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完，先是一愣，而后有些气恼。
　　他还这么小，不会控制脾气，说不高兴就绷起小脸，不赞同地说：“姨奶奶！拔拔怎么还要开会！为什么啊？拔拔吃饭饭了吗？”
　　岑太太赶忙抱起他安抚：“扣扣别担心，爸爸已经吃过饭。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才这么久还没结束。”
　　倒是难得这孩子关心爸爸。
　　扣扣还是没有被说服，他的世界里，天大地大，吃饭睡觉休息最大。
　　哪有不给爸爸休息的重要事情？
　　都是坏事情！
　　-
　　晚上十点左右，江慕寒才结束会面，离开摄政厅时，正好看到阿絮在外面等候。
　　他问起小家伙今天去参加生日宴的情况。
　　阿絮一五一十地如实汇报。
　　江慕寒从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放松下来，听到阿絮说“小殿下被一群孩子围着说话”时，眼含笑意，问道：“没吓坏吗？”
　　阿絮的语调也很轻快，跟在陛下左右，回答道：“没有。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不过小殿下懂事，也知道怎么和大家相处。特别讨大家喜欢，好些小朋友想邀请小殿下去家里做客。”
　　听阿絮诉说当时场景，江慕寒竟有些许遗憾，不能陪伴在小家伙的左右。
　　尤其是听到他说被爸爸抱着坐飞机时，他胸腔中溢满了难以名状的慈爱，声音近乎蚊吟地自言自语：“原来这么喜欢开飞机。”
　　走在身后的阿絮没有听清，询问道：“陛下？”
　　“没事。”江慕寒驻足，“现在是不是已经睡了？”
　　阿絮道：“是，回来的路上小殿下就打哈欠了。太太就先让小殿下去洗漱，这个点恐怕已经睡下了。”
　　江慕寒想，睡下了也可以去看看，他又不会妨碍小家伙睡觉。
　　不过他今天有些疲惫，准备先洗个澡再去过，他让阿絮先回岑太太那边。
　　-
　　半小时后。
　　江慕寒从浴室踏出来，修长的身躯裹着浴袍，正端起侍女送进来的温水仰头喝了两口，视线划过大床边的小床——
　　小家伙估计以后都不会来了。
　　可是他还不舍得把小床挪开。
　　正不受控制地走神，江慕寒耳中听见熟悉的声音。
　　“啪——”
　　“啪——”
　　软绵绵的敲门声。
　　这不是小家伙平时敲门的动静？
　　小手没力气，敲的时候害怕疼，所以声音听起来软趴趴。
　　江慕寒还以为自己做梦，盯着卧房的大门几秒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真的是有人敲门。
　　侍女怎么不禀报？
　　是小家伙吗？
　　阿絮不是说已经睡下了？
　　江慕寒第一回 在自己卧房中还跟做贼似的，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后面，沉声问道：“谁敲门？”
　　“拔拔~”
　　小奶音刚出声，门就已经从里被用力拽开。
　　门外，一个穿着毛绒连体睡衣的小幼崽正怀抱的白色圆枕头，大眼睛里满是气咻咻的眼神。
　　小小的个子没有比枕头高多少，一不小心看差了，可能还以为是两个枕头竖着堆在一起呢。
　　江慕寒忍住满意的笑容，低眸看着小家伙：“你怎么来了？”
　　正想去看他呢，居然自己来了？
　　江慕寒欣喜之余，很受感动。
　　扣扣抱紧大枕头迈着小步伐，一言不发，从爸爸伸开的胳膊下面经过，直直地往房间里走去。
　　小表情怪严肃的。
　　江慕寒盯着他的小身影，被可爱地定住了身形，只有视线追随他的脚步。
　　小家伙走到大床边，将枕头放上去，然后上半身软软地往床上趴，右腿努力往上攀了几下，成功地够住床沿，左腿也顺利缩上去。
　　他整个人爬上床后，跪坐在大被子上，用小脑袋顶着枕头挪到床头，最后拉开大被子，把自己的小身体藏起来。
　　江慕寒一直站在门口，静静地欣赏小家伙幼稚可爱的一举一动。
　　扣扣两只小手拍拍被子两侧，朝着门口看去，皱眉，闪烁的眼眸里似乎是不太理解为什么爸爸一直看他，都不来帮助他。
　　他嘟嘟嘴，说出三个字：“你过来！”
　　江慕寒听着这语气真耳熟，不是他总是跟小家伙说的话？
　　他关上门，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向床尾，实在是忍不住笑意，勾了勾唇角问：“你自己来的？姨奶奶呢？”
　　刚才他开门看到小家伙，就已经观察过外面。
　　没有姨母，也没有阿絮。
　　总不至于是小家伙一个人在大半夜“跋山涉水”而来。
　　扣扣扬起小脑袋，骄傲：“我自己过来的呀，我很勇敢！我是胆子很大的小朋友。”
　　生怕爸爸不相信，他一本正经地补充道，“比很多小朋友都勇敢。他们都不敢坐飞机，飞到很高很高的地方。”
　　江慕寒自然是不信。
　　就算他认得路，非要一个人过来，姨母也绝对不答应。
　　想必是姨母叫人在他身后暗中护着。
　　不过，倒也不必告诉他，就让他当一回敢于独自上路的小勇士。
　　江慕寒走过去揉揉他的脑袋：“不错，很厉害。”
　　他抱起暖洋洋的小家伙坐在腿上，“姨奶奶呢？你不陪她一起睡觉？”
　　“唔……”扣扣想了想，乖觉道，“姨奶奶说拔拔很不乖，都不会准时睡觉，我来看着拔拔睡觉，等拔拔睡着了，我再回去。”
　　小手掌又在被子上拍拍，故作凶凶的模样，“快点！睡觉哦！”
　　江慕寒手掌揉他圆嘟嘟的脸颊，奶凶奶凶的小可爱，谁不喜欢呢？
　　“你还回去？”
　　“嗯！”扣扣跟姨奶奶说好的。
　　江慕寒暗笑，逗他：“那我要是一直没睡着怎么办？”
　　“不会的，怎么会呢？”
　　不是每个人都要睡着？怎么会有人睡不着？
　　扣扣还不太能想象这件事，也完全没有“失眠”的概念。
　　“我给拔拔讲故事，讲好听的故事，拔拔就睡着了。”
　　“你给我讲？”江慕寒来了兴致，拉开被子躺下去，“好了开始吧。”
　　扣扣看着如此配合的大人，自己反而有些卡壳。
　　他来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么远呢，根本没有准备故事。
　　而且……
　　从来都是大人说故事哄他，他不会说呀。
　　看看满眼“期待”的爸爸，扣扣觉得自己不能辜负爸爸，至少不能让爸爸失望。
　　他抓抓小耳垂，又摸了摸小脚丫，临时想到一个可能听过的“故事”，开始“哄”爸爸睡觉。
　　“在大大的草原上，有一群……一群……一群小白鹅。嗯，有一只小白鹅有长长的脖子和红嘟嘟的嘴巴，很喜欢吃……吃草。”
　　扣扣说的不是很确定，眼神有些犹豫地看向爸爸，但爸爸并没有说什么，他甚至看到了爸爸清晰的鼓励的神色，他便有了不少的信心，开始继续说。
　　“小白鹅会打开两个翅膀，飞起来。飞的时候……哦，它可以飞过大草原，可以飞到树上去吃甜甜。”
　　说到这里，扣扣害羞地笑了一下。
　　毕竟爱吃甜甜的不是小白鹅，是他自己。
　　不过好像爸爸并没有发现，扣扣感觉爸爸似乎听得很入神。
　　是故事说得特别好吗？！
　　嗯，一定是这样。
　　扣扣的信心成几何倍数增长，他的脑海里跟着出现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展翅高飞的小白鹅、以及美味的甜甜。
　　“吃完甜甜，小白鹅就看到了……嗯……看到鹅奶奶。小白鹅很喜欢鹅奶奶，就打开翅膀从山顶上飞过去。”
　　江慕寒隐约已经知道了小白鹅与鹅奶奶的具体指代，他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听得很认真。
　　面对绘声绘色讲故事的小家伙，他放弃纠正他的“山顶”小错误，继续沉浸故事里。
　　“鹅奶奶也打开翅膀。鹅奶奶的翅膀有这么大这么长！”扣扣伸展手臂，给爸爸比划，确保爸爸可以听懂，“可以抱住小白鹅。”
　　说完，似乎不太对，他连忙改正“话术”。“鹅奶奶不是抱住小白鹅，是用翅膀这样把小白鹅圈起来。”
　　他的手臂做出一个抱住枕头的动作。
　　但是接下去小白鹅做什么了呢？
　　扣扣有些小迷糊。
　　“嗯。然后呢？”江慕寒听得津津有味，“小白鹅和鹅奶奶去了哪里？看到什么了？”
　　“哦！”扣扣听到爸爸的话，飞快地道，“小白鹅和鹅奶奶回家里，去找鹅爸爸鹅妈妈。”
　　江慕寒：推测失误，显然这个家里目前没有“鹅妈妈”。
　　接下去在江慕寒的引导下，扣扣继续说小白鹅一家人做饭、玩耍，吃好吃的东西，还去河边洗脚。
　　因为河边洗脚比较开心，大家可以玩泼水。
　　说着说着，扣扣倒是开始犯困，故事的尾声，小白鹅关灯睡觉时，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江慕寒已经调暗灯光，搂着暖洋洋的小家伙，百看不厌这张童稚小脸，声音极轻柔地问：“没有鹅妈妈会失望吗？”
　　可惜，怀里的小家伙在眨眼间呼呼大睡，压根忘记了，他的任务是来哄爸爸睡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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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次日一大早, 江慕寒醒来就发现自己的左胳膊变成了一截树干，被一只小考拉手脚并用地紧紧抱住。
　　热乎乎、肉嘟嘟的小脸贴在上臂，小鼻子呼出来的热气贴着皮肤，熨帖。
　　江慕寒稍稍一动, 小家伙发出含糊的哼哼唧唧, 越抱越严实。
　　他便索性放松下来, 右手搂住小家伙拉进怀中揉了揉, 真是软和的一团云。
　　小翘鼻小嘴巴，怎么看怎么软萌顺眼。
　　江慕寒想到昨晚他抱着大枕头过来哄自己睡觉, 整个人都陷入从未体验的幸福中。
　　扣扣像是不满意爸爸的揉揉，小身体一扭一扭，像是一只小蜗牛, 挤在爸爸怀中，自己寻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窝得安心。
　　过了好一会儿, 扣扣才醒, 呆呆懵懵地发现自己居然睡在爸爸的大床上。
　　尽管是熟悉的被子枕头, 可……
　　他不应该是和姨奶奶一起睡觉的吗？
　　昨天……
　　小脑袋有些小晕乎，眼眸里闪烁着不确定的光芒。
　　他昨晚上是不是给爸爸讲睡前故事？说着说着，怎么就好像自己睡着了？
　　江慕寒见他醒来像是有点起床气，软嫩的小脸蛋沉肃极了, 像在一夜之间长成为小大人。
　　他赶忙将小家伙扶起来：“怎么了？”
　　扣扣对自己很失望，怎么连这么小的事情都没有做好？
　　小嘴巴瘪起, 委屈又心酸, 眼巴巴地瞅一眼爸爸，一语不发。
　　江慕寒还没见过他这样子，抱在怀中：“做噩梦了是不是？”
　　“呜！”扣扣的额头一下砸在爸爸的肩膀，叽叽咕咕的开始控诉自己, “我都睡着了，爸爸也不摇醒我！我都没有和姨奶奶一起，姨奶奶一定很难过。”
　　江慕寒刚要安慰他，就见他忽的抬头，急冲冲地要下地。
　　扣扣的小手小胳膊扒拉半天，结果爸爸没放手，他还在爸爸怀里。他扭头，瞪着爸爸：“我要去找姨奶奶……”
　　江慕寒抱起小家伙：“我们一起去不就好了？去姨奶奶那边吃早饭。”
　　“可是……”扣扣想，昨晚没有自己的陪伴，姨奶奶都不晓得有没有睡好呢。
　　可怜的姨奶奶，就这样被自己遗忘了。
　　但是——
　　他的大眼睛瞥瞥爸爸的大床，好软好舒服的床和被子，都让他不知不觉睡着。
　　这么一想，他气鼓鼓地捏起小拳头，打在被子上，咻咻咻地嘟囔：“坏被被！”
　　江慕寒嘴角含笑。
　　自己睡着了怪被子？真是个傻崽崽。
　　他脸上笑意未消，就挨了小家伙一记怨怪的小眼风。
　　扣扣推推搡搡：“爸爸一定跟坏被被合伙欺负我。”
　　手脚并用地从爸爸怀里爬出来，动作利落地从床沿滑下去，两只小脚、交叠跑起来，哒哒哒地冲去找侍女姐姐。
　　父子俩齐齐洗漱好，扣扣还是有些小情绪。
　　扣扣就站在洗手台前，大圆镜里是他绷着的小脸。
　　江慕寒走到他身后侧，弯腰对着镜子指指点点说：“你看你，都比我更凶了。”
　　扣扣踮踮脚，伸长细细的小脖颈，认真观察自己，视线转移到爸爸脸上，也抬手指指点点，稚声稚气地说：“你看你呀~”
　　咧着小嘴巴说话，小白牙都亮出来了，一本正经学得有江慕寒三分样子。
　　左右的侍女都低头忍笑。
　　江慕寒捞起小家伙，皱起眉：“你不许这么学我说话。”
　　扣扣两条眉毛使劲儿拧了拧，眉心都隆起一小团：“你不许这么学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