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自习的课钟响起,最后一名学生也从食堂离开。
榕树下依旧空无一人。
周围突然寂静下来,只有夜风吹动榕树树叶发出的声音。
季酒疑惑的歪歪身体,绕着榕树找了一圈,最后不得不沮丧的承认自己没找到饲主。
他呆呆的想将充当jiojio的根部插入土地里休息片刻,就在转身之间,身边突然燃起一片金色的光焰,金色的光点犹如一场绮丽的星雨,铺天盖地的将整个小草遮住,是只为他一个人所落的金色流星。
明明是火焰模样,却没有半分灼烧感,偶尔有几滴光点落在小草的叶片上时,比雨水还轻柔。
本该害怕的内心察觉到极为熟悉的气息后平静了下来,小草卷曲了一下被金色光点轻轻触碰的叶子,好奇的想要靠近光幕。
在小叶子即将碰上的瞬间周围的金光一下子全都消散,将他暴露出来,一同现身的还有一个高大的人影。
男人站在那,眼神晦涩不明,气场压迫缓缓单膝下蹲:“畸变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第一次,遇到他的异能会不听使唤,本该凶狠将眼前异物撕碎后夺取生机的金焰突然像是被顺服的猛兽温顺了下来。
在看清那个跟踪自己的异物是什么东西时,司殷远向来喜怒难辨的瞳孔紧缩了一下,只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他养了三年,小心翼翼照顾着长大的那株小草。
原本已经消失的金色光团不受控制的重新出现,到处乱撞,所有暴戾的想法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像是不小心摔进了一朵柔软的云。
被娇养的小草,在见到饲主的瞬间内心的委屈被放大了数倍。
虽然饲主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金色眼睛,季酒还是毫无防备的扑了过去。
吧唧一声直接扒拉住了饲主的衣角。
小草第一次试图和这个养了自己三年的男人沟通,酝酿了半天,自认为十分有礼貌的开口:“叽!”请问可以给我浇水吗?
“...”
突如其来的沉默。
叽?叽!叽?!
季酒吓得小叶片一松,直接从饲主的衣角啪嗒掉落。
司殷远心脏一紧,没有任何迟疑伸出手接住了小草,避免他摔在土里的命运。
被捧在手心里的小草僵硬着小叶子一动不动。
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含羞草,然后把叶子合拢起来不闻也不看。
他从来没有尝试过开口讲话,一直乖乖呆在花盆里,没想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居然像是一捏就唧唧叫的小鸭子。
太丢草的脸了。
思绪万千,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现实中的司殷远只是默默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戳弄了一下手心里的小草。
戳一下,不动,再戳一下,这次动了。
掌心的小草十分嫌弃地用小叶片用力推开了他的手指,哪怕用了很大的力气,实际上也只是像被刚出生的小鸡啄了一口。
司殷远却不动了,垂眸沉思,像是遇到了极为难以理解的事情。
季酒满意地躺下,继续安稳地装死。
刚刚叽叽叫的不是小草哦。
没心没肺的小模样,完全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举动,在饲主心里等同于扔了一个核弹。
自己手指被推开的瞬间,青年鲜活的形象在脑中闪过,伴随而来的是那些每一次种下怀疑时的破碎片段,急速的掠过他的脑海。
明明是一件荒诞至极的事情,他却在刹那间将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为什么他会在“废市”中被捡到。
为什么会支支吾吾撒谎称自己失忆了。
为什么他会被仇视人类的血教单独放过。
为什么他...会一脸信赖的叫自己饲主。
因为从始至终都是他。
周围漂浮的金光感受到主人身上传来的不稳定气息,发出了只有本人才听得见的长鸣,悠长得如同踩碎了星光才来到这里,它们比主人还要直白,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要把他藏起来,藏到一个别人永远发现不了的地方。
金色的眸色在此刻冰冷到幽邃,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手心中被称为珍宝的存在。
他以为自己会产生被欺骗的情感,可实际上内心却犹然升起了另外一种近乎为病态的满足感。
这是他的小草,是他的私有物。
他可以将他这样拢在手心里。
满足感的背后是带着私欲的强烈占有欲,非正常的情感开始撕扯他的理智。
季酒是畸变物,那他会不会有一天主动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意识到事实的瞬间,他察觉到自己唯独只害怕一件事,那就是青年会用看敌人的眼神仇视自己。
即便是这样,他也不会放手,哪怕是要亲手把青年拖进深渊,打碎一切将他留在自己身边。
残暴的气息隐隐泄露,他本就是不折不扣的疯子,哪怕隐藏得再深也会在这样一个平静的午后暴露。
对人类恶念十分敏锐的小草,只有在面对饲主的时候变得格外迟钝,他翻了个身,干脆自暴自弃:“叽!叽叽叽叽!”
就算我叽叽叫,我也是一颗无敌威猛的小草!
心中翻腾的无数焦灼烈焰在这一刻被熄灭,司殷远金色的瞳孔如同正在融化的寒冰,戾气退却只剩下专注和柔和,他看着手心还在蠢呼呼叽叽叫的季酒,如同猛兽被轻点在心尖上的小草安抚了下来。
不,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
不管是三年前的季酒,还是三年后的季酒,都一直这么信任自己,他哪里也不会去,只会扑到自己怀里撒娇。
这么小小一点,离开了自己,很快就会被欺负。
周围所有暴动的金色光点在此时无比的悱恻,它们像是醉了一般想靠近这株小草,比猫遇上猫薄荷还要上头。
想蹭蹭!!!
季酒同样对这些金灿灿的小光点感兴趣,伸出小叶片想和他们互动一下。
现在的他被夺取了三年的时间,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异能,却能在上面感受到饲主令小草十分安心的气息。
得到回应的光点更晕乎了。
贴贴!要贴贴!
和自家异能完全心意相通的司殷远毫不留情,直接收回了全部光点。
他站起身,感受到摇晃的季酒还来不及从没碰到金色光点的遗憾中出来,就先啪叽重新摔在掌心。
猛的拔高让小草不得不扒拉紧饲主。
看起来可怜巴巴。
司殷远突然轻笑一声:“别怕。”
温柔的指腹蹭上柔软的小叶片,一如三年前那样缓缓抚摸。
“叽?”季酒顺从的抬起小叶子。
虽然疑惑,却无法抗拒内心被摸小叶片的欣喜。
唔,最喜欢被饲主摸摸叶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草被偷走的时间会回来的,小草还不知道自己坑了自己掉马
司队也还没有想起了自己之前吃自己醋的事情
第85章 饲主讨厌的
司殷远眼神中闪过暗色, 理智逐渐回笼,随之而来的是内心升起的心疼和愤怒。
这份愤怒是对着自己的。
不知道小家伙在这三年里是怎么自己独自生活的,好不容易见面, 发现他没认出来的时候一定很委屈。
正舒舒服服躺在手心被摸摸的小草:?
虽然不知道饲主脑补了什么, 不过看他的眼神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他们只是分开了一天而已啊。
不过看到一直养着的小草突然能动能跑,对于一个人类来说确实挺奇怪吧,如果不是这次突然醒来在陌生的环境,他大概能隐藏一辈子, 做一颗无忧无虑的小草。
季酒愣愣的看着饲主如同沉睡猛兽的金眸,来不及想太多,突然眼前就暗了下来。
惊慌失措的小草挣了挣, 发现自己是被揣进了衣服兜里。
饲主的气息充斥鼻尖, 他缓缓又放松了下来, 竖起小叶片仔细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
俞飞尘气喘吁吁的跑来:“老大, 有发现吗?”
刚刚那股异能暴动, 能制造出这种动静的除了司队别无他选。
差点以为季酒出事了。
司殷远安抚性的将手伸入口袋, 指尖轻点了下小草, 面上依旧不改色:“嗯, 找到那畸变物了。”
“在哪?”
“躲在树干里。”司殷远嘴角轻勾,眼神中却充斥着淡淡的杀意。
他就是察觉到了树干的异常才躲到一边的, 没想到会意外收获一株懵懵懂懂的小草。
他要夺回属于小草的时间。
一瞬间他也想过,就这样重新和变回三年前的季酒相处, 可是空缺的三年时间是已经发生的事情, 他做不到当成无事发生。
口袋中, 小草亲密的缠上他的手指。
司殷远顿了一下, 心尖软了软, 他转过头对着俞飞尘:“你先在这里守着。”
俞飞尘怔愣了一下:“是, 但是老大你要去...”
不等他问完,司殷远已经大步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刚刚老大的口袋里好像有什么动静。
俞飞尘没有深想,一拍自己脑袋骂自己糊涂。
老大的口袋里怎么可能有东西。
季酒伸出一点叶片尖尖在口袋的边缘,奇怪的“叽”了一声。
疑惑他怎么突然换地方了,然后就被轻柔的揪了出来。
司殷远抓人的手法一直都如此直白。
季酒是人形的时候,乱跑会被拎住衣服后领,现在变成三厘米的小草了,也会被直接揪起来。
重新被放在手心里的季酒看到了眼前的水龙头,高兴的指了指。
“叽!”要浇水。
司殷远眼底很快浮现笑意,他就是为了给小家伙浇水才暂时离开的。
虽然语言不通,却意外的能知道他想要什么。
掬起一捧水,他看着季酒一副小心翼翼靠近的样子,十分耐心的等待着。
小草伸出白细的jiojio,点了一下水又快速收回,像是猫爪一样试探了几次,才高高兴兴的将jio插.进去大快朵颐。
只是被这么一磨蹭,那些水大部分都从手心流走,只有极少一部分才被吸收。
小草娇气,不愿意直接被水珠砸身体,司殷远又重新接了几次,不厌其烦的重复动作直到小草在他手心里喝饱了水。
喝饱水,季酒怎么也不肯被放回口袋,蹦蹦跳跳地自己跑到了男人的衣领处,往里一躲。
因为身形过于小,居然完全隐蔽了起来。
被一只畸变物窝在距离大动脉最近的地方,司殷远丝毫没有觉得不对劲,有点冰凉触感颇为舒适。
季酒就这样给自己占领了一个新窝,舒舒服服的扒拉住,就将自己当成了一个特殊挂件。
听话的小草不会给饲主惹麻烦。
他刚刚都听见了,饲主有事情要忙。
虽然不知道畸变物是什么,但一定是很深奥的东西吧!
不愧是饲主。
小草盲目崇拜,欢快的蜷缩了下小叶片。
...
直到夜深,那畸变物也没有从树干里出来,俞飞尘和凤初瑶依旧镇守在榕树下,对司殷远的话没有半分怀疑。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在接近零点之际,司殷远带着小草重新出现在榕树下,眼眸冰冷如同有鎏金在里面蓬勃流转。
他稀释了金焰的精纯度,一下子将金光扩散。
刹那间包围住了方圆,避免了再有其他人误入。
感受到饲主身上传来的怒火,季酒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窝着。
唔,虽然不知道畸变物是什么东西,但是让饲主这么生气的,一定是坏东西!
饲主讨厌的,就是小草讨厌的。
零点一过,圆月被乌云遮挡,卡玛浓度开始上升,很快榕树发生畸变。
这一次有了经验,俞飞尘和凤初瑶毫不犹豫的攻击向树干,在它开始吸收根部附近花草时就用火鞭将附近卷得干净。
榕树的畸变速度果然慢了下来,连变灰的速度都比上一次循环要慢。
那只灰色耗子依旧没有出来。
司殷远并不着急,他能感觉到那只耗子残余的卡玛波动就在那里。
哪怕躲进了时间裂缝中能逃离他异能的追捕,也躲不过本人的感知,现在不出来也只是垂死挣扎。
如果那只耗子能感知到他此刻的想法,大概会在心里大声喊冤。
它哪里是不想出来,明明就是受了伤不得不躲在里面!
如果知道吃了那个看起来细皮嫩肉人类三年的时间是以自己半条命为代价换来的,它怎么也不可能主动撞上枪口。
甚至没法对回到三年前失去异能的季酒下毒手,再晚上一步它就要死了,只能凭借最后一口气躲到树干里。
榕树开始节节败退,挥动的尖锐枝干根本不是俞飞尘和凤初瑶的对手。
同样的错误不会再犯第二次,俞飞尘这次从一开始就明确的将子弹全打进树干,凤初瑶给他掩护,灵活的火鞭将所有攻击过来的枝干打了回去。
司殷远伸出手心放出一股凶戾的金焰,正要将整个榕树生机夺取,脖颈出就传来一阵灼烧感。
不到半秒的时间他就反应了过来,没有停顿直接转身,将战场留给了他们。
直到走到一处无人会到的角落才停下将小草从里面揪出来,眼中出现懊恼的情绪。
他居然忘了一件这么重要的事情,零点一过,身为畸变物的季酒也要发生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