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玩家说:“我想起来了,死者在拍摄的时候也摸过你们屋里的那台缝纫机。”
“呼…”梨花松了口气:“那我们只要回避那台缝纫机就可以了吧?”
月伢摇头:“未必,也许是要回避屋子里所有与鬼裁缝有关的东西。”
“……”梨花有点绝望。
月伢见瘦高青年还在,问他:“你肩膀怎么样了?”
现在宅院一共有三条线,鬼裁缝、合影鬼和吊死鬼。
瘦高青年是唯一一个和吊死鬼线有关的人,从他身上能提取一些线索。
“没什么事,就是有点疼。”瘦高青年答道。
月伢让他把衣服拉下来,他照做了,削瘦的肩膀露出来,上面有一个深陷进去的黑色脚印。
瘦高青年拉好衣服,月伢余光看到,青年脖子上有一条很细的黑线。
“别动。”月伢按住他肩膀,抬起他下颌,仔细看那根黑线:“你脖子不痛吗?”
瘦高青年挣开他的手,摇头:“不痛。”
这时,副导带着助理过来了,一路上说说笑笑,全然不见之前的恐惧与慌张,他停在门口,用台本拍了拍门:“还在这里偷懒,都日晒三杆了,快去吃早餐,然后干活!”
梨花试探着问:“副导,你不是去找导演了吗?他怎么说?”
“我去找导演干嘛?”副导很疑惑。
“我们的同事死了啊。”梨花指向尸体。
“哪有什么尸体?”副导皱眉:“干嘛开这种玩笑,怪不吉利的。”
月伢的视线一直没有挪开过,他眼睁睁看着尸体蒸发,地上的血迹消失得干干净净。
有关死者的痕迹接连消失,好像有只无形的大手,将死者从游戏里抹掉了。
同时也抹掉了npc们的记忆。
梨花还在跟副导解释,试图唤醒他的记忆:“你忘记了吗?我们的同事大叶被鬼挖了眼睛,你刚才明明在的。”
“什么大叶,我们组没有这个人,编故事也不晓得编得真实点。”副导看了眼手表:“再给你们五分钟,出来吃早餐。”
副导走了,留下玩家们面面相觑,他们看着看着,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了月伢身上。
不知不觉,这个看起来病恹恹的养猫青年,成了他们信赖的队友。
月伢平静地检查了录像:“玩家死亡后痕迹会被抹掉,npc也会忘记,里面的遇害场景已经被删除了。”
梨花很能理解:“背景里说过这是在拍节目,如果不抹掉痕迹,这节目就不能继续往下拍了。”
尸体不见了,这屋子的味道却不太好闻,月伢看向窗户,原来一直半开半闭着。
明明开着窗,空气却不流通,月伢有些气闷,搂着肥肥离开了屋子:“吃饭。”
他本来就饿着,早饭没吃就来这里查线索,现在都快饿得没力气了。
玩家们看着他潇洒的背影,都很佩服。
心态太好了,而很多事情都是心态决定的。
早餐格外丰盛,还有水果加餐,但是他们看着一箩筐洗好的新鲜葡萄,却下不去手。
连月伢也没有碰。
梨花感到很欣慰:“你也觉得这些葡萄像眼珠子,吃不下去吧?”
都是年纪相仿的同龄人,他怎么可能会那么大心脏,这不合理!
月伢淡声道:“我不爱吃葡萄。”
梨花:“……”原来我们真的不一样。
早餐过后,他们在导演的大嗓门中,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今天的主播是梨花,月伢落得轻松,坐在旁边看,活像个监工。
导演捏着台本,声如洪钟:“今天我们要深挖这座大宅院的诡异起源,追溯它的故事,掀开岁月给它笼罩的面纱!梨花你要以凶宅试睡员的身份去探秘,需要翻东西,你别拿话筒,把麦夹在衣服上好操作一些。”
听到要翻东西,月伢感兴趣了,他悠悠地提议道:“导演,我也加入吧,一个人翻那么大的院子,效率低。”
导演略一思索:“行,一块儿吧,但我们得进后院,里面没打扫灰层重,你受得了吗?”
这个大宅院实际上是个二进的院子,里面还有一个面积略小的院子,大概是后期加建的,为了拍摄效果,他们集中住在前院,月伢只有在昨天拍摄的时候路过一次。
“我可以戴口罩。”他说。
导演点头同意了:“那你俩一起来。”
这种大发现大搜查环节,玩家们都不想错过,也都找理由跟上了。
导演说:“先从这棵大榕树开始拍,这树龄一看就不得了,我觉得这个院子的阴森气氛主要归功于它。而且它还有吊死鬼的传闻,不能错过。”
各就各位,马上要开始拍摄,不巧设备出现了一个小问题,导演需要去处理,于是冲两位主播招了招手:“你们先练一下台词,我这边马上就好。”
能有什么台词要练,他们又不是真的来工作的。
月伢和梨花说:“我去观察一下这棵树,你小心避开这些榕树须。”
梨花知道他不会说废话,点头:“好,我会小心的,我在外围随便看看吧。”
月伢打算围着树干走一圈,这棵大榕树的树冠很茂密,遮天蔽日,能漏下来的阳光很少,越靠近树干,阴冷感越强烈。再加上昨晚那件事产生的影响,在树下走总觉得有双脚悬在头顶。
榕树根凸起一片,盘根错节,像地面长出来的血管。
月伢不太想踩上去,停下了脚步。
他仰头看向上空,目光一寸寸扫过大树枝桠,试图找到吊死鬼的踪迹。
他没有看到吊死鬼,但发现了一个很诡异的“蛹”,那东西挂得不高,卡在树杈中间,位置有些隐秘,加上外面裹着密密麻麻的榕树须,乍一看可能会忽略掉。
月伢皱了皱眉,换了个方向看。
没想到,他在“蛹”里看到了小半张死白的脸!
看清那张脸的五官,他心跳空了一拍——这是瘦高青年的尸体!看样子是昨晚被挂上来的。
那刚刚那个在房间里和他说话的是谁?
第27章 凶宅试睡(5) 肥肥终于吃上饭了……
看到榕树上的尸体蛹后, 月伢脸色变了。
这棵树的性质也彻底变了。
他想看得更清楚,又靠近了些。这颗尸体蛹很结实,除了小半张惨白的脸, 尸体没有任何皮肤露出来,但透过这半张脸可以发现, 这些根须扎进了尸体里面,它们微微凸起,如同增生的血管,密密麻麻地交织着、缓慢蠕动着,说不清的怪异。
暴露在外面的一小部分就那么惊悚, 难以想象在蛹里面的尸体已经变成什么样了。
月伢从来没见过那么奇怪的东西,这棵树好像在把尸体当养分,又好像在培养什么,不管是哪一个都很恐怖。
瘦高青年房间里的录像在后半夜出现了故障,变故应该发生在故障之后,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混在人群之中的另一个瘦高青年是人还是鬼……
“你在看什么?”冷不丁响起的声音让月伢心里一颤, 他回过头,那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实习生npc站在不远处,好奇地看着他。
月伢从沉思中抽出情绪, 恢复了平静:“随便看看。”
实习生仰头看着树冠, 轻声感叹:“这棵树很大吧?这些垂下来的气根会长成新的树干,可能过个百十来年,这里就会变成一片林子了。”
月伢还没回答, 实习生忽然敛了表情,拍了拍脑袋:“我又偏题了,导演让我来喊你, 可以开始拍摄了!”
月伢往回看,梨花和导演站在榕树的阴影之外商量工作,导演抬头看到月伢,朝他招了招手。
月伢放心不下尸体蛹,又回望了下,尸体暴露在外的小半张脸已经被榕树须吞没。这个巨大的蛹和树干融为一体,隐秘又正常,如果他不说,没有人会知道里面藏了具尸体。
他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尸体蛹太像一颗蛋,希望不会孵化出什么怪东西来。
“小月主播,导演在催了。”实习生着急地催促。
月伢收回目光往外走,笼罩在身上的树影节节后退,他明明在走向明朗,肩上却很沉重,好像有一股压力悬在头顶,只差一点就要压下来。
月伢往上看,恍惚之中看到了一双惨白浮肿的腿,一眨眼又消失了,像是心理作祟。
月伢垂眸,那股压力又重新出现,就像有一双脚正悬在上空,随时要踩上他的肩膀。
肥肥抓着月伢的衣服往上爬,立在他肩膀上。
月伢侧眸一看,小家伙张牙舞爪,浑身绒毛都炸了起来,奶凶奶凶的。
“嗷呜~”明明是猫,叫声却有些像狼崽子。
月伢听明白了这声叫唤的意思——早餐!你下来啊!
早餐根本不敢下来,压在月伢肩上的沉重感瞬间消失,直到他离开榕树底也没有再出现。
月伢心说,肥肥果然没吃饱,今天的叫声都没有以前洪亮了。
要让崽儿吃上饭才行啊,把自己当饵给崽儿钓一顿猫粮好像也是个办法。
实习生完成任务后没有马上离开,一直在看着肥肥:“猫猫真可爱,眼睛的颜色好特别啊,还是异瞳。”
“确实可爱。”月伢深有同感,肥肥昨晚给他舔头之后,也没有试图翻身做大哥,他很满意。
有同事喊实习生帮忙,他跟肥肥挥手,恋恋不舍地走了。
工作人员来给月伢戴麦,提议道:“小月主播,要不先把小猫交给同事照看一会儿?”
肥肥身手敏捷地爬上月伢的头顶,乖乖趴着,身体力行地拒绝她的提议。
工作人员看着它无辜的大眼睛,被逗得直笑。
戴好麦后,月伢在人群中搜索瘦高青年的身影,发现他正和两个同事站在树荫下面说话,距离有点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那两个人居然跟着瘦高青年往树干走去。
他想做什么?
这家伙现在身份不明,算是个头号危险份子。危险份子带着两个小绵羊同事前往危险区域,这事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
月伢蹙眉,指着瘦高青年和导演说:“导演,那个同事昨晚出现了和吊死鬼有关的幻觉,拍榕树部分让他加入吧,效果会更好。”
“好提议!这样可以和昨晚的内容做个呼应,剪完效果一定很好。”导演拍板了,让同事去带瘦高青年过来。
瘦高青年被迫停在距离树干不到两米的地方,跟着同事折返。
两个小绵羊同事也散了。
月伢看着瘦高青年,总觉得他表情有些阴郁,和昨天的状态区别很大。
“导演,我不加入可以吗?”瘦高青年垂着头,语气有些低落难受:“我昨晚留下阴影了,不太想再次提起,万一我又产生幻觉了怎么办?”
月伢觉得有点扯。
你刚才还带人深入榕树腹地,我怎么看不出你有阴影?
但导演有点犹豫,月伢在导演开口之前说:“放心,我会一直留意你,如果你再次出现幻觉,我来处理。”
重点是我会盯着你,别在我眼皮底下耍花招。
月伢唇边浮现两道笑纹,显得十分可靠。
导演点头:“昨晚也是小月主播帮了你,这点你可以放心。”
瘦高青年抬了抬头,神情有些可怜:“我……”
导演看一眼表,皱起眉头,用力拍手引起各单位注意:“耽误太长时间了,大家快点动起来,别耽误进度,不然今晚要加班了啊!”
瘦高青年知道没辙了,脑袋和肩膀又耷拉下去。
月伢这会儿总算明白哪里怪了,这人一直低着头,就好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勒着脖子!
他想起瘦高青年除了肩膀上有黑色脚印,脖子上还有一根细细的黑线,粗细跟榕树须差不多。
瘦高青年现在还算安分,月伢暂时没有打草惊蛇。
在导演的指挥下,拍摄顺利进行。
导演让人找了把梯子过来,两位主播带着摄像师从外向里探寻这棵古榕树,中途月伢在其中一条枝干上发现了绳索勒过的痕迹,巧的是,这条枝干正好在餐桌的上方。
导演给了这个部位一个特写,月伢看着瘦高青年说:“你说这是不是上吊的痕迹?”
瘦高青年眼神闪烁,低声说:“我、我不知道,我有点不舒服,可以去休息了吗?”
“再探索一下吧,没准还有更刺激的发现。”导演拍到了想要的画面,还想继续深入。
这里的榕树须实在太多了,月伢不太想惹麻烦:“导演,给观众留点想象空间吧。”
导演笑了:“你还挺懂,行,榕树这段先探索到这里吧,全部人休息十五分钟。”
瘦高青年解放了,飞快地往外走,这逃离速度和刚才无精打采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喵嗷~”肥肥在月伢肩上扭成一条猫猫虫。
月伢把肥肥举到面前来,小奶团子舔了舔嘴巴,在明示月伢,它想干饭。
月伢把它揣进兜里,只露出个猫猫头:“知道了,带你干饭去。”
月伢勾起唇角,去追瘦高青年,他腿长步子大,悠悠闲闲地走速度也快。
瘦高青年又去找之前那两个同事了,看起来还像带俩同事去看榕树。
也不知道瘦高青年说了什么,那俩同事居然一点防备没有,又打算跟他走。
月伢大步上前,露出温和的笑容:“你们要去哪儿?”
瘦高青年的表情僵了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