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佑发出一声轻哼，像是在梦呓，韦一暝连忙退得更远了，心虚让他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他下意识看向周围，终于记起自己现在正身处一栋烂尾楼里，没旁人，更没监控。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对江佑产生这样的想法，他跟他不是一路人，而且，很明显，他的心思不在自己这里。
他很清楚这一点，像江佑这样冷淡的人，每次提到另外一个“韦一暝”时，眼底的金色光芒就像是欢快游弋的锦鲤，活跃而明亮。
江佑对自己一直恪守着礼貌的距离，那么，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他盯了江佑的嘴唇一会儿，然后用力摇头，把这一切都摒弃出脑海。
只是一次精力透支导致的情绪失常而已。
一定是！
第38章
江佑感觉不断有呼啸的冷风夹杂着湿冷的雨滴剐过他的身躯。
副作用的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不管体感是什么样，但总归是痛苦的，这次却有点不一样。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似乎是陷入了大片云朵里，很温暖，在云朵飘走的时候，他还有点依依不舍。
从那时开始，他的疼痛没那么剧烈了，他虽然没法醒来，但身体上的负担减轻很多，大概这是被改造以来度过的最轻松的一次副作用。
江佑恢复意识，缓缓睁开眼。
眼前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熟悉的样子让他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接着，他看到对方眉尾的疤痕，差点喷薄出来的情绪又被硬生生压下去了。
刚刚，他一度有些分不清梦和现实，直到这会儿才确定，自己原来真的选择留在了FA81115。
心底有点淡淡的失落，但决定是自己做出的，没理由后悔。
“你醒了？”韦一暝走过来，脸上尽量挂着轻松的笑容，“感觉好点了吗？”
江佑低头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点头，嗓音沙哑地问：“你没走？”
“你那个样子我怎么能走？”韦一暝问，“你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
江佑跳下床：“都说了是基因改造的残次品，没点BUG怎么好意思。”
韦一暝假装没听出他的自嘲，目露担忧：“所以，你经常会这样吗？”
江佑实话实说：“也不是经常，每次激活异种形态过后一个小时，就会这样。”
他绕开韦一暝，打开简易衣柜，里面挂着一排短袖黑色连帽夹克，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
韦一暝看着他从里面拿出一件，把身上的那件脏的不成样子的换下来丢进垃圾桶，感叹道：“你穿衣方面挺执着的。”
江佑不想跟他掰扯这件小事，事实上他是个注重隐私的人，韦一暝的留宿让他觉得有点不自在。
随手递给韦一暝一瓶咖啡，又突然想到他不喝咖啡，手就在空中兜了个圈子，把那瓶咖啡捧到自己面前拧开盖子，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抱歉啊，没热水。”
江佑把瓶子随手扔在角落，跟原先的两个瓶子撞在一起，发出一阵凌乱的响声。
韦一暝看了一眼那几个滚来滚去的瓶子，好奇地问：“你怎么住这里？”
“清静。”江佑淡声回答。
确实。
不过，会不会太憋屈了？
“研究中心可以为你提供住处。”韦一暝看看周围，怕伤他自尊似的，说话加上几分小心翼翼，“应该比这里条件好上一点。”
江佑执着：“我喜欢这里。”
“这里离临时基地有点远。”韦一暝继续游说。
江佑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打了个响指：“你可以给我提供交通工具。”
韦一暝无奈地交出钥匙：“行，以后给你开。”
江佑没接。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杂志，上面的新款摩托车霸气地占据整张封面，像是真正的王者。
“我要那个。”
韦一暝：“咳咳……研究中心最近的经费挺紧张的……”
“呵。”江佑挑了挑眼梢，把目光撇向窗外。
-
江佑最终还是得到了心仪的摩托。
他们回到临时基地三小时后，韦一暝就把一串带着炫酷LOGO的钥匙塞到他手里。
摩托车纯黑色，样子大气不失张扬，看得王刻的眼珠子里发出“想要”的声音，回到会议室后，他疯狂暗示：“老大，我也成功封闭了一个虫洞！”
韦一暝眼皮也不抬，托着保温杯慢慢补水：“我们这组封闭的比较快。”
王刻还想说什么，巴山雨碰了碰他的胳膊，用眼神劝他放弃。
组长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组长了，谁都看得出组长最近一直在维护江佑——姑且算他是为了留住人才好了。
“行了，别琢磨了，车子是我个人送他的。”韦一暝无奈，反正现在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也不怕说出实情，“我可没那么多闲钱给你们每个人都买一辆，所以，把嘴都管严点。”
巴山雨和王刻对视一眼。
为什么要自掏腰包啊？又为什么要把嘴管严啊？感觉更奇怪了！
时间差不多了，相关人员陆续走进会议室。
韩鲤脸色铁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输了。
他们负责的虫洞在城市东北方，是一个废弃的矿场，虫洞就在地面上，目标明确，说起来比下水道里那个难度降低太多。
谁知道好巧不巧，他们刚到矿场，就发现从虫洞里钻出来一只怪物。
怪物并不太棘手，但是也花费了他们不少时间。
等他们开始处理那些古怪的虫子的时候，通讯器里已经传来了韦一暝汇报成果的消息，同时传进系统网络的，还有记录仪拍下的下水道虫洞的实时画面，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闭合中。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拎着炫酷黑色头盔的江佑。
他刚刚骑着座驾到外面兜了一圈，试车结束，看起来心情不错。
韦一暝的目光追随着他一路去到末位的椅子上，才清了清嗓子，介绍了一下昨晚在下水道里的情况，接着把话语权交给王刻，让他汇报了一下矿场虫洞的情况。
两个虫洞都关闭了，这是件很大的成就，可是他们今天会议的重点并不在此。
走完流程后，韦一暝问一语不发的韩鲤：“韩副长，虫洞关闭很顺利，按照之前的约定，竞速，江佑这一组完成的时间是昨天凌晨的三点零五分，而你们的最后结束时间是上午十点左右，你输了。”
韩鲤重重地“哼”了一声，表示不服。
“按照之前的约定，江佑不但可以留在临时基地，而且可以拥有更高的自由度。”韦一暝摆弄着手里的保温杯，“还有，韩副长，请你离开C市。”
所有人面面相觑。
最后的那个赌约，大家都只当是个玩笑，组长这是认真的在赶韩副中心长走？
韩鲤顿时涨红脸，他明知故问：“韦一暝，你什么意思？”
“说好的，如果江佑赢了，你就永远不再插手六组的事务。”
江佑坐在一旁看热闹，反正也不用他出面，在韦一暝说出这句话后，他目光中流露出赞许。
行啊，懂得为自己争取权益了。
“韦一暝，这是大事，你当是过家家吗？”韩鲤怒视着韦一暝。
“这本来就是中心长的意思，不服从命令的人一直都是你。”韦一暝不急不火地说。
对于韦一暝的正面反击，六组的人一个个都惊掉了下巴。
他们的组长向来对上级的命令都是绝对服从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韩鲤也傻眼了，他本来还以为韦一暝当着所有人的面会给他留一些面子，会像以往那样给他找台阶下，可是他没有，他这是直接把他脚下的梯子给踹倒了。
他恼羞成怒：“韦一暝，你长本事了！你跟怪物沆瀣一气来攻击上司，你是被这怪物给洗脑了吗？看我回去之后跟中心长……”
“老韩，你找我？”
随着声音落下，会议室感应门向两边打开，一个梳着背头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韩鲤朝门口一看，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中心长？”
下一刻，所有人都站起来。
除了江佑。
陆北陵来了，很少出总部的未知生物研究中心中心长，在所有研究中心成员心目中死宅死宅的陆北陵，他居然出门了！
韦一暝把自己的位子让出来，走到江佑身边，陆北陵压了压手掌，示意大家都坐下。
他笑着对韩鲤说：“老韩，你最近工作辛苦，我都看到了。”
韩鲤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陆北陵接着说：“六组在C市的工作开展的不错，既然找到了异世界入口，我看让他们盯着这里，顺便向其他各组传授经验就可以，也没什么可监督的，你还是回总部去吧，把成长空间留给年轻人。”
“可是中心长，他……”
韩鲤指了指江佑，立刻就被陆北陵打断了。
“老韩，关于江佑，有很多情况是你不知道的，不是瞒你，而是还有待研究决定，但你要相信，他绝不是我们的敌人，更不是什么怪物，他将是我们研究中心最伟大的战士。”
会议室里立刻传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最伟大的战士，这种赞誉是中心长能随便给出来的？
韩鲤皱眉，不再说话了，把头埋得低低的。
陆北陵似乎很满意韩鲤的顺从，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转向江佑。
他的目光和蔼，完全是一位慈祥长者模样：“江佑，第一次见面，我是陆北陵，正式欢迎你加入未知生物研究中心。”
江佑抬眼，目光带着几分犀利，审视他片刻，点头致意。
“首先感谢你对我们的帮助，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跟韦组长说。”
江佑瞥了身旁的韦一暝一眼，只想到基地外面停着的那辆摩托车。
陆北陵看着江佑的脸色，似乎对他的淡定有些意外。
“研究中心对你的态度，还有你未来的权益韦组长应该已经对你说过了，我觉得这些还远远不够。”
这话一出，所有人，包括江佑都忍不住看向他。
江佑什么也不在乎，他现在的目的只是帮韦一暝解决掉骨骼链条，然后离开。
骨骼链条在这个世界出现得实在是太早了，在原先的世界，怪物基本遵循着从弱到强的顺序爬出异世界入口，骨骼链条被按照最终的成形等级，被划分到S级。
一个S级的怪物，在如今的FA81115里绝对是毁灭般的存在，他们没有能与怪物抗衡的火力，没有体魄强健的战士和针对怪物研究出来的战斗机巧，最致命的，他们的民众现在仍然被蒙在鼓里，这不是一件好事。
他们应该知道这一切，并且参与到与怪物的对抗中来，这是唯一能保护他们的世界的途径。
他要找机会把这些对韦一暝说清楚，这算是对得起他的信任，然后才能安心离开。
所以，他不在乎陆北陵的善意，就像不在乎韩鲤的恶意一样。
不料，陆北陵的话一下子震惊了所有人。
“如果不冒昧的话，我们中心已经为你研究好了接下来的基因进化方向，对你现有的基因中的瑕疵进行修复，希望你能接受我们的好意。”
第39章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下水道里剩余的怪物就被清理干净，由于江佑的出马，研究中心的实验室里又多出不少活的怪物样本。
江佑和六组成员们的关系越来越友好，有时王刻他们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时，江佑还会主动帮忙。
虽然江佑对肖维还是冷冰冰的，但有一次罗远带着他一起找江佑喝酒，江佑居然没有拒绝。
似乎整个中心就只有文佳对江佑的态度是不咸不淡的。
昨天，韦一暝从总部回来，交给他一颗胶囊让他服用，说研究部门已经分析过他的基因，并针对他的基因序列研制出这个胶囊，它里面的药物可以对他的基因序列进行轻微调整，让他的战斗力更强，基因被改造得更彻底。
他对胶囊的作用存疑，他并不指望这个世界的现有科技能够解决“蜘蛛”组织解决不了的问题，加上对陆北陵的提防，他没有吃下那个胶囊，而是随手放进口袋里。
所有的一切，江佑都不在意，他只珍惜过好自己的每一天，顺便在午夜时分骑着炫酷的摩托去四处寻找骨骼链条出现过的痕迹。
然而它就好像从没出现过一样，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这天，江佑披着月光回到绿洲城，发现自己家楼下有熟悉的气息。
几天没回临时基地，看来有人有意见了。
他拔出钥匙塞进口袋，潇洒地跨下摩托摘下头盔，露出一双闪亮的眼睛：“找我？”
韦一暝从黑暗里走出来，笑容有些疲惫：“这么晚了还出去？”
“去找骨骼链条。”江佑晃晃膀子，盯着他略微显得佝偻的脊背，开口邀请，“上去坐坐？”
韦一暝仰起脖子望向三十层的一个漆黑的窗口，礼貌拒绝。
“不了，就是来看你有什么需要没有。”韦一暝顿了顿，“我们的天眼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在追查骨骼链条的踪迹，所以你不需要太辛苦。”
江佑虽然觉得自己要比什么鬼的天眼系统靠谱，还是点了点头，又问：“这几天还有怪物出现吗？”
“零星有那么一两只，很弱，王刻他们搞得定。”
江佑不想打碎他难得的安逸，不过，他觉得自己应该提醒他：“既然还有怪物，说不定还有你们没有发现的虫洞，最好让他们好好找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