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达丰先生很善良，送了一些药物给我，说是可以治疗我的精神力敏感症状，我最近服用了几次，确实很有效果。”
　　“哦？是吗？”季山似笑非笑，“感兴趣的话，你也可以去参与他们的临床项目。现在也有针对雌虫的实验了。”
　　“多谢您的美意，”宁白说，“军队工作忙碌，我可能没有时间配合科研工作者进行检查测试，就不去添麻烦了。不过，因为这种药很有效，我确实想过多买一些，可惜我找了很多地方，哪里都买不到……”
　　“你可以去暗网找。”季山说。
　　“元帅……”宁白似乎在竭力掩藏自己的惊讶和不安，“我，我从来不……”
　　“放轻松一些。”季山拍拍宁白的肩膀，“你是我的老部下了，我信任你。如果是因为身体原因，低调地去黑//市、暗网这些地方想想办法，其实大家都可以理解。”
　　“……”宁白局促不语。
　　元帅凝视着他，似乎是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丝破绽，但看了许久，宁白依旧战战兢兢，仿佛是真的在为自己去过“黑//市”“暗网”这些见不得光的地方而自责、忧心。
　　他总是这样，在战场上常有变通妙计，回到军部，就立刻变得严肃刻板，只求谨慎不出错，不因为小节有失而影响自己的前途。
　　他把前途看得异常重要，多年来一门心思往上爬，甚至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舍弃战友的身后荣誉。
　　季山忽然笑了笑：“今天叫你过来，本来是有一项任务想安排给你，但既然你身体不适，我还是找其他将军吧。宁白，你好好回去休息。”
　　宁白看着季山，似水一样的目光显露出明显的不甘，他还想争取：“元帅，我的身体真的没问题……”
　　“宁白，服从命令。”季山这样说道。
　　这时，季山的通讯器发出清脆而急促的鸣音。
　　季山看了宁白一眼，当着宁白的面，直接发出了通讯请求。
　　“安达丰先生出什么事了？”他的语气一如以往沉着平静，“我接到了报警信号。”
　　“……报告元帅，没有异常，可能是刚才从办公室到实验基地的路上颠簸了一下，先生的身体稍稍离开了轮椅。”回答者的声音宁白很陌生，听语气，应该是季山安排在雄主身边的护工。
　　“请用心照顾我的雄主。”季山有礼貌地说，“不要让他太操劳。”
　　“是。”
　　通讯切断了，季山看向宁白：“你先回去吧。”
　　宁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在生生地把唇边的话咽下去：“……是，我服从命令。”
　　……
　　另一边，楚安在夜色中戴起口罩和兜帽，直奔皇家科学院。
　　3号侧门并不难找，因为门口聚集着一大群带着口罩的病弱雄虫。
　　有个领头的雌虫在拿着本子清点数量，顺便维持秩序。
　　他高声道：“排好队，不要喧哗，能在晚上的时段做完检测，明天你们就可以回家了，省一天的住宿费，很划算。喂，那边那个……”
　　他指向楚安。
　　“别乱晃，排队去。”
　　楚安不动声色，乖乖走进队尾，在他的身后，很快又排上了好几个同样带着口罩的雄虫。
　　很快，雌虫把本子合上，带领一队雄虫穿过3号侧门，走进了皇家科学院内部。


第44章 地下实验室
　　夜晚的皇家科学院, 静谧幽深。
　　一队带着口罩的病弱雄虫在一只雌虫的带领下，安静地穿过层层叠叠的墨绿色树影，走进了一栋不起眼的建筑中。
　　走廊里灯光摇曳, 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接着昏暗的灯光, 楚安这才看清，这队雄虫里各种等级都有，虽然大多是C级D级，但也不乏看上去属于B级甚至A级的雄虫, 以至于楚安混在其中，并不显眼。
　　他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想得到一些有关安达丰的消息。
　　是安达丰让他通过3号侧门进来的, 整个过程很顺畅, 楚安可以确信，这就是安达丰想要达到的效果。
　　但或许是因为有雌虫带队和监视，也或许是同行的雄虫们都很熟悉这一套进入科学院的流程，整个过程中，队伍里所有的雄虫都老老实实，没有谁说话交谈，以至于楚安到现在为止还对他将要面对的事情一无所知。
　　通讯器休眠了，也不知道宁白那边怎么样。他在心里暗暗地想。
　　不一会儿, 终于走到走廊的尽头, 他们一队人搭升降梯来到了地下。
　　四周渐渐有了些轰轰隆隆的噪音, 最后, 他们停在了一扇偌大的隔离门前面。
　　队伍停了下来，雌虫按下墙边的密码器, 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
　　面前的景象让楚安瞪大眼睛。
　　这是一间足有第二集 团军训练场那么大的大型实验室, 虽然现在时间已经不早, 里面的实验装置却仍在不停运转。
　　那些复杂而庞大的实验仪器，让楚安想起现代化工厂的机械设备——这里不像是实验室，而更像是工厂的车间。
　　一路带领雄虫们进来的雌虫面无表情地挥挥手，排在队伍第一的那只雄虫立刻跟上前去，进入了单独的小型检查室。
　　其他雄虫站在外面等待，直到这个时候，他们似乎才终于确认自己不会失去今晚的检测资格，开始彼此小声地聊天。
　　“又见面了，最近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最近的治疗效果很好。如果今天检测指标正常，我明天一早就回家，我家的虫崽子马上要考学了，我要回去给他加加油。你呢，你怎么样？”
　　“就那样吧……”说话的雄虫勉强笑笑，“安达丰先生又给我调了药量，希望能有一些好转。我今晚做完检查，明天也要回家，实在是没钱再住下去了，这边的消费太贵了。”
　　安达丰。
　　楚安终于听到了他想要听到的字眼。
　　很明显，这些雄虫都是安达丰治疗的病患。
　　楚安听宁白说过，安达丰是研究雄虫精神力机制的专家，宁白的父亲也曾为了领取免费药物，参与过安达丰的科研项目。
　　就类似于药物的临床试验吧……楚安想着，人类社会里，新药上市前都需要做严格的临床试验，想必虫星也是如此。
　　但……
　　他把视线重新投向面前隆隆作响的大型设备，交错的管道一直通向这间大型实验室的后面，伸出墙壁不知道通向何方。
　　这些东西真的仅仅是医疗器材吗？
　　还是说，这里，就是“药”的来源……
　　旁边的雄虫们还在小声聊天。
　　“今晚安达丰先生会过来吗？”
　　“有可能，听说他昨天前天都过来了，所以我才报名了今晚的检测。”
　　“其实他过来也不会理我们，他一般都是来看数据报告的。”
　　“万一呢，我还是想请他帮我看看，我起了好多小疹子，可能是药物的副作用……”
　　大家压低声音七嘴八舌，这时，刚刚前去检测的雄虫从检查室出来了，按照指引独自往另一个出口走去。
　　刚刚做完检查的雄虫似乎很疲倦，无精打采，双腿颤颤，沿着墙边勉强才能小步往前挪动。
　　但他似乎又是高兴的，发现其他同伴们都在关切地望着他，那只雄虫朝大家微微挥了挥手，应该是对检测结果很满意的样子。
　　排在队伍第二的雄虫自觉走进了检测室，没多久，也出来了，身体疲倦的状态与刚才的第一只雄虫如出一辙。
　　很快，轮到了楚安。
　　楚安走进检查的房间。
　　坐在仪器监测台后面的雌虫面无表情，爱答不理地让他去指定的位置站好，脱掉全身的衣物。
　　与楚安设想中有些不同，这只雌虫似乎并不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是把他当做普通的实验参与者。
　　他顺从了雌虫的命令，脱掉衣服，站在了仪器的检测舱中。
　　“滴——”
　　巨大的报警音立刻响彻了整个实验室，墙上的红灯闪烁不休，立刻有其他雌虫冲进来询问情况。
　　操纵仪器的雌虫也慌了，连忙停止检测，上前查看楚安的情况。
　　这时，检查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护工推着安达丰的走进来，轮椅上的光脑屏幕显示出几个清晰的文字——
　　“故障代码？”
　　雌虫回答：“B-32，紧急入侵状态。老师，我觉得这不是样本造成的故障，更像是有谁入侵了我们的系统。”
　　被称为“样本”的楚安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赤身露体，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先穿上了一条裤子。
　　安达丰鹰隼一般的视线缓缓移向他，灰败的脸庞上没有任何反应。
　　“先把他带去我的实验室。”光脑上显示出这样的指令。
　　学生们立刻行动起来，半扶半强迫地把楚安拉到了另外的房间。
　　检测中断了，楚安听到外面的雄虫开始议论纷纷。
　　“难道，死了……”
　　“别乱说，今天安达丰先生在，肯定可以救过来。”
　　“上一次是几年前了吧，我以为不会再有……”
　　楚安直接从检查室后面的通道来到安达丰的实验室，这里不大，看上去更像是医院里普通的诊室。
　　推轮椅的护工给楚安指指安达丰的光脑屏幕，傲慢地问：“认字吗？”
　　楚安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安达丰利用屏幕，言简意赅地说道：“现在进行精神力检测。”
　　护工熟练地从墙上取下来一件防护服，穿在身上，并不离开房间，依旧守在安达丰身边。
　　楚安猜测，这件防护服就类似于铅衣，可以阻隔雄虫精神力能量对雌虫的影响，否则这位雌虫护工就会像福利院里不愿照顾S级雄子的雌虫们一样，在雄虫的强大精神力之下痛苦不堪。
　　房间里，安达丰仍然用阴狠的目光死死盯着楚安。
　　楚安能够明显感觉到，S级雄虫的精神力能量正在四周扩散蔓延。
　　安达丰的精神力很强，很敏锐，很灵活，甚至可以说，有一种凌厉的穿透感。
　　楚安觉得安达丰在向他传达一些消息，虽然他还不知道那些消息是什么，但已经开始不自觉地放大自己的精神力能量，与安达丰彼此呼应。
　　可惜——
　　楚安露出困惑的神情，他还是什么都感受不到。
　　然而这时，旁边的护工忽然摔倒在地上。
　　“抱歉，先生……”护工皱着眉头对安达丰说，“我忽然觉得不太舒服，抱歉。”
　　安达丰并没有减弱自己的精神力能量，只是在光脑的屏幕上显示出一行文字：“去仓库拿一件新的三级防护衣。”
　　护工恍然，感激不已：“哦，我马上就回来，请您稍等。”
　　护工抚着胸口离开了。
　　安达丰缓缓减弱了精神力的强度，楚安也随他一起，收起了自己的精神力场。
　　“我们，有十五分钟时间。”
　　光脑上仍显示着有关“三级防护衣”的文字，安达丰低沉嘶哑的嗓音让楚安打了个激灵。
　　“你会说话？！”
　　“我以为宁白已经告诉过你。”安达丰努力适应着用喉咙说话的动作，语速渐渐从缓慢变得正常，“一只S级雄虫的精神力就会被普通仪器判断为系统入侵故障，面对两只S级雄虫合力的精神力强度，任何防护衣都无济于事。但我们也只有十五分钟时间。”
　　楚安开门见山：“元帅监控了你，对吗？”
　　安达丰回答：“轮椅上有精神力感应装置，我一离开就会报警。”
　　“你能自己走路吗？”
　　“很勉强……”
　　“那我要怎么帮你逃走？”
　　安达丰的回答停顿了一下：“你完全不怀疑我吗，你看到了这里的一切，完全不怀疑我，还想要帮我？”
　　“这里的事情确实很值得怀疑，”楚安平静地说，“但是宁白已经和你站到了一边，或者说，你已经逼迫、诱导宁白和你站到了一边。我必须和宁白站在一起。而且，你也不怀疑我，不是吗？”
　　楚安知道，安达丰支开护工，就是要跟自己商量逃离的计划，既然只有十五分钟时间，他不想浪费在无谓的话题上。
　　“我需要做什么，你告诉我，我会权衡利弊。我们今天就要逃走吗？”
　　“不是今天。季山马上就会回来找我，他刚才已经联系我了，今天我们没有时间逃离。”安达丰说， “宁白还是太嫩了，没有再拖一些时间。”
　　听到这句话，楚安反而松了一口气。
　　既然季山已经放掉宁白，回来找安达丰，大概就意味着宁白已经靠着出卖安达丰摆脱了季山的怀疑。
　　宁白演戏的能力虽然一般，好在关键时候还是可以派上用场的。
　　“你很担心他，”安达丰说，“我听说你们只是强制匹配的关系。我和季山是自由恋爱，但也走到了今天的地步。强制匹配不会有更好的结果。”
　　“我们是家人。”楚安不愿解释更多，“说说你的计划吧。”
　　安达丰道：“我们都是S级，你可以替我坐上轮椅，瞒过精神力感应器。当然，我也有办法让你逃出生天。
　　再过半个月就是虫星一年一度的星泉庆典日，季山一定会去慰问戍边军雌，那时候我们再行动。半个月时间，足够我迷惑他、麻痹他。最近你只需要每隔四天来这里一次，假装接受我的精神力治疗。”
　　楚安问：“他已经知道你联系宁白，你很自信他不会杀你？”
　　“他永远不会杀我。因为，他杀了我，他也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