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张开嘴,尖锐的蛇牙刺破薄薄的皮肤。
言知瑾瞳孔倏地紧缩,心跳猛然加快,几乎要透支身体的力量,在心脏跳跃间,将他引向死亡。
浓郁的香气在空中蔓延。
蛇慢条斯理地舔食着美味佳肴,喟叹道:“那我,也来咬你一口。”
言知瑾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他抱住双膝,脸埋在膝头,瞳孔涣散,牙齿死死咬住下唇。
“不要害怕,不会疼的。”蛇诱哄道。
“你别……”言知瑾从齿缝间挤出一句挣扎。
这句挣扎一点力度都没有,反而像是求饶。
“不行,你咬了我,我要咬回来。”蛇摇晃着尾巴,难得没有心软。
“那你……你别在这个地方……”言知瑾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身体也抖得越来越厉害。
蛇歪歪脑袋,张望了一下,还是把他裹起来,运回客房:“好吧。”
他锁上房门,用尾巴勾上窗帘,大摇大摆地游到床边,爬上床脚,窸窸窣窣地向前爬。
言知瑾侧躺在床上。在黑蛇去关窗帘的时候,他曾试着坐起来,逃离这个令人难堪的动作,却发现全身都没有力气。
不知道是信息素发挥作用,还是言虺无意识地向他注射了毒液。
蛇贴着他的脊背弧度,弯弯曲曲地爬到他颈后。
由于他的身体实在是太长,当他的头部正好顶着言知瑾的后颈的时候,自己的尾巴还有好长一段在床下面。
他扬起自己的尾巴,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用尾巴在言知瑾身上绕了好几圈,从腰一直缠到脚踝,把他完美地纳入自己的领域。
“我要开动了。”冰冰凉凉的吐息洒在言知瑾颈后。
“你可不可以……不要……”言知瑾低声下气地和他商量。
这个动作让他有一种,自己正被蟒蛇绞杀,即将成为对方的腹中餐的错觉。身体失去控制权,而带来无法抑制的恐慌。
他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情况会突然变成这样。
“不可以。”蛇的信子在那块格外柔软的皮肤上逡巡,每一次移动都带来一阵战栗,“不过我一定会轻一点。”
蛇牙尖锐而寒冷的触感,已经解除到皮肤了。
言知瑾闭上眼,狠下心,喊:“你变回人吧!”
蛇的动作顿住,脑袋绕到他面前,问:“真的?”
“真的。”言知瑾还是闭着眼,紧紧咬着下嘴唇。
“好。”蛇愉悦地说。
刹那之间,环绕在他腰间的,从干燥光滑的蛇鳞,变成了隐含着力量的人类手臂。
言虺似乎很满足他的要求,从后面环抱住他,轻柔亲吻着他的腺体,说:“你以前总是叫我变成蛇,这还是第一次……早知道我就不变回蛇了。”
人类皮肤的熟悉触感,减轻了内心的压迫感,连对活动的束缚,都变成了拥抱。
衣角被微微掀起,肌肤的直接触碰,点燃一种旖旎的独特感觉。
言知瑾低声说:“你轻点咬。”
“嗯。”言虺漫不经心地回答。
言知瑾闭着眼,等待着疼痛的降临。
人的牙齿,比蛇的牙齿迟钝多了,所以如果是被人咬一口,应该……应该好一点吧。
他自我安慰。
突然,他睁开眼,眼神空洞地看着面前雪白的墙壁。
言虺并没有用牙齿咬,而是在……
言虺在他颈后留下一个暗红色的痕迹,转移了阵地,缠绵地亲吻着他的肩膀和后背,在常年不见阳光的白皙皮肤上,刻下一个个暧昧的红色印痕。
他的动作沿着脊椎的线条,一路下移。
“别亲了!”言知瑾颤抖着手臂,不知道怎么恢复了力气,一手臂把他掀翻到地上,自己抱着被子,坐在床头,警惕地看着他。
言虺愣愣地看着他,好像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被掀翻的。
他撩起自己的袖子,看着手臂上新出现的烧伤。
言知瑾的身上笼罩着淡淡的一圈银光,这层光仿佛一道铠甲,让他看起来神圣而不可侵犯。
言知瑾嗓音沙哑地说:“你说了只咬一口!一口已经结束了!”
言虺垂下袖口,摊开双手,解释道:“是这样……但我还没咬……”
“你今天回你自己房间睡!”言知瑾急促地说,“不,你留在这里,我自己回去。”
“我们不是机票都订好了嘛。”言虺忍俊不禁,站起身,缓慢向他移动。
言知瑾盯着他的步伐,只要他的速度稍微加快,就喊:“你给我出去!”
言虺一方面好声好气地哄着他,一边慢慢移到到床边。
最后,他还是成功坐到床的边缘,一举扯下言知瑾抱着的被子,和他一起滚到床上。
被子慢慢悠悠地落到两个人身上。
言知瑾惊呼一声,一脚踢到他的膝盖,努力向外挪。
言虺却抱住他,把被子拉低,让两个人都能顺利呼吸,和声细语地道歉:“对不起,别生我的气了。”
“你错哪了?”言知瑾问。
“我太激动了,不应该不顾你的想法,做这些事。”言虺老老实实地承认,“但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在意我,还会为我吃醋……”
“我没有吃醋!”言知瑾满脸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害羞。
言虺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他抱着言知瑾,用唱摇篮曲的柔和语调说:“你在我心里,从来都不是什么替代品。我喜欢你。”
言知瑾也安静下来,闷闷地说:“谁问你这个了?”
“你不要因此伤心。”
“我没有伤心!”言知瑾像只炸毛的猫,“你喜欢谁关我什么事!”
言虺周身的气氛稍稍低落。
他宁静地笑着,眼神仿佛外面的阳光:“但我还是喜欢你。”
言知瑾头昏脑涨。他觉得自己今天的血液流动实在是太不规律了,再这样下去,可能有一天,会得脑梗。
“你能,成为我的伴侣吗?”
“不能!”言知瑾斩钉截铁地说。
“哦……”言虺稍有低沉。
他很快就换了个说法:“那你,可以成为我的信徒吗?”
“不可以。”言知瑾冷静地说,“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信徒,我不会对任何一个存在顶礼膜拜。”
“那我,成为你的信徒呢?”言虺悠悠地说。
言知瑾微怔,没有马上回答他。
“如果我成为你最忠诚的信徒,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永远追随你了呢?”言虺仿佛在梦呓。
言知瑾的大脑已经恢复正常运转。
他经过仔细的思考,认真地说:“我不希望。”
就算他们真的在一起,他也不希望言虺成为自己的信徒。
在他心里,神与信徒终究不是平等的,信徒只能够仰望神。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希望他们是势均力敌的,没有谁低对方一头。
***
因为爱德华的事,言知瑾在这里耽误了太久,没办法陪胡蓬等人继续走下去。
他和言虺同胡蓬和沈知瑜等人告别,自己踏上回家的旅程,由章朔负责当他们接下来的顾问工作。
沈知瑜对此表示相当不舍,但也只能送他离开。
分别前,言知瑾也顺便见了马特一面。
“你有什么想带给休因的吗?”
凯瑟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还在惊叹他居然认得休因,马特却露出无奈的笑容:“你果然发现了。”
“你们已经提示过我很多次了。况且,即使身在异乡,休因仍旧是个尽职尽责的信徒。”言知瑾说。
马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爽朗笑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他过得怎么样。他很少和我们说自己的生活,就算说,也只说开心的事。他毕竟一个人在其他国家……”
“他过得很好,从事着自己喜欢的职业,同事也很好相处。”言知瑾说。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马特把玩着自己的匕首,看不在意地说。
“我会向他转达你的关心。”言知瑾说。
“还是别说了。”马特突然改变说法,“我知道他过得好,就行了。”
“你怕他知道你喜欢他?”言知瑾嘴角上扬,露出促狭的笑容。
“我没有!”马特额角青筋暴起,一向直率的人,竟看起来有点别扭。
“无论如何,感谢你因为他而对我多加关照。”言知瑾伸手和他握手,“但你对他的关心,我也会告诉他。我认为,他有权利知道。”
马特匆匆和他握手,不耐烦地说:“随便你怎么说。”
“暂时是以朋友的身份。”言知瑾颔首,“日后顺利。”
他和马特说了太多话,言虺按捺不住,直接把他拉走。
言知瑾无奈地和凯瑟琳挥手道别,前往机场。
***
言知瑾做了个梦。
他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银白色的空间。
不同的是,往常,他都以第一视角,身处空间内。而这次他好像悬浮在半空中,以第三视角,注视着正在发生的一切。
他看见两条蛇,一条黑,一条白,旖旎地缠绕在一起。
黑色的蛇长得很像言虺的蛇形态。
而白色的蛇……
好像不是他。
第92章
黑色的蛇和白色的蛇, 在朦胧的雾气中纠缠。
言知瑾高高地悬在空中,看着漆黑的鳞片和银白色的鳞片在湿润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纤长的蛇尾交叠在一起,随着呼吸颤动。白色的蛇尾微微弯曲, 勾住黑色的蛇尾。
弥漫的雾气中, 白色的蛇似乎昂起头,看向言知瑾。
蛇的眼睛很难传达出情感, 这条蛇的眼睛, 却给了言知瑾一种, 挑衅的感觉。
它只是看了一眼,黑蛇的头就压住它的头, 将他再次拖入雾气中。
言知瑾十指攥紧,骨节因为过于用力而发出清脆的响声。
“做噩梦了吗?”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他的手,轻柔地把他的手指分开。
言知瑾晃晃脑袋, 睁开眼。
还是熟悉的飞机舱, 乘务员推着推车, 小声地询问周边的旅客是否有需求。
他在回国的路程中, 睡着了。
他看看自己的掌心,灰色的绒毛来自腿上的毯子。毯子原本是崭新的, 现在已经被他拽秃了一小块。
言虺拍落他掌心的绒毛,捏捏他的手掌,示意他放松, 说:“不用怕, 只是一个梦。”
言知瑾垂眸看着两个人叠在一起的手, 脑海里又浮现起交缠的两条蛇。
银白色的蛇很漂亮,体型修长, 纤尘不染, 银色的鳞片反射着圣洁而不可侵犯的光泽, 浅色的眼瞳静谧而薄情,却意外得诱人。
两条蛇看起来亲密无间,又默契非凡。
只有蛇才能和蛇在一起,人不可以。
一恍神,言虺的手就变成一截黑色的蛇尾。
黑色的蛇尾,压着一截银白色的蛇尾,还亲昵地勾住银白色的蛇尾,不让它逃开。
言知瑾脸上的温度霎时间褪去。他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急促地把言虺的手拍开。
清脆的一声响后,言虺震惊地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红印。
他看看脸色苍白的言知瑾,再看看手背上的印子,眉头紧锁,语气也认真了许多:“噩梦这么恐怖吗?”
言知瑾又恍了一下神。
那条黑色的蛇尾又在言知瑾的眼中变回一只属于人类男性的手。
那条银白色的蛇尾,也变成他自己的手。
银白色的蛇尾,是他自己的手?
这个认知让言知瑾平静下来。他眨眨眼,抬高自己的手,对着灯光,反复打量。
言虺也抬起头,看着他的手。
他试探着用指尖碰了碰言虺的手背。
是人类的手。干燥、整洁,骨节清晰可见,透露出强大的力量感。
肯定是人类的手,言虺从来没有做过把手变成尾巴这种事,他又不是八爪鱼。
言虺反手和他十指相扣,笑吟吟地问:“你在看什么?手怎么了?”
“我梦见了一条黑色的蛇,和你很像。”言知瑾恍惚地说。
“我就是啊,”言虺莞尔,压低声音说,“我就是黑色的蛇。你昨天晚上不是还摸了我的尾巴吗?”
是啊,言虺本来就是蛇,从最初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就是。如果他不是蛇,言知瑾也不会把他带回来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却对这种动物唯恐避之不及。
“我还梦见了一条银白色的蛇。”言知瑾嘴角下压,把口腔里的苦涩感咽下去,“很——很好看的银色的蛇。”
“你喜欢这条蛇?”言虺问。
“你喜欢吗?”言知瑾的身体不自觉地向他靠近,急切地想知道他的答案。
言虺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你是这条蛇的话,我就喜欢。”
“那我要不是呢?”言知瑾问。
“那就不喜欢。”言虺不假思索地说。
言知瑾的胸口,仿佛有一块巨石落地。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按按胸口,说:“我想回一趟家。”
“我们不是本来就要回家吗?”言虺问。
“我是说,我父亲那里。”
***
言知瑾下飞机后,先回家把行李放好,给言听雪发了个消息,约好回去的时间。
没想到言听雪恰好下午就有时间,他把行李放了,洗个澡,就得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