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的时候，他几乎走两步看一眼。
　　到了后来，他就干脆不放下戴着通讯器的左手手腕了。
　　祁逸依旧没有回复他，可他却是在晚风之中闻到了属于祁逸的信息素。
　　当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时候，谢云扬就直接怔在了原地。
　　那水仙花味的信息素很淡，也似乎很弱。
　　但作为与祁逸有着极高匹配度的强Alpha，谢云扬却还是能通过向他袭来的风辨别出那究竟是从哪个方位传来的。
　　来自祁逸的信息素依旧诱人。
　　可今晚他的信息素就仿佛是耷拉着脑袋的水仙花，很没有精神，甚至可可怜怜的。
　　它似乎正抽泣着，在向人寻求帮助。
　　这样的信息素几乎要让谢云扬感觉到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也即刻向信息素传来的方向跑了起来。
　　同时他还向祁逸发起了通讯请求。
　　“嘟”的声音响了一下，两下，三下。
　　而后，那就是祁逸那带着鼻音的声音。
　　“喂？”
　　谢云扬：“你在哪儿？”
　　“我在学校……”祁逸那回答对方的声音，就仿佛是谢云扬想象中的，那株水仙花。
　　“学校的哪儿？”谢云扬连忙接着问道
　　祁逸这会儿难受极了。
　　他的信息素紊乱症似乎发作了。
　　并且，由于他的辅助手环里已经没有能够帮助他调整状态的诱导剂了，现在的他完全就是在Beta与Omega的状态间来回撕扯着。
　　那可实在是比单纯地从Beta变成Omega，或是从Omega变成Beta要难受多了。
　　在这样的时候，他甚至会感觉到连脖子上的那根抑制颈环都会让他窒息。
　　于是他尽管知道这很危险，却也还是拉扯着那根颈环。
　　而后，已经许久许久都没有见到的那个Alpha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看起来就仿佛是一个幻觉似的。


第84章
　　“你感觉怎么样？是哪里不舒服？”
　　此时已是深夜了。
　　在仅有寥寥几盏路灯照明的这块区域, 根本就看不到什么人。
　　谢云扬也在跑过来的路上，就已经把他先前戴着的那幅哈姆雷特眼镜给摘下来了。可即便他不把眼睛摘下来，祁逸也能认得出他来。
　　因为他认得谢云扬的信息素。
　　那曾是将他激得提前分化, 并将他带入了结合热的龙舌兰香。
　　那也是他在无法完全转变的时候, 他的信息素求助的对象。
　　身体的难受给祁逸一下就带来了很强的无助感。
　　同时，那也让他抓着谢云扬的衣服，靠进了对方的怀里。
　　“很晕。晕得犯恶心……”
　　在说出了这句话的时候，祁逸就已经没法站稳了。
　　并且, 他浑身上下的不舒服也绝对不止是那种眩晕以及犯恶心而已。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当他呼吸到谢云扬身上的信息素，他就感觉好些了。
　　“我送你去看校医？还是直接去医院？”
　　属于谢云扬的声音从很近很近的地方传来, 那甚至都要让祁逸因为耳膜所感受到的振动而猛地一个激灵。
　　祁逸一下攥紧了谢云扬胸口的衣服, 并几乎是蹭着谢云扬, 动作很缓, 却是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祁逸感觉自己在遇到了这个人之后, 那眩晕的感觉似乎就慢慢消退了些。
　　可这会儿谢云扬身上的信息素实在是太淡了。
　　这个Alpha似乎是在很努力地克制着自己那侵略性很强的信息素。
　　数月之后再相见, 他似乎在这个先前险些就被他吓跑了两次的Omega面前表现出了极致的克制。
　　可那反而让此时被本能所驱使的祁逸感觉到不满, 甚至是委屈。
　　不够, 就这么一点信息素，根本就不够帮他感觉好起来。
　　于是祁逸松开了攥着谢云扬衣服的手, 改为两只手一起扒着人，并试图凑上谢云扬的颈项, 去嗅闻那些龙舌兰酒味的信息素。
　　那当然会让谢云扬浑身都僵硬起来。
　　“小逸……？”
　　那是极为不肯定的声音。
　　他问祁逸：“你在……做什么？”
　　回答他的, 是祁逸那憋憋屈屈的声音：“闻你的信息素。”
　　与此同时, 谢云扬的也感受到了从颈项间传来的, 祁逸那温热的鼻息。
　　他的脑袋里响起了“轰”的一声。
　　可祁逸却还要继续问他：“怎么就这么一点儿？”
　　谢云扬对于自己信息素的控制本就是比较弱的。
　　而当他听到自己喜欢的Omega说出这样的话语, 那龙舌兰酒味的信息素就再也无法被他压制住了。
　　初闻时只觉得很醇, 却并不厚重的信息素从谢云扬的身上溢出，却并不向周围四散。
　　此时的他并非想要向周围的猛兽们宣示领地的巨兽，而仅仅是想要满足怀里这个Omega的Alpha。
　　属于谢云扬的信息素几乎要将这会儿正待在他怀里的祁逸层层萦绕，也仿佛要为他制造一个由信息素做成的茧。
　　过去，那些是会让祁逸的理智感觉到害怕的。
　　可现在它们却是让已经卡在Omega与Beta的临界点好一会儿了的祁逸平稳地转变到了Omega的状态。
　　耷拉着脑袋的水仙花似乎被放进了凉凉的泉水间，渐渐地舒展起自己那原本已经卷起的花瓣，也散发出比先前浓得多的，带着一点点甜味的清新香味。
　　同时祁逸那紧张的肌肉也渐渐放松，眉头也不再因为难受而紧皱着了……
　　.
　　“已经陆续有39名今天参训的Omega学生选择放弃了。”
　　在第一军校机甲学院的一间会议室里，负责这个Omega特招班的□□们都聚集在了一起。
　　他们不仅是负责这个特招班的老师，还同时是机甲学院里最好的老师。
　　由于这个实验性质的特招班意义特别，因而机甲学院划拨给特招班的，全都是最好的。
　　先前他们认为，过来报名参加的Omega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多得多得多。
　　可只不过是一天而已，他们就发现，可能这些Omega在报名之前，根本就没有慎重地考虑过。
　　过去他们总是习惯了对那些皮糙肉厚的Alpha说：如果做不到，你就给我回去！
　　可现在，如果他们把同样的话对那些Omega说了，那些特招班的学生可能就真的回去了。
　　会议室的敲门声响起。
　　而后，一名负责行政的老师就在开门后对他们说道；“院长来了。”
　　此时院长已经听说了已经有很多参训Omega在回去后就递交了退出作训的申请。
　　那是一个被放在了极为显眼的地方的按钮。
　　原本是为了告诉那些学生——如果你认为你做不到，你随时可以放弃。
　　可现在，这些第一军校的老师们反而因为报名前来的Omega学生太过善于点击放弃而感觉到头疼了。
　　“这些放弃了的学生，他们写的放弃理由是什么？”
　　院长在坐下之后，就问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有人说——我确信我无论如何都训练不成阿廖沙的样子。我相信这不是我该来的地方。第二和第三个人，他们写的退出理由大约也是差不多的。”
　　这样的情况让负责在开课的第一天训练他们的教官卡纳“嘶”了一声。
　　卡纳说：“我也是真的没想到阿廖沙会那么厉害。这绝对不是荒废训练了三年的人能做到的。
　　“我后来对比了我们机甲战斗系的全系排名。他的十二项障碍越野成绩，总成绩应该是能排在全系第十名的。而且单个项目的最好成绩可能能排到全系第五。”
　　院长问：“那你把这些告诉学生们了吗？”
　　卡纳：“我……没有。我就说阿廖沙做得很好。”
　　在得到了这个答案后，院长就对参加了这次训后小结会议的所有人说道；“把这点记下来。”
　　“是。”
　　“是。”
　　“明白。”
　　这样之后，院长又让他们继续。
　　在已经选择了放弃的这39人里，有一半是因为曾在少年军校就读过的阿廖沙实在太过出色。
　　还有一半，则就是因为被安排在最后的，离心机测试椅了。
　　他们在提及这一点的时候，纷纷表示：“我无法想象自己在这样的状态下同人战斗”，“我不相信有一天我能在这样的状态下坚持五分钟”，“我觉得我的内脏都受伤了”。
　　院长：“发现问题了吗？你们还是在把他们当成Alpha来教。在入学的第一天，先吓唬他们一下，给这些学生一个下马威。”
　　这套对于精力旺盛，且把胜负欲印进了骨子里的Alpha十分管用。
　　但对于Omega，却是十分不适用。
　　因为Omega的身体素质以及恢复力都远不及Alpha。
　　于是他们也就比Alpha更习惯于保护自己，或者说，习惯于保全自己。
　　许多Alpha表示这是因为Omega胆小。
　　但如果刨除傲慢，也去掉那些对于Omega的过往偏见，或许“审慎”这个词才是更适合用来形容Omega的这一特质的。
　　院长说：“现在不是告诉这些孩子——‘你们做不到’的时候。你们得让他们感受到，很多目标都是他们能够达成的。如果你们不换个方法去教人，这些学生会在发现他们可能真的能做到之前，就都回去了。”
　　院长问，发现问题了吗？
　　发现了。
　　那这些□□们听明白院长的意思了吗？
　　也明白了。
　　意思就是，以后他们在对待这些Omega学生的时候，不光要脾气好，还要哄着人训练了。
　　这可真是难透了。
　　难到什么程度呢？
　　那可能会比保证这么一大群Omega在满是Alpha的军校里的绝对安全更难。
　　随后，院长又问道：“这次的特招班里，除了阿廖沙·弗拉基米尔，还有一个精神力S级的学生？”
　　“是。”
　　提起这个，卡纳简直就觉得自己要把下一个秋天的叹气都给提前叹完了。
　　“那孩子的名字叫齐羿，是方舱医学院的学生。还有半年才满十八岁，但是精神力的测试结果已经是S级了。
　　“而且根据他的测试过程分析，他的精神力稳定性非常强，体能在这批Omega学生里也是非常优秀的。他还有很多别的优点。
　　“就是……他可能有急性眩晕症，离心机测试椅才刚刚启动，他的反应就很明显了。”
　　院长又问：“他提交放弃作训的申请了吗？”
　　“还没有。”
　　卡纳就接着说道：“院长，我想请求权限，即便齐羿申请放弃，也暂时给我不予以通过他这份申请的权限。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希望，我也想把这名学生留下来。”
　　“准许。”院长说：“现在就把那名学生在系统后台的退出按钮删除。然后在让校医组一起讨论一下，像他那样的情况，是不是还能有改善的办法。”
　　.
　　齐羿的各项体能数据，以及他在离心机测试椅上的测试情况被发送了出去。
　　而作为首都第一军校的校医兼方舱医学院的老师，克劳这会儿却是还没能有空看一看这些。
　　因为已经成为了重点关注对象兼重点保护对象的“齐羿”这会儿就在他的诊室里坐着呢。
　　克劳“咦？”了一声，看着祁逸有关信息素的监测结果，说道：“你的状态现在很稳定啊。”
　　而且是有好一阵子都没有过的稳定了。
　　在辅助手环里的诱导剂和阻抑剂都用完，并且用来帮助稳定信息素状态的药也只能不足量地吃了之后，祁逸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稳定的Omega状态了。
　　就连辅助手环上最粉色那段最顶上的一格都已经好久都没到了。
　　克劳看了看祁逸的辅助手环色卡，现在那里已经到了粉色那头的最顶上一格。
　　他问祁逸：“你自己有感觉到吗？”
　　祁逸点了点头。
　　当这种久违了的稳定状态到来的时候，就连思维都比之前要更为流畅了些。
　　“你今天去……”
　　克劳才要把“第一军校”脱口而出，他就意识到祁逸是被“同学”送来的。
　　于是他就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今天去第一军校参训了，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或者事吗？”
　　克劳要这么一说，祁逸就有可多可以交代的事了。
　　他把今天的这个晚上遇到的人和做过的事按照时间顺序给克劳回忆了一遍。
　　他先是说起了很多的Omega，在等候点遇到的那些同校Omega，高速悬浮车上的阿廖沙，还有很多很多的Omega。
　　这简直要让克劳犯嘀咕了。
　　他只知道Alpha的信息素能影响到祁逸，难不成Omega也能？
　　这是什么妖怪理论？
　　克劳看了自己记录的那一圈Omega的姓名，直觉得这小子在耍自己。
　　他把那一圈的Omega名字给统统划掉，只留下了一个最不像Omega的Omega，阿廖沙的名字。
　　克劳：“跳过Omega。Omega对刺激你的信息素状态没用！给我想想Alpha，还有别的什么对你造成了刺激的因素！”
　　祁逸于是终于供出了一个Alpha的名字——卡纳。
　　那是今天负责对他们进行训练的Alpha教官的名字。
　　可随后，他就又是事无巨细地讲述了和Omega一起做的事件一二三，事件四五六，事件七□□。
　　克劳就这么跟着一路记录了下来，记得手都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