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刚刚醒来的谢臣风对于外界却是十分不信任。
因而他们只能先把谢臣风接回家, 让云扬看着他。
谢家的这位长子说道:“医生说,他现在的记忆还很混乱。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现实。等到那之后,也许就会好了。”
谢中将沉默了好一会儿。
直到屋外的鸟儿都发出了叽叽喳喳的叫声了, 他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 他醒过来就好, 就好……”
在这栋房子的三楼, 有一间属于谢臣风屋子一直都空在那里。
现在, 这间屋子终于等到了它的主人。
此时的谢臣风依旧被那些大剂量的镇定剂所影响着。
可他的内心却还是在被这一连串巨大的, 并且也已不可改变的事实震得地动山摇。
但他却不再像先前在医院时那样, 几乎是在用失控的精神力肆意地发泄内心的愤怒。
他依旧还在摩挲着手指上的那枚戒指。
那是一枚……让谢云扬感觉到陌生的戒指。
他确信自己在今天之前还没有在叔叔的身上看到过这枚戒指。
但很快, 谢臣风就在感受到面前这个Alpha少年的目光后,把戒托的那一面转到了手指的内侧。
“你是……小云扬?”
“是的。”
尽管这样的事真的让人很难去相信, 但当自己的兄长的样子比记忆中的还要更成熟了些许,同时出现的这个与他面容有着两三分相似的少年……除了记忆中的那个小鬼, 又还能是谁?
谢臣风看向这个出色到让自己甚至感到有些意外了的少年。
他在盯了对方好一会儿之后问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你现在, 多大了?”
谢云扬沉默了片刻, 并最终给出了回答:“十九岁。”
在谢云扬陷入沉睡之前, 他就很喜欢自己的这个侄子。
而现在, 竟也只有谢云扬愿意对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回以绝对真实的答案。
谢臣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而后说道:“我想休息一会儿了。”
“好。我就在隔壁。”说着,谢云扬便起身,打算离去。
但在开门之前,他又转过身来,说道:“爸爸和爷爷也都在楼上。”
少年虽然还很年轻,却似乎能在这个时候真的理解到对方的心情。
他试着说道:“如果你想找什么人说点什么,你知道去哪儿能找到我们。”
他的眼睛很认真地看向对方,并对自己的叔叔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
于是谢臣风终于也回了他一个很淡的笑意。
他看起来似乎的确好些了。
然而待到房门被关上,联盟的这位少将就立刻单手撑住了自己的额头。
有一个声音在此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你要好起来呀。大家都在等着你醒过来呢。’
那是他在昏迷的时候隐约听到的话语。
‘他们说,你要是再不醒过来,就要再把你冻起来了。’
在他刚刚醒来的时候,脑袋里的记忆还十分混乱。
因而,他便以为,那是自己的未婚妻对他说出的话语。
而现在,当一切归于平静,他才慢慢地意识到,那根本就不是记忆中那个温婉的声音。
它甚至应当属于一个男孩。
谢臣风绞尽脑汁地在记忆中搜刮与这个声音有关的信息。
可他却怎么也找寻不到。
但是……对他说出这些话的人,却认识他。
那个男孩甚至还给他戴上了这枚戒指。
在理清了这些之后,谢臣风再也没法让自己继续慢慢地想下去了。
他走到楼上,对自己的父亲说道:“父亲,我想调取医院的监控。”
他想要知道在自己苏醒过来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他更想要知道,都有什么人,来看过他。
“好。”谢中将很快就同意了他的这一要求。
以谢臣风的性格来说,想要在心中有所疑惑的时候查看监控录像,这实在是很能够理解的一件事。
谢中将所在的第五军区负责戍卫首都星,他拥有这个权限。
甚至于,谢臣风自己也拥有这个权限。
只是他们都不能在家里调取监控录像。
于是谢臣风被送至信息通信处,通过倒放的方式查看起了监控。
在他苏醒过来之前的这一天,过来看他的人很少,于是他便在集中精神后,通过72倍速的回放,看起了录像。
很快,他就发现了那个在一天之内过来看了他两次的那个男孩。
直觉告诉谢臣风——就是他了。
只是医院顶层的监控都没有拍到那个男孩的样貌。
他于在拿来了医院的平面图后,很快就通过计算推算出了那个男孩可能在什么时候出现在哪一个监控的位置上。
八个视频画面一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它们也都以72倍速的速度播放起来。
也就是在数分钟之后,他找到了那个男孩两次进到医院时的那一幕。
在高清的监控画面之下,他看到的……是一张戴着眼镜的,酷似他未婚妻的脸。
当谢臣风看清那张脸,他便陷入了久久的怔愣。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视频画面中的男孩。
此时,仿佛有一列悬浮列车从他的眼前开过。
他得在列车开过之后,才能重新恢复思考的能力。
可这列悬浮列车却是长到让人想象不到它何时才能真的开走。
待到谢臣风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因为太长时间不眨眼而有了了细微的刺痛感。
他开始凭借首都星上的监控找寻这个男孩现在可能会在哪儿。
在得到结果后,他就从监控记录上,抹去了这些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短小,但是应该写了大家着急想看的内容的一章!
以及,哈姆雷特眼镜骗不了镜子,也骗不了录像~!
第29章
这是一条通往市中心的路。
一条谢臣风原本应当十分熟悉, 可现在却感觉到了陌生的道路。
那并不是从无到一的区别,却是给一个大蛋糕又做了许多不同的装饰。
谢臣风给自己戴上了一顶帽子,而后又用项链把戒指串了起来, 把它挂在了靠近胸口的地方。
悬浮车载着他去到了那个有着许多普通居民聚集的区域。
他很快就到达了自己在悬浮车的导航系统中输入的那个终点。
然而下车后, 他却是看着那栋住宅楼,陷入了一阵说不出的迷茫。
谢臣风想象不到,被他挂在胸口的那枚戒指,为什么会和这里有关系。
这栋住宅楼看起来太平凡, 也太普通了。
住在这里的那个男孩或许并不知道,如果卖掉这枚戒指,他就能够买下五栋、十栋这样的住宅楼, 还有其它许多东西。
而如果他想要只是花钱就买下被空间折叠技术存放在戒指的那台机甲。
那就会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是, 沉睡在这枚戒指里的, 的确不是凤临。
可它却也是谢臣风在开始驾驶凤临之前所使用的, 最为心爱的机甲。
用特殊的技术封存的, 寻常人轻易发现不了的机甲。
“叮咚。”
门铃突然被按响。
这让祁逸感觉到有些奇怪。
这两天来, 会过来造访的, 其实也只有克劳了。
但克劳现在应该在学校?
不过, 知道他住在这里的人很少,首都星的治安也很好, 祁逸也就没有多想。
然而当他戴起眼镜,并把门打开的时候, 却是和站在门口的那个人一起愣住了。
尽管来人戴着帽子, 也将自己的容貌遮起来了一些。
可祁逸又怎会认不出来, 这就是他昨天才在医院里细细看过的那张脸。
那是……谢臣风。
原本意气风发, 脸上也总是带着笑容的那个男人醒了过来。
他不再继续躺在那张病床上, 身边摆放着好多好多台医疗仪器了。
可他看起来, 却并不好。
不知为何,当祁逸看着这个男人,他会想起被人遗弃在路边,却是一周、一个月、甚至是年复一年地依旧等待在那里的……弃犬。
他看着人的目光,是惨兮兮的。
望着眼前这个和监控视频中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像的男孩,谢臣风问道:“你是谁?”
那是直接敲击上祁逸心脏上的一句话。
在那一刻,祁逸突然就红了眼睛。
可奇怪的是,他明明并不想哭的。
他似乎,只是猝不及防地被那股属于谢臣风的情绪撞了个正着。
当他看到那个原本比他高了很多很多,也需要蹲下来才能和他平视的男人笨拙地从衣领里扯出挂着那枚戒指的项链时,他终于没能忍住,摘了眼镜。
谢臣风抬起头来,并说道:“昨天在医院……”
然而话才刚开了个头,他就迎面对上了那张与他喜欢的人极为相似的那张脸。
男孩用哽咽的,透着些许委屈巴巴的声音说道:“我是小逸啊……”
说着,他连忙戴上那副会让他的容貌改变的眼镜,向着外面看了一圈,而后就把谢臣风一把拉了进来,又关上了门。
在门关上后,他才又摘了眼镜,生怕对方不记得他似的,说道:“有骑过你脖子的小逸,你还带着我进过凤临!我……我现在比你上次见我的时候,要大了……一点了。”
在说起“大了一点”的时候,祁逸还挺不好意思的。
他原本还在用鼻音很重的声音说着话,可在说到了这里的时候,他就又笑了起来,把遮着额头的头发拨开了些许,着急想要让对方认出自己来。
祁逸:“我应该,和小时候……长得还是挺像……的。”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这个男人一把拉进了怀里。
谢臣风比他记忆中的样子要瘦了许多。
但他依旧还是一个刚刚从冰封之后的状态刚刚醒来的,身体的各项数据都还在向着成年Alpha的巅峰不断攀升的男人。
当他在怔愣下抱住眼前的男孩,祁逸会能感受到男人的力气实在是大得让他都有些懵了。
他甚至,甚至都被抱得有些呼吸不畅了。
但祁逸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感受到这个男人正在发着抖,并且……他的精神力也开始陷入到极不稳定的状态。
负责监测他状态的检测器开始发出“滴——”“滴——”“滴——”的,一声快过一声的警报。
谢臣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连忙松开怀里的这个男孩,要往后退去。
但他才往后退了两步,面前的男孩就跳着往前,两只手一起捧住了他的脸。
“别怕。没事的。”
记忆中的那个孩子对他说出了安慰的话,而后放在他脸颊上的,掌心很热的手就又往上挪了一些,放在了他前额的两侧。
男孩试图把他拉向自己。
可是谢臣风的身体却是僵直着,让祁逸有些拉不动。
而后,那股柔和的精神力就从祁逸的身上出现。
当它们触碰到被谢臣风挂在了项链上的那枚戒指,戒指似乎就发出了很轻的,“叮”的一声。
那是比医院里的那位Omega医生试图安抚他的时候,还要更为舒适的感觉。
连从前额传来的刺痛感以及混沌和僵硬都似乎柔软了下来。
谢臣风终于被眼前的男孩带着,低下了头。
祁逸稍稍踮起了些脚,让自己的额头够上对方的。
“你的精神力……有点厉害,我得这样才能使得上劲。”
祁逸嘀嘀咕咕地和谢臣风解释道。
他闭着眼睛,让自己的精神力安抚起对方来。
直到谢臣风终于平复了他精神力的波动,祁逸才一下松开了对方,说道:“好了!”
额头上的那个温度骤然消失,让谢臣风又是花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这个男孩,身上的肌肉仿佛还是没有从先前抱着对方时的僵硬中恢复过来。
“小逸……”
“对。”祁逸肯定地点点头:“就是小逸。祁逸。”
谢臣风试图把眼前的这个男孩和记忆中的那个孩子对照起来。
他似乎成为了对于谢臣风而言的,一个坐标。
与曾经唾手可及的幸福最近的一个坐标。
又或者,他还是对于谢臣风而言的,一座避风港。
谢臣风终于放下了重重的戒备,以及对于外界的浓重不信任,哑声问道:“这些年,到底都发生什么了?”
祁逸低下头来,有些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来自于谢臣风的下一个问题,他却是知道应当怎样回答的。
只听这个男人问他道:“他们都说你妈妈已经……”
祁逸沉默着点了点头,有些笨拙地说道:“对,已经……”
两人都没有把“已经”之后的词说出来。
但其中的意义,却已不言而喻。
那一刻,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谢臣风是为了从祁逸口中得到的那个答案而不知所措。
而祁逸,他则是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情形而不知所措。
他低着头,转身走向厨房,说道:“我去给你泡点茶。”
两人似乎都默契地避开了那个话题。
谢臣风在感到一阵晕眩后终于回过神来,看向这套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