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酒眨了眨眼,他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很多东西,包括自己的来历。
只知道今天来这场宴会是想来找一个人的,他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也不知道那个人的长相。
但在司殷远伸出手的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要找的人找到了。
季酒双眼亮了亮,伸出一只抓了鸡腿后油乎乎的爪子搭了上去。
司殷远没有洁癖,但他也出来没有试过和一个偷吃把自己吃得脏兮兮的小孩握过手。
这种感觉比想象中还要让人适应,他慢条斯理的从口袋中掏出手帕,仔仔细细擦拭着这只比他还要小上一号的手。
而后牵着季酒的手走出小阳台,招手让一名服务生过来。
这位服务生看到小阳台的狼藉后一瞬间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培训的那些职业素养全在这一刻被他丢之脑后,他忍不住盯着明显是罪魁祸首的季酒问:“请问这位是?”
他不认为一个频繁登上财经杂志的总裁会在这种场合吃这么多东西,更重要的是…那位好看青年嘴边偷吃的痕迹也太明显了吧!
明晃晃的奶油恨不得昭告世人,对没错,我一直躲在这里偷吃宴会上的东西。
被发现的季酒熟练的撒腿就想跑,还不忘记拉上自己刚刚找到的人。
只不过刚迈出第一步就被身旁高大的男人重新拉回怀里。
司殷远揽着季酒对着服务生道:“他是我带进来的男伴。”
黑眸不带有丝毫情感,唯独在低头看向青年的时候会露出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几分柔和。
服务员露出惊诧的表情连连道歉。
一个偷偷溜进来吃东西的无关人员和一个大佬的男伴,后者远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等服务员走后,季酒马上双眼亮亮的看向司殷远发出惊叹:“你好厉害!”
听过很多奉承的话,这么直白的赞美还是第一次。
司殷远微微挑眉,故意逗他:“我怎么厉害了?”
他以为青年会被这个问题问懵,从而支支吾吾,可季酒真的认认真真偏头想了好一会。
才弯着眼睛道:“你这么厉害,肯定想吃什么都可以。”
青年眼神澄澈,没有半分勉强的意思。
被他的天真所感染,司殷远发觉的时候自己的嘴角已经上扬了很久,直到这一刻他才肯定季酒和那些混入晚会想趋炎附势的人不一样,他真的只是想吃亿点东西。
他带着季酒重新回到晚会大厅,乐此不疲的给他投喂。
期间也有好奇的商人过来试探季酒的身份。
司殷远统一对外解释:“只是家里调皮点的孩子。”
剩下的全交给他们自己脑补。
这句话也挡住了很多见季酒长得可爱想来搭讪的人。
晚会结束后,司殷远将拿着最后一块蛋糕吃光大半个晚会还念念不舍的季酒拎回家。
客卧里传来洗澡的声音,司殷远心里诡异的熟悉感逐渐加重。
他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季酒湿漉漉的只穿浴袍跑出来,湿润的黑发让他看起来远比实际年龄还小。
司殷远揉了揉额角,如果不是季酒一再保证自己已经二十岁,他真的会觉得自己不小心拐骗了未成年回家。
也可能是他被下了蛊。
不然怎么解释他见了青年第一眼就能叫出他的名字,还直接把人带回家了。
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带外人回家。
回忆到过去,他的脑中出现几分混乱感。
察觉出男人的不舒服,季酒歪头软乎乎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司殷远沉稳道。
他拿出自己的衣服给他,过大的白衬衫让季酒有些行动不便,他甩甩袖子皱眉:“我不想穿…”
司殷远脑补了一下光溜溜的季酒在家里到处跑的样子,头脑里的混乱感莫名消失了。
司殷远:“…不行。”
“好吧。”季酒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莫名的低落。
但很快又精神起来,他高兴的甩甩袖子看着司殷远问:“你要养我吗?”
司殷远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刚刚说什么?”
季酒无辜回望:“你要养我吗?”
口齿清晰头脑清楚。
司殷远微微眯眼:“你还跟谁说过这种话?”
季酒摇摇头:“只有你给我这么多好吃的,我只跟你说过这种话。”
内心微妙的焦躁被一句话挑起又被一句话轻松压下,司殷远低咳一声:“以后不能跟别人说这种话。”
季酒眨眨眼:“好喔。”
人类果然很奇怪。
他随即一愣,他依稀记得自己应该不是人类。
那自己到底是什么呢...
还来不及深想,外面就传来了巨大的嘈杂声。
季酒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他好奇的拉着司殷远下楼想看看发生了什么,楼下已经火速围起了一批人。
全是住在这个小区的居民。
他们站在一栋楼下,背对着季酒的表情露出阴冷的微笑。
“真可怜啊,年纪轻轻的。”
“有什么想不开的。”
“真吓人。”
空气中蔓延开血腥味,季酒好奇的想挤开人群看看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地上是一个被摔得肢体扭曲的年轻女孩,还来不及看看她长得什么样就被司殷远捂住了眼睛。
男人严肃的声音传来:“别看,会做噩梦的。”
...
昨天半夜的自杀风波没给这个小区留下任何痕迹,早上出门的时候现场已经不剩下半点痕迹。
很多住户来来往往也不再提起昨晚,就像那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晚风一吹就散远了。
季酒像条小尾巴紧紧跟着司殷远,用一双圆溜溜委屈起来就水汪汪的杏眼成功为自己争取到了早上一起去公司的奖励。
他高高兴兴的吃着从路边早餐摊买的包子豆浆,坐在副驾驶上跟着车载小花一起摇头晃脑。
司殷远忍不住道:“你已经吃第十个包子了...”
面上的表情逐渐无奈,眼中的笑意却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
奇怪的是这条上班的路他应该走了两年多,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鲜活过,青年的存在像是滴入一张黑白照的彩色墨点。
“是第十一个!”季酒大声纠正。
季酒将最后一口包子念念不舍的吃下,小鼻子突然微微皱起。
他又闻到和昨天一样的血腥味。
前面的车子突然急刹车,司殷远跟着被迫踩下刹车。
他摇下车窗询问前面的车子:“前面发生了什么?”
前车驾驶座的司机和乘客在两个人都看不见的角度都齐刷刷露出了阴冷的微笑,嘴一张却发出了惊慌的声音:“前面有人出车祸了!血,好多血!”
马上有路人配合的叫道:“满地都是血!”
“被撞死是个年轻女孩呢,真可惜。”
“看那身体被撞得七零八落,脑浆都被碾出来了。”
车祸的惨状和生命的脆弱通过只言片语展示得淋漓尽致。
不到二十四小时,身边死了两个年轻女孩。
季酒有些疑惑的眨眨眼。
司殷远误以为青年是害怕了,安慰道:“没事,我们绕道。”
因为换了一条不熟悉的路,他们比平常还要晚了半小时到公司,才刚到办公室秘书就急急忙忙赶过来:“司总,今天有和国外投资商的重要会议。”
“知道了。”司殷远将袖口系好,摸了摸季酒的头嘱咐,“乖乖在公司里呆着,晚点带你去吃公司附近很有名的海鲜自助餐。”
“好喔。”季酒乖乖的应下。
只不过门一关男人一走,他马上就从办公室另外一边的小门溜了出去。
兜里揣着早上买包子剩下的钱。
还能足够他去买个小蛋糕吃。
还没走到电梯就被拦下了,有个员工认出他是早上总裁带来的人,急忙解释道:“不好意思,这里现在不能搭电梯了。”
“是出现故障了吗?”季酒不解。
员工声音听起来很害怕:“是、是有人吊死在电梯里了!”
季酒歪头:“人是你杀的吗?”
员工的声音听起来更惶恐了,还夹带着几分不解:“怎么会是我?”
“那你...”季酒的声音徒然冷了下来,“为什么一直在笑?”
员工嘴角向上露出诡异的弧度,声音却带着失措:“没有啊,我没有啊。”
从一开始见到季酒,他脸上的表情就一直维持在阴冷的笑容上,声音听起来却是正常的惶恐。
简直就像是游戏中卡住的bug,而本人毫无察觉。
季酒拨开他想阻止的手,大步走到电梯前面按下了开关。
电梯从顶楼一层一层降落到他所在的楼层,缓缓打开了门。
扑面而来的是厚重难闻的血腥味。
里面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女孩已经死去,脖子青紫的勒痕恐怖骇人,一双美目到死也没合上。
电梯正对这门的玻璃上被女孩用鲜血写下断断续续的几个字:
快醒来、这里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火柴
茹梦猛的醒来,大口喘气:“我...我...”
还没说完就彻底晕了过去,直到最后一秒都在担心自己的消息没有传达出去。
这已经是她在“梦境花园”中经历的十六次死亡,鉴于她觉醒的“入梦”异能,每次在梦境中都和现实的五感没有什么差别,死亡真真切切的降临在她身上十六次。
末世前她只是一个爱看小说的宅女,哪怕是末世后加入了猎人协会也没有经历过如此真切的绝望。
她可以来去自如别人的梦境,在梦境中干自己想干的任何事情甚至通过梦境攻击一些意志力弱的人,她从来没有入侵过被评选为S级的畸变物梦境,不知道在精神力强于她百倍的梦境中会如此严重排斥外来入侵者。
从她跟踪司队的精神力进入梦境的那一刻就没停止过被杀。
被拿刀砍死、被水淹死、被推下高楼、被车撞死...
每一次她都离自己下的跟踪越来越近,却又被错开。
越成仁急得满头大汗,他心疼的看着茹梦,知道这女孩已经到了极限。
只能尽量防备着附近的危险,不让任何畸变物有靠近的可能。
...
她的辛苦没有白费,在电梯门打开的看清里面惨状的瞬间季酒就想起了一切,彻底脱离了梦境的控制。
茹梦的死和这个刻意营造平静的梦境形成了强烈的分割感,血腥味的冲击彻底打碎伪装的安宁。
季酒想去找司殷远,却发现路上遇到越来越多的人。
全公司的员工都在向他走来,他们堵在他的前面露出一模一样阴冷的微笑。
他的清醒给这个梦境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几乎摇摇欲坠。
秘书站在了人群的最前面抱着一叠文件拦住季酒:“司总正在和重要的客人开会,请不要去打扰。”
几个身高体壮的男员工也上前一步,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渗人。
季酒眼神一冷,“就凭你们也想拦我?”
他很少生气,如果不是怕伤到同样在这栋楼的司殷远,黑雾卷起的龙卷风能在顷刻间毁坏整栋办公大楼。
哪怕只是放出一点,也足够这些人都被击飞。
即使痛苦得全都摔在地上起不来,他们的表情依旧崩坏。
看来“梦境花园”要织梦一次性容纳他们这么多精神力高的人也很困难,一旦出现问题就会像掉入了火星的干草堆。
问题缺口越来越大。
他从安全出口向上走,楼梯之间凭空出现几十个员工像奇行种一样朝他挤来。
全被无情的黑雾丢到了大楼外面。
一路再无阻碍的走到最上层的会议室直接推开大门,里面正在低声交谈的人齐齐看过来。
除了司殷远外还有一个长相具有混血感的大帅哥,季酒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一头扎进了司殷远怀里。
司殷远以为他哪里不舒服受伤了,紧张的问:“怎么了?”
作为一颗有心机的小草,季酒已经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撒娇技能。
他委委屈屈的仰起头:“你带我出去吧。”
奥格发出会心的笑:“哦,这是司你的弟弟吗,真是粘人。”
“出去?”司殷远微微皱眉,“出去哪里?”
他的脑中再次出现和昨晚一样的混乱感。
这一次混乱感更加严重,而且毫无停下来的意思。
季酒眨眨眼:“你忘了吗,这里是梦境。”
“你是猎人首席司殷远。”
“而我是你的...”小草。
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这栋楼就出现了猛烈的晃动,司殷远的眼神也在梦境两个字出来后瞬间变得清明。
足够强大的意志力和精神力让他从梦境中脱离得很干脆。
一下子两个人清醒,这个梦境开始崩坏。
司殷远下意识将季酒护在了自己的身后,他看向还在状况外的奥格的时候就没有这么温柔,粗暴的喊了一声快走后拉着季酒就先跑了。
奥格只能完全懵逼的跟在他们身后,大声问:“这是地震了吗?”
他不能理解现在出现的一切。
梦境对他的影响还在持续。
崩坏分散的墙面和地面露出背后黑漆漆的空洞,只要再晚上一秒他们就会被吞噬。
跑出这栋大楼还没有算完。
他们站在大马路上,外面所有路人都整齐划一的死死盯着他们露出阴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