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小事,你让办公室的人去想——”林衍德一个哈欠打到一半忽然卡住,“温泉团建?”
“是,我记得很久之前办过一次,效果挺好的。”
林衍德顿了很久,才如恍然大悟般答道:“对对对,三年前去的,那地方不吉利,害你失踪那么久,知绎,换个地方吧,就我们父子二人去也行。”
“不用了,还是想去岩台那家温泉,想故地重游一下,看能不能想起来我是怎么摔下山的。”
林衍德的语气很紧张:“知绎,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前两天有个人给了我一段监控视频,说是三年前在雁蒙山上拍的,画面不太清楚,我已经找了技术专家进行了修复,大概下星期能拿到清晰的视频,如果有用的话,很快我就能知道当年的真相了。”
“谁给你的?”
“他没有说,是匿名寄过来的。”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然后等了五分钟之后,打给了林衍德家里的保姆邱阿姨,“阿姨,麻烦你去我爸的房间,看一下他现在在做什么?”
“好。”过了四五分钟,邱阿姨回到自己房间,小声告诉林知绎,“小绎,我刚刚去了二楼,主卧房门关着,但我听到先生在和太太吵架,说什么视频录像的事,其他的我没有听清楚。”
林知绎失神片刻,然后对邱阿姨说:“好,我知道了,谢谢您。”
时隔两年,林知绎终于确认林衍德和他的失忆逃不了干系,另外还要加上一个田敏尧。
他发消息给徐杨:“把你上次给我看的那几张田敏尧和梁远山的照片,匿名寄给林衍德。”
徐杨只当是林知绎在排除异己,想除掉梁远山,立马答应了下来,“好的,我明天就去寄。”
处理完所有事情,林知绎逐渐有了睡意,但他忽然听到脚步声,先是踩上楼梯,然后逐渐靠近林知绎的卧室,林知绎的第一反应是周淮生,所以他没有太紧张,只是在犹豫自己是要开灯还是要装睡。
但周淮生进了客房,林知绎听到周淮生脱了外套和护膝的声音,十分钟后,隔壁房间传来水声。
林知绎觉得刚感冒的人不能洗澡,他下了床,穿上拖鞋走过去,准备阻止周淮生,可卫生间的门是开着的,周淮生正撩着衣服下摆,手里拿着一支云南白药喷雾,往自己的后腰上喷。
“哪里来的伤?”林知绎蹙眉问。
周淮生被吓了一跳,又因为感冒,动作迟钝地放下衣摆,然后慢吞吞地转过身,像做错了事,低着头说:“转弯的时候,车轮打滑,我就摔了一下,没什么事。”
他明明那么高大,但在林知绎面前总是低着头,好像比林知绎矮了一截。
卷卷说的没错,他的爸爸就是一只大狗熊,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林知绎走上来,夺过周淮生手里的云南白药喷雾剂,让周淮生把上衣脱了,周淮生一愣,瞬间清醒过来,连忙说不用,林知绎也不催,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周淮生噤了声,当着林知绎的面脱了上衣。
林知绎故意看向别处,可余光一直偷偷地往周淮生的肩背上瞥。
不得不否认,周淮生的身形很优越,堪比alpha,可为什么他看起来却没有半点强势呢?
他对着周淮生身上青紫的地方喷了一通,卫生间里充斥着云南白药的味道,结束之后,他功成身退准备离开前,忽然问:“你又不洗澡,刚刚把莲蓬头开下来干嘛?我都听到水声了。”
周淮生老实回答:“有点冷,我想聚点暖气。”
“笨蛋,”林知绎指了指墙上的控制屏幕,“点这个暖风不就好了?外面再把空调打开,客房空调的开关在衣柜侧边的墙上,可以定时开定时关。”
周淮生说:“好。”
林知绎说完才觉得自己刚刚的语气好像周淮生已经完全住下来了,他抿了抿唇,短促地添了一句:“那个……我只是不喜欢浪费水,你不要多想。”
“我知道。”周淮生点头。
林知绎扭头就走,他跑回到房间,再次没了睡意,他在想,他是不是太寂寞了?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起周淮生的身体呢?他一定是单身太久了。
他让自己去想朋友圈子里一些所有优质alpha,经过大脑的筛查,有的太幼稚、有的太风流、有的其貌不扬,有的言语粗鄙。
相较之下,周淮生竟然还不错。
林知绎得出这个结论,他抱紧了被子,有些莫名的气恼,一头扎进被子里,他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玉佩,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的菩萨图像。
第二天,周淮生很早就起来做早饭,路过儿童房的时候,听到卷卷的声音,他连忙推门进去,“卷卷怎么醒了?”
“今天和爸爸在一起。”
周淮生摸了摸卷卷的头发,“外面很冷的。”
卷卷搂住周淮生的脖子,“不要,卷卷要和爸爸一起。”
“那叔叔呢?”
卷卷有些为难,片刻之后才回答:“卷卷晚上陪叔叔。”
“可是外面太冷了,卷卷,爸爸不能带着你。”
卷卷立马泫然欲泣地望着周淮生。
两个人正僵持着,后面忽然传来林知绎的声音,“你爸爸给你报了一个早教班,卷卷想去和其他小朋友玩吗?”
周淮生会了林知绎的意思,对卷卷说:“卷卷想去吗?”
“想和爸爸一起。”卷卷还是坚持。
林知绎走过来蹲下,解释道:“你爸爸想要卷卷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如果卷卷今天能在早教班里交到好朋友的话,你爸爸会非常高兴的,对吗?”
林知绎回头望向周淮生。
周淮生点了点头,“是,爸爸希望卷卷交到好朋友。”
卷卷委屈地撇嘴,“好叭,爸爸你要早点来接我。”
“好。”
卷卷洗漱完,林知绎回房准备换衣服,周淮生跟了过来,“林先生,早教班的钱,我付给您。”
“一年五万六。”
周淮生愣在原地,“这么贵?”
林知绎耸了耸肩膀,“我的孩子当然要最好的。”
周淮生面色为难:“我现在身上没有这么多钱,我可以打张欠条给您吗?我保证明年一定能还给您。”
“可以啊。”
林知绎从桌子上拿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写吧,还我两万八就行,我支付一半。”
周淮生接过纸笔,正要俯身去写,他说:“还是全还给您吧。”
“那就不许写,”林知绎抽回周淮生手里的笔,皱眉道:“我没有抚养权吗?因为我失忆了,让你辛苦照顾了孩子两年,但这是我的错吗?”
“不是。”
“既然有抚养权,那一切都平摊。”林知绎把笔塞回到周淮生手里。
周淮生磕磕巴巴地写完一张欠条,签了字,然后递给林知绎,林知绎也在上面签了字,他把欠条放到抽屉里,“好了,我饿了,要吃早饭。”
“我现在去做,你想吃什么?”
“想吃面条。”
“昨天的鱼汤还有吗?可以煮鱼汤面。”
“还有一半。”林知绎回答。
周淮生说好,很快就下楼做早饭了。
周淮生和林知绎一起把卷卷送到早教班,卷卷个子比同龄的小朋友小一些,林知绎怕他被欺负,便和周淮生多待了半小时陪着他,卷卷一开始还怯生生的,玩游戏时也躲在最后面,闷闷不乐的样子,林知绎朝他招手,把他抱在怀里,“卷卷不怕,我和爸爸都在呢。”
卷卷在林知绎怀里赖了一会儿,又爬到周淮生的腿上,搂住周淮生的胳膊,周淮生鼓励他:“卷卷勇敢一点。”
卷卷握紧小拳头,给自己加油打气,然后又回到了小朋友的队伍中。
卷卷的第一次上课,周淮生和林知绎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直到下课,卷卷飞奔到林知绎怀里。
卷卷看了看周淮生,又看了看林知绎,仰头问道:“叔叔,你会和我们永远在一起吗?”
“会啊。”林知绎不假思索地回答。
周淮生看了他一眼。
“我会永远陪在卷卷身边,因为我是卷卷的小爸爸。”
卷卷愣愣地,“小爸爸?”
“是啊,卷卷喊我一声小爸爸好不好?”林知绎逗卷卷。
卷卷望向周淮生,见周淮生朝他笑了笑,便凑到林知绎耳边喊了一声“小爸爸”。
林知绎怔了片刻,突然落下泪来,周淮生抽了两张面纸递过来,林知绎却抱着卷卷径直走出了早教中心。
早教中心在商场一楼,一出门就是一溜排的奶茶店,林知绎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周淮生跟着他,突然后面传来一声“淮生哥哥”。
林知绎比周淮生先回头。
一个穿着玩偶服的人跑了过来,他跑到周淮生面前,摘了头套。
“小全?”
小全惊喜地握住了周淮生的胳膊,“哥哥,我们都快几年没过见面了,你现在好吗?在做什么?对了,顾知绎他恢复记忆了吗?老天保佑他可不要再缠着你了。”
周淮生立即望向一旁的林知绎,林知绎一记冷眼过来,转身就走。
第25章
“小全, 你怎么来望城了?”
“我来这里打工啊,我一个远房表舅在这边,我就过来投奔他了, 昨天才在奶茶店找了份工作。”
“周淮生, 你走不走?”林知绎在旁边皱着眉头问。
这时小全才注意到他,进而注意到他怀里的卷卷, 小全瞬间睁大眼睛捂住嘴, 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你、你们,你们都有孩子了?”
他问林知绎:“你记忆恢复了吗?”
林知绎故意回答:“恢复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顾知绎。”
小全诧然道:“还真的叫顾知绎!你现在这个样子和以前好不一样,不过连孩子都有了, 你们是不是已经结婚了啊?”
“没有。”周淮生立即回答。
小全一脸疑惑。
周淮生拿出手机, “小全, 有手机吗?留个电话给我吧, 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
“好。”小全接过手机,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交还手机之后盯着周淮生看了一会, 忽然低下头, 说:“那你们忙去吧, 我也要继续工作了。”
他闷闷不乐地拎着自己的玩偶服和头套回到奶茶店前,继续发传单, 周淮生看着小全, 恍然意识到已经过去三年多了,他远离家乡远离邻友,来到陌生的城市, 开始新的生活,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他回过头, 对上了林知绎审视的目光,刚想刚想解释,林知绎已经抱着卷卷走了,他追上去,“林先生,那是我老家的邻居。”
“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刚失忆的时候经常去他家里玩。”
虽然他不怎么欢迎你,后半句周淮生没敢说。
“他凭什么说我缠着你?我只是失忆了,什么都记不得,所以对你产生了信任,仅此而已。”
“是。”
林知绎走到车边,把卷卷放到儿童座椅里,周淮生提出想带着卷卷,被林知绎拒绝了,“我今天不去公司,只是处理点事情,你不用管,上你的班吧。”
周淮生只好去非机动车停车区,拿自己的电瓶车。
林知绎刚坐进车里,徐杨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知绎,出事了!今天林董开董事会的时候和梁远山吵起来了,林董说要罢免梁总,梁总拍着桌子说,林衍德,撕破脸皮对谁都没好处,有本事你就开了我。”
林知绎挑了下眉,昨天的一通电话看来起作用了。
还牵扯出梁远山。
“好的,我知道了。”
林知绎挂了电话,在通话记录里翻到了陆谨承,“谨承哥,帮我个忙。”
陆谨承好像在一个很安静的地方,他压低了声音和林知绎说话,“什么忙?”
“麻烦你帮我查一下梁远山在证券市场或者公司经营上有没有违法行为,我记得你叔叔之前是鼎纳保险的副总,让他把他知道的都告诉我。”
“查他?什么意思?”
“清理门户罢了,在我接管鼎胜之前,把这些有二心的人都踢出局。”
陆谨承低笑两声,“有几分你母亲的风范了,行,我下午就去帮你问。”
电话里忽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陆谨承立即说:“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晚上再和你讲。”
林知绎放下手机。
林衍德的反应比林知绎想象得大,林知绎本来以为林衍德和田敏尧联手把他推下山,但目前来看,梁远山似乎也是知情人之一。
如果他再刺激一下梁远山,说不定梁远山就会将怒气全部撒在林衍德身上,从而撕开当年的真相,一举两得。
他朝卷卷笑了笑,卷卷并不懂他笑里的意思,但还是高兴地咧开嘴角,喊了一声“小爸爸”,林知绎还不能适应这个称呼,他呆了两秒,然后迅速出了驾驶座,坐到后座,把卷卷抱到怀里揉了揉。
“卷卷,小爸爸不是故意离开你的,如果我知道你的存在,我一定早早过来找你,陪在你身边,才不会让你吃那么多苦。”
卷卷从羽绒服的袖筒里努力伸出小手,碰了碰林知绎的脸,“小爸爸抱抱。”
林知绎的心都快融化了,他亲了亲卷卷的小手。
车窗外不远处,小全还穿着玩偶服发传单,林知绎想了想,遂抱起卷卷走过去,走到小全身边,问道:“你好,有时间聊一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