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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我们去休息一下吧。”
他们离开主干道,到一旁的步行小巷中找了一家甜品店,坐在露天下,点了些吃的。
虽然叶瑟得不到满足感,但过过嘴瘾也是好的。
一滴水落到他的肩膀上。
安略抬头:“主人,下雨了,我们到室内去吧。”
“不,”叶瑟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不是下雨。”
水滴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气味也愈加明显。
好臭。
叶瑟猛然起身,拉住安略:“我们快离开这里。”
“你们真的离得开吗?”一个狡猾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响,“小宝贝们。”
街道上忽然大雨倾盆,人们全回到室内。但是只有他们二人头顶这片天空下的不是雨水,而是漆黑、流动的腥臭能量。这一片黑色的水幕仿佛画地为牢,将他们圈在其中。
安略十分脆弱,在腥臭能量之中立刻昏了过去。叶瑟独自站在水幕中,镇定却隐隐气愤。
“真有趣,听说光明神动了凡心,对象是他的神侍。”
那一道缥缈的声音绕着他,幽魂不散。
“今天我才发现,这所谓的神侍竟然是一只小魅魔,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光明神对一只魅魔动了心!”
叶瑟淡淡问:“你要做什么,快点。”
“我要做什么?”那道声音猛然变得凶狠,“当然是抓着光明神的软肋不放,来换取他手上的邪神本源啊!”
果然,又是这伙小偷。
水幕中忽然形成一只漆黑的手,十指锋利,朝着叶瑟的喉咙一把抓去!
“小可爱,放松点,破了相,要是光明神不喜欢你了,我可就白费功夫了哈哈哈哈!”
叶瑟闭眼轻笑。
再次睁眼,血红的瞳孔仿佛流转着炙热却邪恶的火光,血光跳动,在空中划出一道猩红的光。
那道声音这才发觉不对。
“你,你是……”
叶瑟身上的淫纹滚烫,法术在身体中流转,配合着血脉能量,轻而易举地破开对方的伪装。
一伸,一抓。
一道如影子似的人形被他牢牢捏在手心,痛苦叫唤!
“你们的老大是谁?为什么要偷我的本源,又是怎么偷走的?”
影子惊恐:“我,我不知道啊!他们只是悬赏,只要提供任何能挟制光明神的方法,就能再给一大块邪神本源。我只是听了悬赏而已!”
这是一只天然的十几代邪神遗族,不是那种人工后天制造的。叶瑟冷笑一声,狠狠一捏。
精致漂亮的脸庞上罕见地出现狠厉表情:“以下犯上。”
那道黑影一声惨叫,被滚烫的血脉压制,最终化为一道黑烟。
天空放晴,叶瑟和安略身周一片被腐蚀的狼藉。
忽然,街角传来马蹄声。叶瑟眼神一变,拨乱自己的头发,躺倒在安略身边,假装痛苦地蜷缩起来。
骑马的第一域驻派神语者正在日常巡逻,忽然接到分局警告,说是在步行街感应到无序之力。他们立刻赶来,看到缩在地上的两个少年。
似乎是因为听到巡逻兵到来,凶手放弃继续犯罪立刻潜逃了。
队长立刻下马,赶到他们身边来检查,然后在叶瑟口袋里发现了辉流局的证件。
他严肃回头:“立即与上级联系。这可能是一场针对性、有预谋的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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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总部医院里静悄悄的。
叶瑟本来在装睡,结果装着装着却真的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换上了病号服,躺在病房里了。
他下了床,光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门外有人谈话。
局长满脸悲痛:“是我失职。祈祷宴上的事情,本应该告诫在场的神语者保密的,结果却传得到处都是。”
有光的地方,总有无数罪恶贪婪的眼睛盯着那头顶的光亮。
更何况,他们此时还面对暗中拿邪神本源做实验的那一群心怀不轨的歹徒。
一旦无情、炙热的光有了软肋。
对于豺狼而言,便像是看到羊圈破了一个口子。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难保下一次巡逻兵还能及时赶到。
叶瑟站在病房内,手握门柄,仿佛凝固住了一样。
他听到郁的声音前所未有得轻弱:“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他们单独出去。”
“神明,如今你们的事情已经经过传播,难以控制。今后应该怎么办?”
“我会把他留在身边。”
“一辈子不让他离开一步吗?”
“并非不可。”
叶瑟后背发凉,慢慢向后退。
他好像低估了光明神的某种特质。
砰地一声,门开了。
局长惊讶:“叶瑟,你醒了?怎么赤脚走在地上?快穿上鞋子。”
叶瑟抿住下唇,双眼紧盯着郁。
后者一如往常,没有情感波动,但叶瑟却能读懂他的眼神。
郁很直接:“你听到了。”
局长诧异地在他们两人之间交替打量:这是怎么发现的?
长久的沉默后,叶瑟开口:“我拒绝。”
“叶瑟,不是,之前是我们考虑不周。你毕竟年纪小,法术能力也不能够自保……”局长开始啰嗦。
叶瑟郑重地重复:“我拒绝。”
光明神与他对视。那双红瞳在病房的灯光下跳动活跃的灵光,似乎也是一种告诫:他不该是被锁在角落里的。
光明神心里爱的,或许就是那一抹永远不会为任何人低头的倔强和自由。
叶瑟冷冷问:“神明不是回回应所有人的许愿吗?我说,我不要一直黏着你。”
嘴唇抿成一条锐利的直线,光明神的眼睛似乎失去了光亮。
“好。”
局长慌乱:“那怎么办?”
叶瑟满不在乎地溜达到光明神面前,嘴里在回应局长的提问,眼睛却挂在光明神身上,桀骜不驯地耀武扬威:“很简单,让神明再次失去软肋。”
局长:“什么意思?”
叶瑟盯着他眼睛,上半身伏到那宽厚温暖的胸膛上,眯起眼睛:“就再传一个故事,说他穿上裤子无情了呗。”
局长:“那不是你吗?”
叶瑟:“……”
“好。”郁的回应却前所未有地利落,“如果这样可以让你安全的话。”
所有人都看重神明的声誉,可神明本身并未为自己的声誉有过任何执念。他本身独自走过太多时光,没人能与他一样不灭,怎么看他,对他而言也都无所谓。
当夜,神明忽然宣布,本年度不再需要神侍。原先的神侍回归辉流局编制,重新过他年纪应该有的生活。
辉流局上下一片震惊:“这般无情?”
辉流局给出的说法是,最近有事情干扰了神明的意念,为了清洗反思,神明要割除污染。
神明无情。
动了心再轻易抛弃,那是更极致的无情。
叶瑟提着行礼,和安略一起大包小包地到了总部郊外的附属学院。
顶级启蒙者通过辉流局选拔之后,正式入编、经历特殊神光的洗礼之前,这个间隔中,候选神语者们需要在学院经过一整年的学习,同时每个月都会有月考,如果出现跟不上进度的情况,也会劝退。
每年的神侍都有年纪要求,因此选取的都是候选神语者中年纪最小、天赋最强的那几个,他们确定是可以留下来的,从还未入编时就获得了很多机会。
叶瑟和之前那些没有被选拔上的少年是一批的,被神明“退回”后,为了不惹人注目,也就到了附属学院。
老师们都是年长病退、德高望重的神语者,迎接他时,眼神都很复杂。
既惋惜、可怜,又带着些许敬佩。
叶瑟丝毫不觉,舒舒服服地在学院住了下来。
太棒了!不用担心被光明神扒裤子、暴露自己了!
他过了两天的快乐生活。
猛然发现。
如果以后见不到光明神,那不就,没饭吃了吗?
哦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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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回到了久违的圣殿,圣殿里空荡荡的。
在无边的孤寂中,他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在辉流局有送神侍的习惯之前,他一直孤身面对这样的圣殿。
但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圣殿缺了什么。
不,是身边缺了什么。
内塔耸立,被云烟缭绕,寒风呼啸而过,将他的衣襟吹拂得猎猎作响。
光明神伫立内塔之巅,眺望这片沧海桑田、古板陈旧的天地,闭上了眼睛。尝遍了孤寂,再回头,也会更快适应
……或许也没那么快。
万世镜有了响声。神明允许通信。
局长的身影出现在镜子那端:“叶瑟已经安稳下来了,他适应的不错。”
“那就好。”
局长有些踌躇:“若是那些歹徒猜测我们故意为之,为了防止漏过可能性而伤害叶瑟,那该如何?”
“我在他身上下了术,若伤及身体,我会感知到的。”
局长忽然正色:“可之前那一次袭击,您并未感应到。那些有邪神本源的恶徒,可能会有其他手法。”
郁忽然抬起眼睛。
局长:“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需想出方法,我会嘱咐学院多加安保……”
“不用。”
局长:“?”
光明神身周的沉重氛围一扫而空,金发流转着悦动的光亮。
“我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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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令叶瑟讨厌的事情是什么?
考试。
世界上比考试更让叶瑟讨厌的事情是什么?
刚来学校,立刻遇上考试。
安略不是启蒙者,并不属于预备神语者,而是预备的日常事务工作人员。他平日会蹭文化课,但不用参加考试。
所以,叶瑟成了唯一的那个刚来就要考试、成为万众焦点的倒霉蛋。
“就是他吧?听说他和神明有绯闻。那可是神明啊!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听说他当时进入辉流局走的就不是正当途径。”
“真是个迷一样的人物。”
叶瑟根本没把考试放在心上,但一路上指指点点,让本就高傲暴躁的邪神怒火中烧,还不好直接和人翻脸。
“如果他之前没经历过选拔测试,那能通过月考吗?”
“下午就是月考了,你看他那哭丧脸,估计悬。”
哭丧脸是被饿的!
叶瑟趴在课桌上,奄奄一息。
两天没吃饭了,他迫切需要食物,甚至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如果自己能掩饰好身份,一直跟在光明神身边也不是不行。
于是,他尝试联络局长,却发现自己打不通局长的号码。
十分钟后,班主任就到了他面前,眼含担忧地说:“叶瑟同学,你如今不是神侍,已然回归了普通候选神语者身份。请勿拨打超越自己权限的号码。”
叶瑟饿得没有力气生气。
咕噜——
他眼角含泪。
都怪光明神!
“同学们,月考即将开始,请在教室外列队至考试场所。”
叶瑟刚要起身,饿得头晕目眩,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屋外,学生们都列好了队,交头接耳,打量着几乎空了的教室。
“在拖时间啊。”
“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今天要考试了这副模样,真当谁看不出来啊。”
也有人对他们嚼舌根不满:“神明为了修行而将他驱逐下山,叶瑟也是受害者,你们嘴上积点德。”
叶瑟脸色苍白,摇晃着走出教室,走到队伍最后面。
一直到考试地点,他头还是晕的。
班主任介绍考试内容:“这个月检测的是法术强度。这台测试机器是辉流局最新研发的,甚至可以测量部长级别的法术强度,各位不用留手,尽力而为。”
“好!”
“那我就离开了。按照规定,班主任不能监考自己班级的同学。隔壁班的张老师会过来替你们测试的。”
班主任走后,整个班级散开,同学们叽叽喳喳,有的人开始热身,有的人却害怕提前消耗,一屁股坐在地上。
叶瑟难受地蹲了下去,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法术强度是最没办法作假的科目了。”
“要是古诗文或是符阵,说不定还能凑活凑活,他运气可真差。”
忽然,嘈杂的聊天声全然停止,所有人安静地列队行礼:“老师好!”
叶瑟迷迷糊糊地微抬头。
一个年轻俊秀的男老师身穿利落的纯白开衫,金色的长发被随意竖起,无框眼镜反着光亮。他手上拿着记分表,另一只手拿着笔。
“列队,开始测试吧。”
叶瑟一个激灵,眼神立刻盯紧张老师的瞳孔。
浅蓝色,OK。
几乎下意识地,唾液在嘴里泛滥,肚子也开始叫。
他这一个身份,是芝士味的什么呢?
其他同学排队时都很紧张,只有叶瑟,走在队伍里,眼睛和饿狼一样盯着张老师。
张老师在空隙间抬头,挂上不易察觉的浅笑,然后推了推眼镜。
“最后一位,叶瑟。”
叶瑟如梦初醒,小跑着上前。由于饥饿,他身体里的法术储存其实已经不足了,为了避免浪费,他特意问:“合格线是多少?”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嗤笑声。
“连合格线都没了解过,他平时到底在干什么呀?”
张老师很和蔼,随着金色马尾轻轻歪头而散在肩上:“五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