的身体,微微抬头,“留在魔宫,陪着本皇。”
他打开拂知攥紧的掌心,将自己的手指嵌了进去,十指相扣。
“我们做些别的事情,转移一下剑尊大人的注意力,让反噬不那么疼……好不好。”
床幔慢慢的落下去。
拂知身上刚披上的一件外衣也悄然被扔在了地上。
殷岭西不知道的是,他刚才用指尖抵在拂知心口感受心跳的时候,自己的心跳,比拂知还要急促。
他照顾到拂知身上的伤还没有愈合,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百转千回,丝丝入扣。
镇骨的气息随着殷岭西的侵入漫进了拂知的体内,不知过了多久,他脊梁骨上的剧痛慢慢缓解,冰凉的体温也开始缓缓回归正常。
拂知身上洒的药汁都进了殷岭西嘴里。
他又去咬拂知的唇,拂知只尝到了满嘴的药香和苦涩。他偏过头去,表示拒绝。
殷岭西低低的笑,胸膛微微震动,声音愉悦而沙哑:“拂知,留在魔族,本皇永远不会辜负你的。”
拂知眼神微微迷乱,他想拒绝,却被他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清冷的眉宇间满是隐忍,下唇都咬出了血,一开口就是支离破碎的低吟呻唤。
殷岭西满意的笑了,捋了捋自己微湿的头发,舔舐拂知小臂上已经结痂的伤痕。力道很轻,恍惚间,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漫无边际的疲倦袭来,拂知被折腾了许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
殷岭西从寝宫内走出来,鱼鹰已经在外面候着了,见他出来忙上前一步:“少皇殿下,长老们已经在议事堂等了许久了。”
他不经意间看见自家少皇脖颈上的些许红痕,当即低下了头。
“嗯,”殷岭西眉眼满是慵懒和餍足,他应了一声,“走吧。”
议事堂。
殷岭西神色不明的坐在首位。
两旁的诸位长老争执声不绝于耳:
“少皇殿下!那拂知既然主动送上门来,我们就应该赶紧行动,将至净骨挖出来才是!”
“呸!你个老东西,至净骨若非自愿挖出,就全毁了!”
“那人不是身上有欢情蛊吗?!老夫的意思是,让少皇殿下将那骨头骗过来!”
“他今天闯进来的时候,可不像是被欢情蛊完全控制的样子!万一蛊虫失效呢?!后果谁来承担?!要我说,就用移骨之阵,趁人昏迷的时候,将至净骨转移出来!”
殷岭西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沉声道:“别吵了。”
议事堂顿时安静下来。
殷岭西看向左侧一名带着半块面具的长者:“黄长老,你说的移骨之阵?”
黄长老忙起身道:“回少皇殿下,我等翻阅古籍许久,发现有一个法子可以直接将至净骨转移出来,无需至净骨的主人同意。”
“哦?”
黄长老道:“将身怀至净骨的人放在移骨之阵上,加以施法,就可以将至净骨完好无损的取出来。”
殷岭西眉头渐渐皱紧,指尖敲击着桌面,他问:“上古法阵那里还能稳定多久?”
“这……”
“回殿下,上古法阵如今还算稳固,但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发,毕竟千年之期就快到了。”
殷岭西眼中闪过一抹烦郁,“移骨之阵除了剔骨之外,还有别的伤害吗?”
黄长老道:“这个当然……”
旁边的人悄然对他使了个眼色,黄长老一顿,话锋一转:“当然不会。”
殷岭西陷入沉默,半晌,他道:“移骨之阵可以只取杀骨吗?”
“这个……”黄长老沉吟道,“可以,取骨的时候注意些就是了。”
议事堂之中一片安静。
许久,殷岭西吐出一口气,起身道:“本皇知道了,尔等去准备移骨之阵,等上古法阵再起波动……就取骨。”
拂知醒来的时候,他正被殷岭西揽在怀里。
他试着动了一下,果然体内的灵气已经被封住了。
“醒了?”殷岭西低头,笑了笑,“饿了吗,我让人准备了吃的。”
拂知冷冷的闭上眼。
殷岭西也不恼,反而捏了一块糕点,“要我喂你吗?”
见拂知仍旧没有反应,他挑了挑眉,悠悠道:“看来是不饿,应当是本皇昨晚不够努力,所以剑尊大人现在才不饿,要不然本皇现在再努力一下?”
“你…咳咳……”拂知一口气卡在喉间,闷咳不止,殷岭西顺着拍了拍他的背,声音含笑:“还吃吗?”
拂知终于慢吞吞的接过了他手中的糕点,皱眉吃了一口。
“这就对了。”
殷岭西看他吃了一半,忽的从床榻上下来,蹲在床前,扯过拂知的另一只手握在掌心,轻轻喊了一声:“师尊。”
拂知浑身一僵。
他望向蹲在床边的青年。
殷岭西眼神很复杂。
欢情蛊的影响有多大,自拂知刺他那一剑之后,他就再也不敢确定。所以他宁愿选择移骨之阵这个相对稳妥的取骨法子。
他摩挲着拂知的手腕,要是可以,他真的不想取骨,就这样将这个人困在自己身边,永生永世。
取骨之后,拂知定然会恨他吧,但是没关系,他会将那段记忆全部封印,编造一个虚假的,让这个人永远都爱他,即使这份爱是假的。
殷岭西温柔的看着拂知,“师尊,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拂知愣了一会,随后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反被握的更紧,他拧眉:“松开。”
殷岭西像是没有听到,“师尊,我潜入天衍宗,是因为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你了,但你我二人的身份……所以后来才进了天衍宗,这样才能靠近你。”
他歉疚道:“我没想到魔族表示喜欢的方式,在修真界会……”
拂知唇边浮起一抹讥嘲:“东鹤山也是?”
他自知现在走不了,将手里的糕点仍在一边,面无表情的抽回自己的手,重新躺了下去。
殷岭西看着他,低低道:“师尊,对不起,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让你看到我的态度的。”
他说到做到,真的摆出了认错的态度。
接下来的一个月,拂知过的无比滋润,不仅有‘和谐’的性福生活,还有无数的美食供应,他只需要在月圆的时候演一演难受的样子,平常的时候冷着脸色。
稍微咳嗽一下,就有数十名魔医候着把脉,还能在殷岭西不在的时候看看话本子,日子过的舒心极了。
直到最后一个话本子看完,拂知才在阿软的唠叨中慢悠悠的开始下一步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