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好分辨的,就将东西洗刷干净,等带回去之后,再由家人辨别,各自带回家去……
仪式全程由寒心若带领大家进行。
其实也不是必须由寒心若来领导,寒兴莫作为送亲使,又是武将,自然是他更为名正言顺,但寒心若是寒兴莫的亲姐姐,且是这次送亲的绝对主角,寒心若的意思更是这些士兵归根究底是为她而死,送别他们,自己义不容辞。
露天之下,从血肉中搜寻出来的东西被一件件摆放在一个临时搭起的案头上,寒心若站在最前面,她换下了那一身红衣,只着一身没有任何花纹的雪白色的恒温服,外面套着一个同样白色的遮光斗篷,身上更是不戴一点配饰,颇有一种「脱簪待罪」的感觉。
她的身后,左边站着寒兴莫,右边站着热砂的迎亲使,观月则是在更其后,寒兴莫站着的位置的左后方,寒兴莫的右后方则站着身为副将的南丰,在然后,自然就是按阶品排列的其他副官以及士兵们了,侍女侍从则是在更后方。
其实按照现在观月连品阶和名分都还没有的身份,他的位置应该也排在后面,最多可能就只能比侍从和侍女靠前一点点,但是寒兴莫不愿观月被人看轻,坚持要观月站在自己身后。
如果是昨晚之前,这一抉择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不服呢!
但是经过昨晚,大家再看观月,就没有那么多不服气的目光了。
寒心若在最前方说着一些惜别的说辞,观月则全程死鱼脸,看似悲壮,实际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句都没听进去,不是他不想听,主要是精神集中不起来,听不见去。
之后又跟着众人朝着放着遗物的案头拜了三拜,将手中举着的酒杯倒出去半杯,又喝下剩下的那半杯酒,这就能算是完事儿了。
观月身体不好,即便是在倒酒的时候倒掉了大半,自己喝进口的时候只喝了很小很小的一口,观月还是被那刺激的口感呛得低咳了两声。
寒兴莫听到后方的动静,目光瞥了一眼身后,却碍于场合原因不能抛下酒杯看顾身后的观月。
等仪式结束后,寒兴莫再看向观月的时候,本来酒量就不好,身体也不好的观月,此时虽然没喝醉,脸上也被他咳得红了一片。
寒兴莫第一时间扶着观月那已经不太对劲了的身体,低声询问道:“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观月抬眼看了寒兴莫一眼,却是摇了摇头。
他酒量虽然差,但也没有到一杯倒……不是,半杯就倒的地步,只是因为观月直到下午都还在发烧,还服了药,要不是情况特殊,就是这半杯酒,观月也肯定是不能喝的,这会儿在药力和酒力的双重作用下,观月只觉得整个脑袋晕得很,怕是一沾枕头,不用睡都能直接晕过去。
寒兴莫见观月神色不对,先对刚结束完仪式的寒心若说:“观月好像不太对劲,我先带他回去。”
寒心若也瞥眼看了观月一眼,不等她点头,寒兴莫已经又转身面向观月,又一次抱上人回了步行甲。
这一个月来,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太多太多次,对于他们莫王殿下连走路都不让他的这位还没有名分的男王妃走的这一点,更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的了。
以前要是还有人觉得这位男王妃太过矫情的话,昨晚之后,怕是也只能是在敢怒不敢言的前提下,又在自己的嘴巴上加了一把锁。
观月虽然这会儿脑袋有些不太清楚,但终究知道现在的场合特殊,不敢让寒兴莫这么光明正大的抱他回去……
他略挣扎了两下,想示意寒兴莫让他下来,却是感觉到拖着他膝弯的那只手,不轻不重的在他大腿上拍了一下。
“别动!”
观月察觉到不同于平时那些士兵们对他的视而不见,此时简直是几百道目光齐刷刷的往这边看过来,心中顿觉丢脸。
他是那种你让他别动就乖乖不动了的人吗?
可能吗?见到人脸红心跳是一回事,不服气是另外一回事!
然而,正当观月想说点儿什么表达一下抗议,目光一转,竟是瞥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跟着另一抹不怎么熟悉的身影避开众人去向了沙漠方向一个无人的角落……
那抹白衣直到刚才为止,都还站在只跟观月隔了一个人的前方,他怎么会不认识?
那不是他们皑苍的心若公主是谁?那不怎么熟悉的身影不是今天才混进他们队伍的主国热砂迎亲使是谁?
观月当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目露惊讶道:“喂!他们……”
然而再看向寒兴莫的时候,却见寒兴莫面色凝重,目光没有落在观月身上,而是跟观月一样,看着刚才观月看的那个方向。
观月马上就明白过来,他二姐跟那个使者这般,寒兴莫竟然是知道的?!然后,在明明知道的前提下却是什么都没说?
观月试想如果换成是自己的姐姐,在结婚当天,喜服都换好了,却喜欢上了跟着新郎一起来的伴郎,自己该怎么办?
再加上这个新郎本身又是包办婚姻,自家姐姐根本就不喜欢他,自己又要怎么办?
如果再加上新郎财大气粗,如果不嫁,分分钟能把你家整破产,自己又要怎么办?
以身为弟弟的角度上来说的话,肯定是希望姐姐能够获得幸福的吧!
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是私奔,那也好过嫁给一个连帮助自己登位的自己的亲妹妹都能「兔死狗烹」的人!
然而站在皑苍国公子莫的角度上来说呢?事关两国邦交,他能怎么办?
这一点,观月明白,寒兴莫更是明白,寒心若……自然也是明白的。
只希望这个平时不靠谱的女人,在面对家国大义的时候,能够拎得清一些吧……
回了步行甲,观月毫无疑问的,本来就才刚刚退下去的烧,又烧上来了。
最开始的症状来源于药性和酒性相斥造成的肠胃反应,当即就让本来就什么都没吃的观月,连带着那半杯酒和胃酸一起给吐了个干净。
吐了其实也好,吐过就轻松了,当时观月也觉得自己身上舒服了多少,只是多多少少还有些晕,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然后,什么都没吃的观月到了半夜,就又发起了烧来。
这一夜,那些神情大条的士兵都睡着了,唯独寒兴莫这边,拉着几个寒心若的侍女,还有那个老府医忙得人仰马翻……
第70章 吃饭的时候别讲笑话!
观月:“咳咳咳……”
刚进热砂皇城那会儿,那个长的很是俊俏的使者带他们去了驿馆,很快就以复命为由离开了。
第二天,因为寒兴莫担的也是送亲使臣的称谓,不能让他二姐一个人进宫面见热砂帝君,即便是那会儿观月依旧病得意识不清,寒兴莫也只能让观月一个人呆在驿馆。
但同时,他又让南丰和几个寒心若身边的侍女留下,南丰能够保护意识不清的观月的安全,侍女则能照顾他。
送亲不等于当天晚上就要结亲,还要挑选良辰和准备仪式所需,就算是早就进了皇城的桑杰公主,也是只能在驿馆中等待主国热砂的安排的。
然而,即便不是当天晚上就成亲,入宫觐见的当晚,现任的热砂帝君柯云逸还是设宴将寒兴莫和寒心若留在宫中载歌载舞了一番,虽然不会留下过夜,但回来的时间会很晚,这一点却已经是板儿上钉钉了。
观月再醒来已经是深夜,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跟这一个多月来看惯了的步行甲完全不同的,陌生的,没有寒兴莫的这么一个房间。
他茫茫然的睁着眼睛,像是还反应不过来。
南丰见观月醒过来了,也并没有靠近,只是这么不远不近的站着。
“观公子。”
如此招呼一声,观月才顺着声音,头微微偏向南丰的方向,带着一脸的询问。
南丰问道:“公子可是饿了?您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
观月依旧看着南丰,却像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似的。
南丰:“……”
如果对方是一个会闹的主儿,他说不定还能铁石心肠一番,不管对方怎么闹都该怎么做怎么做,毕竟他在是寒兴莫身边的贴身侍从的同时,还是寒兴莫身边的副将,从小训练出来的性格让他没办法像寒兴莫一样对观月那般温柔体贴。
而且就算他想,寒兴莫也肯定是不允许别人对自己喜欢的人表现得太过温柔的。
但是观月这个人吧……就是太老实了,平时别说看他耍小性子,话都不带多说的。
当然,他用来判断观月平时话不多的主要标准,完全是因为他是寒兴莫身边的人,看到的都是他在寒兴莫面前的模样,观月私底下顺口溜说得多溜,他是没有见识过的。
南丰本来还想着,如果他渴了或者饿了,他就让侍女将早就备下了的东西端上来,然而观月一言不发的,南丰就……被看得有些尴尬了。
许久之后,观月才终于开口问道:“寒……不是……殿下呢?”
南丰脸上依旧是那副严肃的,看不出喜怒的模样,见观月终于开口询问了,说道:“殿下带公主殿下进宫面见热砂帝君去了,晚上帝君设宴,等回来怕是要很晚了。”
观月依旧用他那双大眼睛看着南丰,听完之后又是许久没有开口。
“哦……”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南丰站在原地等了许久,也不见观月说自己要什么,渴了或饿了或闷了,躺久了想不想下来走走……
观月就只是安安静静的躺着,躺着……时而双目无神的看着天花板,时而闭上眼睛小憩。
就在南丰想要再开口问问观月需要什么的时候,却听从床上那人方向传来了轻缓的呼吸声,就像又睡着了似的。
南丰:“……”
他们殿下进宫之前说过,如果观月中途醒来,务必让他把用恒温石温着的粥喝了,然后把药喝了,如果要睡,也要在那之后再睡,睡的时候包严实些,晚上温度低,就算房间内再怎么恒温也还是跟白天里不能比,一定要裹严实了,然后……
然后还有什么来着?
总之很多很多,多得南丰都记不住,就记住了观月两天都没有吃饭了,期间药也喂得艰难,如果醒来务必要让他喝下去,可是南丰……
他觉得自己好像连这么一件小事都没能做到,那现在应该怎么办?把人叫醒?让他把饭吃了,把药喝了吗?
就在南丰为难应该怎么做时,门外的楼梯上,一阵细碎且带着匆忙的脚步声从外面响起,紧随其后的还有另外一阵略遥远的脚步声……
观月一听到脚步声,马上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似的睁开了眼睛,然后他就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从他的门口经过,在隔壁一阵着急忙慌的开门,又着急忙慌的关门之后,又安静了不少。
“心若!你好歹听我解释一句不行吗?”
门外,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喊着他们公主的名字。
“回来了?”
观月像是完全没有接收到门外那句话超乎寻常的信息量似的,对于说话的男人是谁,什么身份,为什么追着他们公主到驿馆来,又要解释什么完全不在乎,他注意的点似乎就只有心若公主回来了,那么寒兴莫应该也回来了这一点。
果不其然,在外面还一副闹哄哄的氛围中,那阵本来略遥远的脚步声平稳带着节奏的缓缓靠近,停在门口。
最终,像是怕惊动里面的人似的,小声推开了观月所在的房间的门……
观月和南丰的视线齐刷刷看向被打开的门……
寒兴莫本来还想说点儿什么,骤然对上两道直挺挺投射过来的视线,空间范围内的两人……
其实并不止两人,主要是侍女什么的已经被寒兴莫主动无视掉了,就是看这同时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两人显得太过安静,顿时觉得是不是自己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
寒兴莫今晚是喝了些酒的,主要是热砂帝君举办的宴会不合适不喝,但他也控制着没有多喝,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敢马上靠近观月,怕熏到观月。
观月沉默的看着站在门口没有再靠近的寒兴莫,像是想要说点儿什么,可他张了张嘴,最后却是一句话都没说,沉默的又躺下,沉默的继续睡觉,只有嘴角微微上扬着,像是找回了原本突然丢失的归属感。
寒兴莫不明所以,南丰则是冲着寒兴莫鞠过躬后就淡然的走了出去。
寒兴莫此时因为微醺,脑子有些不清醒了,干脆放弃了思考,让侍女去准备了洗澡水,随便洗漱过后就躺在了观月身边。
观月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又像在是闭目养神,寒兴莫摸了摸还有些迷糊的脑袋,视线偶尔落到观月身上却也是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他从仰卧改成了侧卧,看着观月问道:“什么时候醒的?还有哪里难受吗?”
观月本来闭着眼睛,只当自己什么都看不到,就算感觉到身边人的温度,心脏忍不住的「噗通噗通」乱跳,他也控制得很好,只是寒兴莫这一说话,他又有些心率失衡了……
“刚……刚醒……”观月依旧闭着眼睛说道。
寒兴莫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想要问点儿什么,可是酒劲上来让他一时忘了想要说什么。
直到门外响起规律的三声敲门声,不等寒兴莫让人进来,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南丰拿着他离开之前就让人备下了的随时热着的热粥和药碗,他这才一副刚反应过来的模样直了眼睛。同时,一脸惊愕的看向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