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判决,在外面围观的人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赔偿由秀娘承担,人死了是不错,赔钱也就是了。然而,这在身为苦主的孔夫人听来,却是讽刺极了。
“我有疑!”孔夫人高声说道:“我夫君是当朝丞相,我的弟弟,难道是个缺钱的吗?xxxxxx金币,就能偿我弟弟一条命嘛?!”
黎崇见她有台阶了也不顺着爬下来,脸上的不悦化成实质。
他问道:“那你觉得应当赔偿多少?”
孔夫人说:“我赵家是缺钱的人家吗?我弟弟的命是能用钱来衡量的吗?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我管那观月是因为什么杀了我弟弟?我就要那观月杀人偿命!我要他给我弟弟偿命!”
黎崇听到这里,蹙眉的神情已经完全不加掩藏,人家都说了,观月杀人那都是自卫,你还一定要人偿命?
可是孔夫人咬死了就要让人偿命,不服宣判,他又能怎么样?
“哦?”
这时,自始至终都没有否认观月杀人的寒兴莫听到这儿才终于说道:“你说人是观月杀的,有何证据?”
孔夫人说:“有何证据?不是刚才就摆出来了吗?秀娘是证人,匕首是证据!”
寒兴莫说:“这匕首上可有观月的指纹?就算真有指纹,那指纹又是不是观月亲自留上去的?其他不说,你弟弟到底是怎么死的,你验过吗?”
孔夫人听完,整个人先是愣了一下,验尸?还要验什么尸?
她弟弟不就是被观月一刀给捅死的吗?
还能是怎么死的?然而也正是因为她自始至终认定了这一点,没有带着尸体去验尸,这才让寒兴莫有了可乘之机,他自己知道观月是个什么能力,别人可是不知道的!
只见寒兴莫右手一摊,本来在外面人群中围观的南丰便推开门外的看守走了进来,将另一张纸张,一张化验报告递到了寒兴莫手上……
寒兴莫单手散开那张纸条,将上面的检验报告公之于众,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看不懂的说明就不用说了,唯独一条,是寒兴莫必须让人看的,也是任何人看了都无法忽视的……
那孔夫人不知道寒兴莫耍的是什么把戏,伸手就从寒兴莫手上抢过了纸条,然而看过一眼之后,整个人都僵得说不出来话了……
“这……这!”
寒兴莫一扯嘴角说道:“看清楚了吗?你弟弟的胸腔中,没有心脏!”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倒抽了一口气,然而抽过之后,好些不怎么会思考的人就又疑惑了,没有心脏跟人是不是准莫王妃杀的有什么关系?
会想到去验尸,主要还是寒兴莫想起了郊外那天,不翼而飞的蛇胆这件事,同样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了蛇的身上,且只是被寒心若认为蛇胆是被掏走之后扔掉的,那同样的说辞,也就能够用在这位赵公子的心脏之上。
寒兴莫说:“昨天我赶到「集萃馆」时,观月身中迷药,躺在床上甚至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敢问这样的观月,要如何手持利刃,一刀刺死赵公子?
即便他尚且有这般力气,那又是如何剖出这位赵公子的心脏的?又为什么一定要剖走心脏?在那之后,心脏又去了哪里?”
寒兴莫说着又面向秀娘问道:“我且问你,昨天观月在中药之后,可离开过「集萃馆」?”
“这……这!”
秀娘支支吾吾的却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因说离开过,那为什么观月明明能离开「集萃馆」却又特意回来,还留在杀人现场?难道是等着别人来抓吗?
他身为准王妃,但凡离开了花街,往莫王府这么一躲,就算全世界都怀疑杀人的是跟赵公子同屋的小倌儿,谁又能想到那个小倌儿是莫王妃?
如果没有离开过,那一个连屋子都没有出过的人要怎么把心脏处理掉?
即便还可以说也许就在「集萃馆」的某处,但搜到了尚且罢了,如果搜不到,那就只能说明「集萃馆」中有观月的人,甚至可以被说成是「集萃馆」和观月沆瀣一气,合伙谋害赵公子,这样的罪名,秀娘可半点儿都不想担啊!
正当她手足无措的时候,大堂之外,旁听的人群中却是渐渐产生了些许其他的骚动。
原本围聚在大堂前的民众不知道见到了大堂之外的谁,皆是主动退到了一边,没过一会儿,从外面的一架刚来的步行甲上,一个身体孱弱,走路都绵软无力,好像一阵风都能将他吹飞的男人从步行甲上下来……
在几个侍卫的开道之下,那个孱弱的男子走上了迈向大堂的阶梯。
所有人更是恨不得跟这个人保持一个安全距离,生怕自己稍微磕着碰着这人一些,这人一旦摔倒就能讹到自己头上……
“观月!”
寒兴莫刚一看清来人,口吻中便不自觉的带上了些许斥责的意味来。
观月本来就余毒未清,整个人的意识都还不甚清楚,这会儿被寒兴莫愤怒的一吼,观月正在病中的身体不自觉的就是一软,才走了两步阶梯,几乎就要在众人面前表演一个平地摔。
众人见了只忍不住全都又往后退了一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准莫王妃啊!千万别摔在自己面前,惹不起惹不起!
唯有寒兴莫慌忙跑上前去,将观月原本就要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身体拦腰抱住。
“寒……”
然而话还没能说出口,寒兴莫就像是将那一瞬间的心疼和体贴全都吃了似的,张口就斥责道:“你身子这么不好,不在床上躺着来这里做什么?!”
观月也知道自己这样出来让人看着有多丢人,男子汉大丈夫,却弱得走在路上都能平地摔,他还能说什么?
他什么都不敢说,只能闭着嘴巴等着挨训,俨然一副受气包小媳妇的模样。
旁观的民众见了观月,原本至少还觉得观月是自卫杀人的人,这会儿死活都不相信人是观月杀的了。
为什么呢?这么一个纤细且柔弱,白净得像是从来都没晒过太阳的人,走在路上风都能给你吹走的人,说他能杀了死者这么一个大胖子?
只怕给他一把匕首,人躺平了给他刺,他都未必有力气将人扎透!又怎么可能杀人?
而事实上,观月那点儿力气,还真就只够扎破那姓赵的胖子的胸膛的,根本就扎不穿心脏,而之所以那姓赵的死了,那当然是因为萧言瑾给他的外挂呀!
寒兴莫本来不想让观月过来应对这些,但这会儿观月来都来了,寒兴莫也不想浪费这个能证明观月「清白」的机会。
他让观月转向民众,让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观月,睁眼说瞎话道:“大家也都看见了,我不妨也跟大家多解释一句。我家观月本来就先天不足,前些日子又因为家中缘故心力交瘁,重病了两次,至今身体都未曾恢复,府中医师也都说过,这辈子怕是都调养不回来了,如果大家不信,随便找个大夫诊治都可。
这样的病体残躯,试问他要怎么杀死赵公子那样体格的成年男子?”
众人当即再也说不出什么,刚过来的时候还帮孔夫人说了几句的那些妇人,此时也全都静若寒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关于「集萃馆」,此处的「萃」是「翠」的意思,意思就是绿色,红花绿叶,收集一堆绿叶的地方,也就是说里面的都是男人,就是这个意思……
第49章 去义庄!
观月:“不回家!”
寒兴莫:“想去哪儿?”
观月:“义庄!”
寒兴莫:“想得美!”
孔夫人本来也没见过观月,只因为外人流传的观夫人跟自己丈夫的风流韵事,对观月这个人就已经不存在友好这一说了,再加上听说自己的弟弟死于他的手,她哪里还能冷静思考?自然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想把观月拉下水。
“当时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不是他杀的还能是谁杀的?”
刚才寒兴莫说的那些像是完全没有过过她的耳朵,反正她就是咬死了这件事耍泼就对了。
然而她耍泼,寒兴莫自然也能耍无赖,只见他说:“那谁知道?观月那时候因为中了药整个人都意识不清,谁知道是不是在他意识不清的时候有人进了房间?
难道就因为在同一个房间里,所以不管谁死了都应该算在观月头上吗?
你口口声声说着要为你弟弟伸冤,却不去找真正的凶手,总是扒着观月做什么?”
孔夫人被说得哑口无言,一口气含在嘴巴里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好一会儿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
而此时,她本来靠卖惨吸引过来的民众们,这会儿看判决都下了,这女人还在耍泼,一个个的觉得接下来想来也没什么好看的了,纷纷转身离开……
而大堂主座上,黎崇也是一副对孔夫人的胡搅蛮缠很是苦恼的模样,摇了摇头,也从座位上站起,准备离开了。
正当孔夫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的时候,大堂之外,又一辆步行甲靠边停下,从步行甲中下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孔夫人的夫君,跟观月的母亲据说有过牵扯,又告发了观太师叛国罪名,导致观家满府被抄的孔丞相,孔暇天……
寒兴莫自然是听过孔暇天跟观家的牵扯的,远的不说,光是自己一贯信任的老师是因为这个人找出来的所谓证据,关键这些据说证据确凿的所谓证据,寒兴莫包括他的其他几个兄弟都只是听说过,连见都没有见过一眼,只因为孔丞相跟皑苍国君密谈了一番,然后观太师就被判绞刑,观家抄家……对这种人,寒兴莫自然是一点儿好感也没有的。
平时就算早会碰见了,寒兴莫也只当看不见这个人,这会儿这人竟然因为妻弟的事情主动来这种地方,寒兴莫在近乎本能的觉得厌恶的同时,却也不忘将观月藏在自己身后,谁知道外面传言的,“观月其实是孔暇天的种。”这种话靠不靠谱?
观月从被寒兴莫挡住的缝隙间转头看向来人,却只来得及看到一抹黑色黄边的恒温华服衣角,然后就被寒兴莫把最后的视线也挡住了。
他身上没力气,寒兴莫这么一挡,他更是连探头出去都懒得探了,要不是起来的时候柿介告诉他,寒兴莫帮他解决麻烦去了,他这会儿应该也只会想要躺在大床上睡大觉。
孔暇天来到寒兴莫面前拱手行了个礼,却也仅此而已,只当这就算是打过招呼了,他也没多看被寒兴莫护在身后的柔弱青年一眼,只瞥到了一个发顶就转向了自己的妻子。
“我……”
孔夫人像是想要解释什么,然而刚一开口就听孔暇天打断道:“还不回家?还嫌不够丢人吗?”
孔夫人一听到这话,抬起头来的双眼中便充起了血丝,其中的悲痛和委屈几乎化为实质的泪水。
是了,这个人什么时候把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夫人看在眼里过?
他会看在眼里,放在心里,甚至这么多年了都不曾忘记的从来就只有那个女人!那个他从未曾得到过的女人……
孔暇天说完之后也没有多留,意思意思的又向黎崇拱了一手,黎崇回礼之后,便转身离开了,期间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孔夫人一眼,好似这个女人于他而言,真的只是一个只会给他丢人的……这么一个……东西?
孔夫人双眼涨红的看了一眼孔暇天离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寒兴莫的方向。
彼时,观月已经被寒兴莫从本来挡在身后的架势又重新搂在了怀里,孔夫人看过去的时候,寒兴莫正满目柔情的看着他,询问他……
“还好吧?我们这就回家……”
观月听着寒兴莫的话,缓缓的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说他没事,还是在说不回家……
孔夫人在一边看着,说不出来到底的愤恨更多一些,还是愤怒更多一些,他的母亲抢走了她这辈子的幸福,这个野种又来夺走了她弟弟的命!凭什么……凭什么呀!
然而,寒兴莫在他身边守着,她就连一句狠话都不能冲着这个人放!
孔夫人深吸了两口气才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很快便转身朝着孔暇天离开的方向跟去。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寒兴莫又瞅了窝在自己怀里的观月一眼……
他在观月脑门儿上探了一下,确定那温度其实还好,没有特别烫手之后,才将观月打横抱起,朝莫王府的步行甲方向走去。
“寒!”
观月刚想说光天化日之下,有人看,扭头看了看周围,发现围观人群都走光了,没了借口,也就没什么不能抱的了……
观月知道现在回去百分百就是又要呆在那个房间里不出门了的,而且八成在病好之前寒兴莫都不会放他出来,于是难得鼓起勇气的说:“我……我不回家……”
寒兴莫原本就因为观月都这样了还让手下侍卫带他来这儿,很不高兴了,这会儿见观月竟然还说这种话,脸色当即变得更差,更不悦了。
寒兴莫口吻颇为严厉的说:“说什么傻话!你还在发烧!”
观月眼见着寒兴莫这是要不顾他的意愿抱他回家,忙说道:“我有事儿!”
“有什么事不能回家说?”
说着继续往步行甲上走,让侍从开了门之后,寒兴莫更是抱着人就上去了,然而当他想要把观月放在座位上的时候,观月抱着他的脖子却不放手了。
寒兴莫:“松开!”
观月:“……”
依旧不撒手!反正不听他的就不松!
“你是不是还想在步行甲上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