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好，你师父，对你多好。我好羡慕。”暮闻雪迷糊中，感觉自己好像流泪了。可是魂魄离开身子，还会有眼泪吗？
　　原来，这么神奇的？
　　“阿雪，阿雪，你醒醒，你不能走，你不需要离开这身子。阿雪，你已经完全回来了，你睁开眼，你看看我，看看我。”
　　这声音他在熟悉不过，是他惦记了十年，盼望了十年的声音，是那个他仅仅天听过一次就再也没敢忘记的声音。
　　是他的爸爸。
　　他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疼了起来，他终于等到了他的爸爸来接他回家，眼泪一瞬决堤，他猛地睁开眼，双手去抓，抓到了一只指甲盖有些破损的手。
　　而对上的一双眼睛，淡淡银红，倒映着自己空荡表情的脸。
　　他是……洛千霜。
　　暮闻雪似乎回到了刚穿书而来，第一次看到少年洛千霜的那一刻。
　　那个陌生的人，出现的毫无预兆，带着一身阴戾，却刻意笑得乖巧，替自己解决了要欺负他的外门弟子，还给他吃了一个热乎乎的肉包子。
　　那是暮闻雪有生以来吃到的第一口食物。
　　也是后来他和洛千霜相处后再也不敢提出来再吃一次的食物，他只敢揪着一个烤鱼不放。因为他不想忘记，第一次的美好，他要永远珍藏在心间，那种说不出来的美好。
　　“千霜……”暮闻雪没有看到自己的爸爸，失落却没有接踵而来，反而是安心满满，他极其满足，“你是为了和我做做后的道别是吗？”
　　“道什么别，傻瓜。现在，暮闻雪，就是你，你一直都是暮闻雪。”
　　“什，什么意思？”暮闻雪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躺靠在洛千霜怀里的，而这里的环境，也已经不是鬼界。周围青草荡荡，远处还有一处大湖，波光粼粼。“这里？这是鹤阳峰？”
　　“是。”洛千霜温柔回答，卷起他的发丝把玩起来，神态异常放松温柔，“我应该大概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沉轩他对离魂之症，也颇有心得。”
　　“离魂？”暮闻雪侧头疑惑。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里有一个主魂作为主导，剩下两个位辅佐，平时不做反应。当主魂很难决策什么或者十分不想面对什么都时候，它们两个就会跑出来，平衡或者安抚主魂，保持理智之类的吧。沉轩说的太多，我也记不住，总之就像是皇帝身边的文武宰相，大事皇帝说了算，有想不通的，两个辅佐的魂就帮个忙。”
　　“这个我倒是听得懂，”他毕竟是个现代人，“那七魄呢？”
　　“七情六欲就是它们操纵的。没有七魄，人就是麻木的，没有喜怒哀乐悲伤痛苦，也不会共情任何事，对家人友人乃至恩人情人，都不会有任何感觉。”
　　“那不就是个机器人。”
　　洛千霜看他一眼，没听懂，但他知道暮闻雪的比喻的这种人，一定是他可以正确理解的东西，于是点点头。
　　“所以你想对我说什么？我没死，他也回来了，但我们不是融合了。”暮闻雪其实大概也猜到个七七八八，惊奇之余，更多的是庆幸。
　　只不过他还是想亲口听到洛千霜说。
　　因为他现在想到当时洛千霜催着自己去找魂的时候，表情就就很好品。他分明应该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洛千霜宠溺对他一笑，拉起暮闻雪的手，慢慢摩挲，说：“人年幼时，对任何人或者物，都是一视同仁的，不会有特殊或者额外的感情。当然，母亲除外，那毕竟是十月怀胎生下来。但你不是生下来的，你是木头变化的，所以，你的感情是空白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或者物，会让你喜欢或者有感觉。你幼年时，对外界的一切都还处于，接受，探索，学习如何生存的状态。于是，你最容易被抽离的，是情魄，因为你的潜意识里，情魄是完全沉睡，和你无关的。”
　　暮闻雪听完后，简单吸收一下，轻轻笑起来：“这是沉轩说的？”
　　“嗯。”洛千霜点头。
　　“我知道了。这小说作者怕不是个精神科医生。”是他给沉轩安排的这段知识，不然他没办法解释这么离奇的设定，“所以……”
　　他想起，那个所谓的情魄对自己说过的话，说他喜欢洛千霜……满脑袋只有洛千霜，他还觉得原主是恋爱脑来着。
　　那也就是，自己被抽掉的魄，喜欢洛千霜，那不就是等于自己喜欢洛千霜？
　　毕竟自己不是什么穿书而来的外人，他是实打实的小说里的人，是魂魄跑了罢了！
　　不是，这算什么事……暮闻雪考虑着，这情魄回来了，自己也没啥变化啊？大不了就是看着洛千霜更顺眼了，被他摸着抱着更自然了，不拘谨了，还……
　　妈的，看到他的嘴就想亲亲，靠，有毒！
　　他尴尬的把目光收回，吞咽了几口紧张的口水，这脸说红就直接红到了脖子根。
　　天……我竟是爱你都爱的这么深沉了？见色直接起意了都？
　　好丢人……
　　这这这！情魄一直与他分离，突然回来就这样，不想接受不想适应都没得选……
　　他捂脸，这都算什么事啊！那种我好爱他我好爱他的情绪跟个喷泉似的一发不可收拾是怎么回事啊！
　　“阿雪？”洛千霜巴拉巴拉他，唇角高高扬起，得意又幸福。
　　沉轩说了，一旦暮闻雪完好接受了情魄是他自己的一部分，那么情魄所接收到的任何情感都会渗透给他整个灵魂，他才会是彻底完整的。
　　看着怀里人已经烫红的不成样子的暮闻雪，洛千霜除了趁机欺负人，其他的都不想做。


第92章
　　鹤阳峰现在可不像以前空无一人，只有他们两个别别扭扭冷冷清清的居住。
　　现在这里可是有几十名弟子负责打扫伺候，破有人气。
　　眼下洛千霜不管不顾不设结界就对着娇羞捂脸的暮闻雪上下其手地逗弄，让路过的弟子们也十分大胆的吹起口哨，大声起哄。
　　叫的最欢的，就是头顶抖着猫耳朵的穆青了。
　　他一脸兴奋，还不忘拉着垂眸安静的风竹，凑过去亲了一口。
　　风竹刚想骂他轻浮，就被几个和穆青玩的好的小弟子围起来，起哄的目标就成了他。
　　钱禄禄挤眉弄眼好不开心：“哟，我就说洛大师兄为啥又带回来一个小乖鸟，原来，他和穆青你，是这么个情况啊！”
　　另一个小弟子也是眉开眼笑：“这羡慕死人了！我也想找个道侣，钱禄禄，你看咱俩成不成？”
　　其他几个弟子拍手成好，把他俩往一块拱，气氛欢乐融洽。
　　钱禄禄一点不避讳，撅起嘴来玩闹：“来来来，谁怕谁~”
　　“哈哈哈哈！”笑声此起彼伏。
　　风竹看着穆青顶着猫耳朵和他们打闹，而这里的人族还知道自己是一只鸟，却没有遭受到他印象里其他人族的厌恶，见之杀之，竟是还有些不适应。
　　“你们为何，不敌视我？不敌视妖？”小呆鸟忍不住问。
　　弟子们笑嘻嘻。
　　钱禄禄道：“人族修仙各宗，皆是灵气丰韵之地，不是守着山就是抱着林。山林之间，除了人在吸收灵气，修为增进，一些鸟兽亦然。它们修出灵识后，我们也统称它们为妖。是和那种无恶不赦滥杀无辜的坏妖，本质上是不同的。那些妖，都是吸收别人精血阳气成了气候，是必须要杀的！”
　　风竹听后稍微愣了下，原来，人族并非不分青红皂白，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
　　“是谁如此教导，与师尊玄无衡的说法，大相庭径。”一道清冷的声音自他们身后传来，带着高山寒月般的幽静。
　　他们齐齐转头过去。
　　是暮闻雪。
　　他单手负后，另一手端在身前，下颌微微收紧，眼眸轻垂，并未看任何人，只是盯着一片草地。
　　但气场足够让他们乖乖站好，不敢再闹腾了。
　　暮闻雪裙摆衣袖和银发随着湖泊处吹来的风，摆动。
　　背光而立，犹如开天辟地的仙君临世。
　　“雪仙君……他，他怎么了？”穆青抓上风竹的胳膊，整个身子靠上去，“怎么他变得这么陌生？整个人都透着冰冻三尺，生人勿近得气场，一点也不可爱温和讨我喜欢了。”
　　风竹：“……”人家用得着讨你喜欢？
　　他已经懒得甩胳膊了，反正甩不开膏药小狸花。暮闻雪变化之大他来不及琢磨，他只看到了他家主上站在暮闻雪身后，揉着下巴，明显是被人摘了下巴，自己刚按上。然后，那左脸上，是红突突的一个五指印。
　　这是被家暴了？风竹好似突然开窍，为什么面对穆青的不要脸，他没想到揍破猫一顿呢？
　　洛千霜仅仅看着暮闻雪的背影，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魂不对了。
　　沉轩给他提前打过招呼了。他说暮闻雪情魄离开的太久，主魂又沉睡了很久，一个魂被迫出来，要掌控身子，他觉得无能为力，不习惯，不想承担，于是跑了。它离开后，另一个魂完全没了两魂融合，更是没了主心骨，意志力会更差，混天等死，只会傻傻的存在。
　　后来暮闻雪不傻了，那就说明，神游在外的一魂回来了，主魂虽然还在睡，但另一个魂会觉得安心，有伴，两魂合一，便是另一个主魂，由此，这身子到底谁做主魂，便是他们自行解决的问题了。
　　也就是说，暮闻雪最后会是什么性格……还没定呢。
　　洛千霜对于这个冷冰冰别别扭扭，不说话就气场冲破千万里的暮闻雪太熟悉了。
　　可他有点抗拒现在这个主魂，可谁叫他刚才毫不顾忌当着弟子们的面可劲调戏那个好脾气好欺负的暮闻雪来着。
　　把人家吓着了……魂躲了。
　　“阿雪……”他试图唤醒另一个魂。
　　沉轩说，给它们一些时间彼此融合，暮闻雪还是暮闻雪。
　　“你唤什么？”暮闻雪转过身一脸威严，“我是你的师尊。”
　　说完他稍微一怔，打量洛千霜：“你怎么长大了？”
　　在这个主魂的记忆里，他还是个半大少年。
　　洛千霜变了一面镜子：“师尊也大了。”
　　暮闻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抿唇微惊。脑袋里不短闪出一些着装奇怪，头发很短的人，还有一个病歪歪的人，天生魂魄不全，却偏偏他还看到了自己的魂与他凑在一起，唤醒了那个人，而且自己的魂因为带些修为，成了主导，在一个白色房间里，生活了十年。
　　他脑子轰的一下，暮闻雪推开镜子，斥责洛千霜：“哪里来的妖邪之物，令人生幻！”
　　说罢，他压着满身疑惑，转回身，又去问钱禄禄：“你是谁的门下？为何穿着鹤阳峰弟子服，刚才的话，谁教你的。”
　　钱禄禄挠挠头，不知道雪仙尊为啥突然又傻了，气势还这么凌厉，压的他动不了，头皮发紧。
　　他赶紧说道：“我是您的门下，我叫钱禄禄，刚才妖之事，是凌长老与我们说的。凌长老虽然近几年不太喜欢出威阳峰，但参加玄翎宗一些大小事时，会亲和的与其他峰的弟子们聊聊天。大多数，都是告诫我们，天地生灵，万物皆有好坏，妖本为灵，循循善诱，亦不会坏之类的。”
　　他说完，似乎有些动容，自顾自笑了笑说：“我原本就是威阳峰凌长老座下弟子，不过我进门时间短，修为也不咋好，几乎没有听他亲口对我说说过什么，都是听别的弟子们口口相传的。”
　　暮闻雪听后，垂眸不语，他脑海里不断涌出许多他压根没经历过的记忆，记忆里他许多行为是他想做却放不下脾性去做的事。尤其……是面对洛千霜，他从来不敢敞开心扉。钱禄禄的话，他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说：“可师尊不是这么教我的。他说，邪祟，必须杀之。”
　　原来凌非师兄并不认可师尊的教导。
　　“怪不得每次出去除邪祟，凌非师兄总是不开心，击杀也总是心不在焉。他修为那么好，却总是做为成绩最差的那个回来。”
　　“师尊，你的意思，他一直不讨厌妖。”洛千霜磨着指腹，想不明白，“这么说，他的目的，就是这么单纯？”
　　推翻玄无衡，跟妖族合作，人妖和谐，共享天下？
　　“可他一个人族，为什么会对妖这么上心？在乎？不惜……”弑师？
　　“什么目的？”暮闻雪显然还没有完全融合另一个魂的记忆，对于听不懂的问题，很难衔接。
　　而神奇的就是，每次他想要知道什么，脑海里的记忆就会逐渐浮现，虽然还会掺杂一些杂七杂八的，但不影响他过一会就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短短一会，他已经很莫名了。但也掌握了该怎么接收好似来自另一个自己的全部记忆，只要他在心中提出一个问题，记忆就会自行涌出。
　　他迷茫，感觉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就过去了十年了？
　　玄翎宗怎么就内乱成这样了？
　　凌非为什么会是幕后黑手？
　　自己困在这里不让他出去作乱的半妖他还成了妖王了？
　　更离谱的是！他掀开袖子，看到手腕处的妖后印，脑子直嗡嗡！
　　还有！
　　他想起来他都被洛千霜亲了两次了！
　　四舍五入还醉酒同床了！
　　这！
　　他握拳抵唇，满目惊羞，回忆全部融合，他快速看了一眼洛千霜，觉得全身拘谨，耳朵烫起。
　　“你混蛋！”他低低留下这句，竟是迈着小碎步跑回屋子去了。
　　诶？
　　这种跑法，显然不会是冰山雪莲暮闻雪会做出来的举动，洛千霜唇角咧开，另一个魂被自己调戏的害羞劲儿估计过了，在努力融合主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