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性是有的”，精灵少年点点头，“不过要见到本人才能做出准确判断，他在哪儿？”
　　“在这儿。”精灵王突然开口道。
　　精灵少年一愣，他回过头，定定地看着精灵王。
　　“抱歉，这是幻术”，精灵王指指自己的头发，“树藤做的假发而已，我在一年前，就已经没有头发了。”
　　“麻烦掉个头”，精灵少年似乎已经迅速接受了这个事实，恢复到了方才淡定，“我想回家取一样东西。”
　　并不宽敞的木屋里，一叠一叠的树叶散落遍地；精灵王和勇者一行小心翼翼地避开树叶，站在木屋门口，看着紫发精灵少年在一堆写满了各种符号和公式的树叶中焦急地翻找。
　　余果捡起一片的树叶，小声念到：“《脱发速度与焦虑情绪、睡眠障碍的相关性分析》。摘要：本文采取分层抽样的方式，共抽取196名处于100-500岁年龄段的、出现不同脱发症状的精灵，分别评估其焦虑、睡眠、发质情况，采用回归模型分析脱发速度与焦虑情绪及睡眠障碍的相关关系……结论：焦虑及睡眠障碍可加速脱发发展进度，应纳入精灵健康度常规评估，一旦发现数据异常，尽快进行干预治疗……”
　　余果小心翼翼地把这片树叶放到地上，转头看向周围其他叶子；只见，或黄或红的叶片上，十分严谨地写着：《浅析情绪性脱发与季节性脱发的差异》、《关于木元素魔法对逆转脱发的实验及效果观察——以长毛鼠为例的研究》，《论发色与精灵性格的关系》……
　　余果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蹲在地上，怀着敬畏的心情，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紫发少年——百年难得一见的、学术加强型Tony劳斯。
　　“找到了”，紫发少年一手抓着一把串成一串儿的树叶，一手拎着一个半球型的藤蔓编制成的篮筐，“我们可以走了。”
　　余果瞥了一眼紫发少年手里的树叶，只见那一串翠绿的树叶顶端，赫然写着九个大字——《自然哲学的生发原理》。
　　刹那间，眼前一头紫色卷发的精灵少年瘦削的身形突然变得无比高大，余果仰望着他，愣愣地开口问道：“你脑袋，是不是被树上掉下来的苹果砸过？”
　　“你什么意思”，紫发少年皱起眉头，一脸不爽地盯着余果，“你说谁脑袋有坑呢！”
　　“不不不”，余果赶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的脑袋一定被……被生命之源亲吻过，居然能写出这种窥破天机、直击精灵魔法本源的惊天巨著！”
　　“你……”，紫发精灵苍白的脸上浮起两团红晕，“你说什么呢，你都没看过，怎么会知道……”
　　余果心底暗笑。
　　呵，骚年，你这书不就是《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嘛！
　　你，四舍五入就是精灵界的牛顿爵士、未来即将开创一个魔法时代的大师！
　　所以，能先给我签个名吗？
　　“书名就是一本书的灵魂，”余果已然切换到舔狗状态，“看名字就可以推测，你这本书探讨了精灵头发生长的奥义与精灵一组魔法的起源。”
　　“你怎么会知道！”紫发少年一直波澜不惊地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十足十的惊诧。
　　余果但笑不语，他指指少年手里的另一样东西，问道，“那个呢？那个又是是什么。”
　　“我自己做的发质检查仪”，少年看着精灵王，“王，冒犯了，等下要把这个放到你头上，检测一下你的发质情况，方便我做出判断。”
　　“好”，精灵王伸手揉了揉精灵少年的头顶，“那就拜托你了。”
　　“怎么样？”余果强忍住笑意，围在精灵少年身旁，盯着头顶悬着一个篮筐的精灵王。
　　“奇怪”，精灵少年眉头紧蹙，“为什么不能正常运转？我之前测试过，明明可以运行的。”
　　半晌，精灵少年突然想了什么。他走到精灵王面前，单膝跪下，双手交叠于胸，身体前倾四十五度——高傲的精灵族从不向任何人低头，除非最虔诚的信仰。
　　“向生命之源起誓，我永远效忠与您”，精灵少年澄澈的声音从身前传来，“一切力量皆为您所用，我的王，如有违背……”
　　“Tony”，精灵王惊讶地看着他，“停下，你不必立誓。”
　　“如有违背，即刻彻底消失于世。”精灵少年平静地说完，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没什么，反正我本来也是这么想得。”
　　他抬起头，纯紫色的眼瞳坚定地看向精灵王，“王，我想帮您；所以，请您相信我，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我。”
　　精灵王怔怔地看着眼前Tony。
　　半晌，他点点头，扶起了紫发青年，“抱歉，Tony，我是混血精灵。”
　　精灵王摘下指间的一枚戒指，瞬间，两侧精灵的尖耳消失了，一双雪白的、毛茸茸的兔耳出现在了他的头顶。
　　“原来如此”，紫发精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空灵的魔法吟唱从他唇间响起。
　　一片纯净的紫色光芒里，精灵王头顶的篮筐缓缓旋转起来，随着吟唱速度越来越快，精灵王头顶的篮筐已经转出了残影。
　　吟唱结束的时候，余果已经快被这篮筐晃吐了，额头抵着尤尔晕了几分钟，才从眩晕中缓过神儿来；一睁眼，就见紫发精灵抱着篮筐，一尊雕塑似地、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
　　“Tony”，精灵王拍拍他的头，“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我很抱歉……”
　　“比如？”紫发精灵打断他。
　　“比如我为什么会是混血。”
　　“这有什么好问的”，紫发精灵耸耸肩，“你为什么是混血精灵，得问你的老爸；你为什么要隐瞒，无非是你老爸想要维护纯血统的面子罢了；这些不该你来解释。”
　　精灵王微微一愣，“但混血精灵不应成为精灵王，是我隐瞒了这个事实。”
　　“隐瞒也不过是为了尽快守护精灵之森罢了”，精灵少年认真地看着精灵王，“是你守护了精灵之森和我们，并且得到了生命之源的认可，你就是精灵王。”
　　“那个……”余果打断道，“这些我们以后再慢慢谈，刚刚的监测结果如何？”
　　精灵少年顿了顿，郑重地看着奥利盖，缓缓道：“王，您的头发无法自然再生了。”
　　奥利盖愣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辛苦你了，Tony……”
　　“但我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我们可以试试。”精灵少年说道。


第五十章 53植树（发）造林，治荒止秃
　　“在精灵出生之时，生命之源会赐予每个精灵一千零二十四根头发，这便是精灵法力的起点。”
　　Tony一边解释，一边征询看着几人，示意他们有明白的地方可以随时打断他。
　　“在这一千两百二十四根头发的基础上，随着精灵能力的增强，育发能力也会同步增长，这些头发会生出更多的头发，而且更多的头发又会促进精灵能力的进一步提升，能力的提升再刺激生成更多头发……最终形成一个闭环——这便是精灵的天赋能力。能明白么？”
　　余果点点头，这道理他懂啊。
　　就好比魔王想要做一项投资，虽然起始本金只有1万块，但魔王踩了狗屎运，一天不到，这1万块便带来了1万块的利息，此时本金就变成了2万块；
　　随后魔王的人品不断爆炸，2万块又带来了2万的利息，此时本金又变成了4万……
　　很快，魔王就实现了先赚一个亿的小目标。
　　所以，只要拥有几根头发作为基础，再搭配上那呈指数爆炸般增长的天赋育发能力，精灵王再次拥有一头浓密靓丽的秀发完全不是梦啊！
　　但不等余果的美梦做完，就见Tony盯着精灵王光秃秃的脑袋，缓缓说道：“这项天赋能力有一个特点：越是当精灵不断突破自己的极限、寻求更大的魔力能量时，越会刺激自身生发能力的提升，生成更多的头发；同样，当精灵的法力提升进度放缓，不需要更多魔力能量时，生发能力便会相应退化，而且完全不使用法力的人，生发能力约等于零。”
　　Tony突然停顿了一下，像是不忍心继续说下去。
　　“用进废退，”精灵王看着Tony，平静地接话，“生发能力最终会消失，是吗？”
　　紫发的精灵少年点点头，片刻后，他又补充道：“%的概率会是消失，但这也只是我的推测，并没有实际测试过。”
　　闻言，余果稍稍松了口气，他侥幸又坚定地想：%呢！只要精灵王还有一丝儿头发，就还有希望！
　　然而，那希望的小火花刚刚点亮，就被Tony接下来的话给浇灭了：“但根据刚刚的检查结果，您在两年前就已经完全秃了，目前您一根头发也没有了，王。”
　　余果：……
　　气氛一片死寂，唯有旺仔的尾巴扫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但你方才又说有办法，”尤尔打破了沉默，“是什么办法？”
　　纤长的手指没入紫色的长发里，Tony的指尖捻住一簇顺滑的头发，缓缓开口道：“的确有，植发。”
　　一时间，气氛更加死寂了。
　　魔王与勇者面面相觑；精灵王光秃秃的头顶上，毛茸茸的兔子耳朵弯成了两个中心对称的问号；
　　啪嗒一声，悬在半空的墨镜突然掉了下来，不偏不倚，刚好掉到了旺仔头上，挡住了那双写满震惊的狗眼。
　　“植发？”精灵王看着眼前的精灵少年，低声重复了一遍。
　　“是的，”Tony翻开手中的《自然哲学的生发原理》，在其中某几页上点了点。
　　刹那间，翠绿的叶片被放大了N倍，鬼画符般密密麻麻的文字、数字和公式推导过程清清楚楚地展示在眼前。
　　余果不明觉厉地盯着漫天的“因为”、“所以”、“由此可得”、“同理可证”……他选择性地忽略了完全看不懂的推导过程，只记住了每一页最后几句话。
　　“我有充足的证据和十分严谨的逻辑可以证明植发在理论上是完全可行的，但叶子上的空白太少了，我写不下了，就不详细论证了，感兴趣的各位读者可以自行补充推导过程，很简单。”
　　“结论显而易见：植发后有85%的概率会再次激发生发能力。因为我现在要去喂莉莉丝（哥哥捡回来的流浪猫）了，既然是大家都明白的很简单道理，我就不再赘述了。”
　　余果深深吸了口气。“很简单的道理”、“显而易见的结论”、吗？
　　所以，是“大家都明白”，只有他一个人完全看不懂吗？
　　于是，一个头两个大、陷入了严重自我怀疑中的魔王皱起眉头，摆出认真思考的姿势，同时小心翼翼地把目光瞥向周围。
　　只见尤尔皱着眉头、单手托着下巴，而且他旁边的精灵王也是一样仿佛陷入了沉思中的模样，还时不时所有所思地点点头；
　　就连脚边的旺仔，哦，旺仔被墨镜挡住了狗脸看不到表情，但此刻的旺仔一动不动地呆立在原地，连尾巴都忘了摆，一看就是遁入了贤者时间。
　　“总之，就是这样，我认为植发是完全可行的，”Tony的手指在虚空中指了指，在结论处划了道下划线，以突出重点，“你们都看懂了吗？有没有什么建议？”
　　“看，看懂了，”余果抢先发言，他四指蜷曲，拇指立起，对着Tony老师比了个大大的赞，“逻辑严谨！”
　　余果发言完毕，松了口气，幸灾乐祸地看着
　　Tony老师点点头，又把询问的目光投向精灵王。
　　精灵王头顶的兔耳轻轻抖了抖，他缓缓地点头，肯定道：“很不错，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不等少年询问，尤尔已经面无表情地称赞道：“附议。”
　　“嗷呜喵汪！”
　　Tony微微一愣，这是他第一次跟别人分享他的研究成果。
　　他本以为那些枯燥乏味的语言和艰涩难懂的论证过程需要他从旁解释大家才能看懂，他本以为那些看似荒诞不经的理论会被众人质疑，把他当做疯子。
　　万万没想到大家不仅可以理解，还对他表示了赞同。
　　是他太狭隘了。
　　Tony既羞愧又兴奋，红着脸垂下了头。
　　同时，余果也默默低下了卑微的头颅——经确认，勇者小队全员智商都在180以上，只有这只平平无奇的魔王拉低了团队的平均智商。
　　“怎么了？”尤尔凑到他耳边，低声问道。
　　“对不起，”余果摇摇头，声音里的悲伤几乎要满溢，“是我太蠢了，连旺仔都能看懂的论证过程，我却看不懂。”
　　“我也没看懂啊，”尤尔松了口气，“我也以为只有我没看懂。”
　　“啊？”
　　“嗯，而且精灵王很可能也没看懂，”尤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不懂装懂是贵族的社交礼仪和必修课。”
　　余果微微一愣，随即气鼓鼓地小声说道：“那你还说你附议！”
　　“嗯，抱歉，我以为你看懂了，”尤尔点点头，毫无诚意地道歉，“你支持的，我都支持。”
　　“你……你怎么可这样嘛。”
　　余果顿时泄了气，他红着脸盯着脚尖看了半天，才指着在尤尔脚边狂摇尾巴的傻狗问道：“那……那旺仔跟着瞎叫什么啊。”
　　“不知道，大概是狗随主人？”
　　余果：……
　　不等余果纠结完，便见精灵王轻轻拍了拍精灵少年的肩膀，沉声道：“Tony，很抱歉，植发这个方案，虽然理论上可行，但实际上并不能执行。”
　　“为什么？”精灵少年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精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