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能猜出谢酩准备做什么,但是……他们哪儿来的仙门之匙?
钥匙,不过是个模糊的概念称呼罢了,所谓的仙门之匙,应当是某种信物,他们连五把仙门之匙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单一张嘴说,拿不出来,也骗不出堕仙啊。
堕仙没那么好骗。
谢酩拢住他的指尖,嗓音淡淡的,难得说了一长串话:“上古时期,仙界授予人界五把仙门之匙,飞升之人需有保管者的认可,以仙门之匙开启仙门,方才能得到仙界承认。”
楚照流不知道谢酩哪来的底气能钓出堕仙,不过俩人配合久了,成了习惯,清清嗓子,默契地接上话头:“万年前仙门在浩劫中关闭,但仙门之匙是从仙界流传下来的,唔,和所谓的仙器也差不多了吧,未必不能悟到什么。”
一听此言,所有人心口顿时狂跳,眼前一亮。
与飞升有关的仙器!
以谢酩和楚照流的修为和地位,没必要撒个谎骗他们的吧?
而且他们不说,在场也没几个人知道这东西,撒个谎图啥。
没有人会觉得自己不是天选之人——有资质修行者,百里挑一,能顺利结丹者,千里挑一。
他们不仅修行悟道,成功结丹,还是其中的佼佼者,为一方之主。
只要拿到仙门之匙,必然有机会得窥飞升之门!
众人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对这个不太在意的问剑大会也重视起来。
杜夫人搔了搔怀中白猫的下巴,笑吟吟地开口:“仙门之匙,连妾身都有些心动呢。不过,妾身很好奇,谢宗主怎么舍得将这种东西拿出来?”
谢酩抿了口茶,语气冷淡:“我不需要。”
透露着毫不遮掩的自傲。
所有人:“……”
很好,居然十分合理。
“没有其他问题,便散了吧。”谢酩搁下茶盏,“不送。”
众人正有此意,纷纷起身告辞,怀揣着一腔兴奋,准备赶紧回流明宗安排的客居之所,给参加问剑大会的年轻弟子们训训话,敲打敲打。
顺便塞点宝贝给参赛的弟子。
这次问剑大会,一定要竭尽全力,夺得魁首!
旁人散了个七七八八,却还有人没走。
还在座上没挪动的,是楚荆迟、杜夫人,以及一个比较陌生的中年男子,从谢酩提到仙门之匙后,就沉吟着没有说过话,楚照流瞅着眼熟,好似是昨天一起倒霉的修士之一,但姓甚名谁叫不出来。
顾君衣就知道他肯定不认识,边嗑瓜子边和楚照流交头接耳:“那是东临门的门主,单海宏。”
燕逐尘也凑过来,三人沆瀣一气,淡定自若地嗑着瓜子,凑一块儿说悄悄话。
燕逐尘又叭叭了两句,楚照流才对东临门有了印象。
东临门在烟霞之北,离得颇远,又是个不大不小的门派,和扶月宗相处得不咸不淡,所以没什么印象。
他哦了声,抽空朝外瞥了眼,代谢酩开了口:“几位留下来,是还有什么问题想问谢宗主?”
杜夫人撸着她的猫,笑而不语,楚荆迟是个老狐狸,一时也没开口,东临门门主憋了会儿,迟疑着问:“谢宗主当真有仙门之匙?”
谢酩伸手把和燕逐尘凑得过近的楚照流往身边拨了拨,顺手将啾啾提放到两人中间,不露声色问:“哦?听你的意思,对仙门之匙很有了解?”
单海宏讪笑了下:“谈不上了解,就是从前四处游历时,听过一耳朵,好奇已久,没想到谢宗主如此大气,事关飞升的仙器,说拿出来就拿出来,在下颇感震撼。”
他边说着,边悄悄打量着谢酩的神色。
可惜谢酩脸色总是淡淡的,很少显露情绪,他看不出来谢酩对仙门之匙有任何反应。
另外那三人还在那儿热火朝天地嗑瓜子。
“既然如此,就不打扰谢宗主了,”单海宏遗憾地收回目光,“告辞。”
谢酩:“请。”
楚照流和顾君衣交流了个眼神。
他们对仙门之匙也知之甚少,单海宏倒像是有听闻过,现世对上古的记载太少,能挤一点是一点。
必须把话问清楚。
楚照流摇摇扇子,深沉地道:“不知道这位单门主,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燕逐尘斯斯文文地剥着瓜子:“你们又要去干些打家劫舍的事了?可别拉着我,否则我师父回来得打死我。”
顾君衣嗤了声:“瞧你那点胆子。”
燕逐尘冷笑:“你们这几个常年病号,就不怕我下回在你们药里放泻药?”
顾君衣:“行啊,我们喝药前先给谢酩试一口,你要真敢放,我敬你是条汉子。”
燕逐尘:“……”
燕逐尘转移话题:“小照流,你这到底是什么鸟儿,看起来不是凡物啊。”
啾啾身为一只神兽,却深深地迷恋上了嗑瓜子,坐在三人中间,嗑得如痴如醉,两只小爪子抓着瓜子,小尖喙一咬一嗑,轻轻“啪”地一声,就顺利开壳,露出中间的瓜子仁。
三两下,比人嗑得还快,不一会儿身边就聚起了一堆瓜子仁。
燕逐尘作势去偷,还被炸毛的啾啾不满地啄了一下。
楚照流:“哦,这是只凤凰。”
燕逐尘:“……”
燕逐尘差点跌下座位:“凤什么?什么凰?”
凤凰是百鸟之王,天生御火,神圣、美丽而高傲,浑身是宝,无论羽毛、眼泪还是血液,都属天材地宝,邪祟秽物避之不及。
这种神兽,已经几千年没在世上出现过了。
现在楚照流漫不经心地告诉他,这毫不起眼的、圆滚滚的黄毛胖鸟居然是凤凰?
啾啾睨了眼这偷瓜子贼,不屑地“叽”了声。
它难道还不够神圣美丽高傲?
愚蠢。
几人嗑着瓜子研究啾啾,轻松愉快的气氛与屋内的端肃氛围有种严重的脱节。
谢酩端坐在旁,座下的人不说话,他就不说话,安然地注视着一颦一笑尽皆惹眼的楚照流。
这要是没人开口,能耗到晚上去。
楚荆迟耐不住轻咳了一声,终于开了嗓:“照流,听说你受了伤,好些了吗?”
楚照流正在婉拒啾啾扒拉到他手边的瓜子仁,闻声笑意一敛,平淡地别去一眼:“楚家主特地留下来,就是想说这个?”
以楚荆迟的脾气,八成是留下来打探仙门之匙的消息的。
顾君衣最瞧不上楚家人,阴阳怪气出声:“关心得真是时候啊楚家主。”
当年楚照流父母失踪后,楚照流受辱受欺负,楚家那种人吃人的环境,楚荆迟都冷眼旁观,此后更是多年未曾有过联系。
需知迟来的锦上添花,就是佛头着粪。
楚荆迟静默了下,看了眼还在侧的其他人,最后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只是道:“三日后,如若你愿意,可以到山下的瀑布边来找我,我有事想与你说。”
话毕,便起身离开。
顾君衣哼了声:“神神秘秘鬼鬼祟祟,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小师弟别理他。”
楚照流还是个所谓的废人时,楚家对他不闻不问,现在知道他实力强悍,又巴巴地来了。
楚照流不悦:“二师兄,你说谁是鸡呢?”
说着,掏出袋新口味的瓜子,瞅了眼味道,满肚子的坏水摇了摇,立刻亲手剥了瓜子,献宝似的递给谢酩:“谢三,尝尝,甘草辣椒味的瓜子!”
谢酩:“……”
说实话,不太想尝。
但这是楚照流亲手剥的。
谢酩沉默了下,最终还是在楚照流亮晶晶的期待眼神里,把瓜子送进了嘴里。
草草咽下这味道神奇的瓜子后,谢酩揉了下额角。
不能再让楚照流跟着顾君衣和燕逐尘嗑下去了。
指不定还要掏出什么千奇百怪的东西。
他偏头看向最后在座的杜夫人与罗度春,难得先开了尊口:“杜夫人也有问题想问?”
杜夫人坐姿慵懒,眄了眼自己的得意弟子:“小春儿,素材积累够了?”
罗度春原本正偷偷瞄着首座那边的情况,她一开口,登时一阵紧张,连忙道:“够、够了,师父,咋们走吧。”
杜夫人掩唇一笑:“多有打扰,妾身没什么想问的,先行告辞了。”
楚照流瞅着这师徒俩人离开的背影,脑袋无意识靠到谢酩那边,压低声音,有些不解:“我记得在秘境里时,那小姑娘比同龄人都要沉稳许多,怎么现在一见到咱俩就结结巴巴的?”
谢酩:“或许是你的错觉。”
“我绝不可能看错,她看咱俩的眼神总是很奇怪,”楚照流摩挲着下巴,“我这么风流倜傥、平易近人,小姑娘见了肯定不害怕,还是你的原因吧,谢三。”
谢酩面无表情:“与我何干。”
“对了,就是你现在这副模样,”楚照流啧啧道,轻佻地笑,“你看你,嘴生得那么好看,不用来说话,也不用来笑,简直暴殄天物。”
燕逐尘和顾君衣:“……”
俩人大眼瞪小眼,听着这堪比登徒浪子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男的话,简直要对楚照流绝望了。
小师弟,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救不了。
俩人也不知会楚照流一声,果断悄么声脚底抹油,先溜一步。
谢酩的眸色略微深了深:“我倒是觉得,长了嘴只用来做你说的事,很浪费。”
楚照流无知地仰着脸:“那你还想做什么?”
话音才落,下颌就被捏住了,馥郁的冷香逼近,谢酩固定着他的下巴,低头凑过来,眼底神色愈深。
楚照流愣了愣,也没躲,呆呆地看着谢酩靠得越来越近,呼吸都能交织到一起,再往前几寸,就是彼此的唇瓣。
“若是我想一亲芳泽,”谢酩钳制着他下颌的拇指抬起,不轻不重地碾了碾他的下唇瓣,动作暧昧旖旎,面色却依旧淡淡的,“你准吗?”
楚照流的唇瓣颜色略浅,所以总显得有些病歪歪的,气色不太好。
被粗暴地碾揉了下,顿时漫上绯红,涂了口脂一般,颜色动人。
楚照流完全没料到谢酩居然会这么做,嘴唇都给他揉麻了,那股麻意还一下蔓延到半身,比被燕逐尘扎了针还令人动弹不得。
他傻在原地,心跳加速,耳垂比耳坠还红,脖子上也漫上层红霞,小声嗫嚅:“谢三……”
那么可恶的人,现在又有点可怜兮兮了。
分明是一低头就能触碰的美好。
谢酩闭了闭眼,放开手,离得楚照流远远的,不冷不热道:“总开些过火的玩笑,小心遭报应。”
楚照流郁闷地揉了揉自己的嘴唇:“我就随口一说,哪儿过火了……剑尊大人,你还挺有调戏人的天赋呢,看不出来啊。”
他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你也太开不得玩笑了”。
方才他睁圆溜了眼,与那双颜色浅薄的眼睛对视着,只感觉那双眼里情绪极沉,好似下一秒谢酩就真要亲下来了。
谢酩分明比他还开得起玩笑。
楚照流自我调节的能力极佳,别扭了下,就很快从尴尬情绪跳出来:“昨日不是说要去个地方吗,现在能说了?”
谢酩定定地看了他片刻,起身道:“跟我来。”
俩人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若无其事地离开。
啾啾歪着迷惑的小脑袋,看不懂母啾父啾一天天的都在搞什么,决定继续潜心嗑瓜子儿。
楚照流和谢酩并肩走着,离开了大堂,出了内院,快到外院时,遇到个意料之外的人。
奉命监管陈非鹤和林杉的赵长老。
他背着手,在边上犹豫地踱着步,听到脚步声看过来,愣了一下,连忙行礼:“宗主,楚公子。”
谢酩:“何事?”
赵长老斟酌了下,干脆一咬牙:“宗主,不知问剑大会,陈非鹤和林杉有资格参与吗?”
问话的时候,他的心跳不由加快了点,但只是面对谢酩时下意识的敬畏,对答案倒是有所预料。
只是陈非鹤天赋极高,在流明宗年轻一辈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若是不能参加这次问剑大会,未免太可惜了。
谢酩掀了掀薄薄的眼皮,回答出乎意料:“问剑大会的规矩不是我定的,参加与否,不必问我。”
赵长老蒙了蒙。
宗主的意思是……?
楚照流摇摇扇子,低声笑道:“意思就是,爱参加不参加,谢宗主管不着。”
离海岛屿多,虽然流明宗坐落的这片岛屿最大,但谢酩并未把流明岛作为比武场地,场地设置在其他岛。
与谢酩所说的“百年内禁止入流明岛”也并不相悖。
赵长老反应过来,那张冷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惊喜,又行了一礼:“多谢宗主!”
话毕,便匆匆走了。
楚照流觉得有意思:“我还以为是个凶巴巴的老顽固呢,未曾想人还挺好。”
谢酩不置可否,带着他下了山,没有进山门前的桃花林,而是转了个方向,分花拂柳,一路走到了海岸边。
海岸边的沙子细细软软的,哗哗的浪声连绵不绝,碧蓝的海水一望无际,与天际交接而成一条直线,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白光。
天蓝海蓝,单是看着就叫人心旷神怡,胸怀宽阔。
楚照流跟着谢酩往山崖上走着,心念一动。
回到离海后,谢酩就一直很忙,没工夫带着他四处看看,貌似这还是俩人第一次到海岸边来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