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惊羽仰面躺着,看见眼前唇畔含笑的秋照夜,不由得干咽了一下,后知后觉地闪过一个念头。
不会吧……
话本子里不是这样写的,明明他才是上面那个!
他是炉鼎之体没错,可他看的是阳炉鼎的功法好吗?墨妖不会错的。想到这他笃定点头,再次一个翻身。
二人接连翻了两次,已经滚到床帐最里侧了,身旁就是石墙,再没地儿翻。
“师兄。”顾惊羽眸光认真却又隐约透着一抹邪气,“咱们这就算是预演,你放松点。”
秋照夜的瞳仁肉眼可见地收缩了一下,随后盯着顾惊羽愣怔了良久,终于噗嗤一声,抬臂挡在眼前笑得双肩颤抖。
顾惊羽从没见秋照夜这样笑过,不由得也愣了,心道很好笑吗?
只见秋照夜笑了好一会,终于双臂展开,摆成了大字,眼中带笑看着顾惊羽道:“好,你来吧。”
得了首肯的顾惊羽,宝石般的瞳仁闪闪发亮,他微微坐直了些,定了定神,仿佛是拆礼物一般,认真开始拆起了秋照夜外氅的系带。
见他铆足了劲的模样,秋照夜又笑了一声,饶有趣味地看他。
待到里衣解开,一幅完美的雕塑展现眼前,顾惊羽不由得呼吸一滞,浑身都僵住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有些嗡嗡作响,只觉得眼前是一幅玉石雕刻的精致雕塑,他几乎不敢碰,仿佛一碰就会碎了似的。
见他怔然不动,秋照夜眸光一闪,迅疾起身轻轻一推。
顾惊羽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视线再次聚焦时,秋照夜的一双冰魄般的眸子自上而下地看着他,眸光是诉不尽的温柔缱绻。
对方的银发垂落下来,发尾勾在肩头,形成流畅优美的弧度,发丝将烛光切割成斑驳的星点碎片,点缀在那片银色的缎面上。
他看得晃了神,灯火在秋照夜的身后闪耀着,勾勒出俊美无俦的身型,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天神。
之后他视线一晃,眼前的人影便俯身而下,越过对方的肩头,他见着壁灯上的烛火越发影影绰绰,最后模糊成了一片耀眼金光。
*
顾惊羽这一觉睡得尤其沉,甚至觉得浑身都快要散架了,迷迷糊糊间,他似乎听见耳畔传来极其轻微的几声“阿羽”。
是秋照夜的声音。
他的大脑还处在一片浆糊的状态,根本无法思考,便嘟囔了一句:“……再睡会。”
秋照夜见状轻笑了一下,轻柔地抚摸着他柔软的额发,又对侍从摇摇头,因生怕吵着顾惊羽,故而并未开口,只是传音道:“晚些再说。”
侍从有些为难,踟蹰了片刻,便将传讯玉简放在案上,随后便垂着首躬身退下了。
此时的顾惊羽正搂着秋照夜的腰,秋照夜稍微调了姿势,让他枕在自己腹部较柔软的位置,自己则背靠着软垫,一动不动地枯坐了整日。
可秋照夜半点也不觉烦闷,只是望着怀中人的睡颜,眼中带笑,一幅心满意足的模样。
直到日头再次落下,明心宗主峰上的洞府纷纷亮起了灯火,顾惊羽才长长地叹出口气,蝶翼般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眼。
眼见自己正躺在秋照夜的怀里,他抬头正对上一幅玉面正垂眸看他,他被这深沉的一眼看清醒了,昨夜之事旋即化作支离破碎的画面涌上脑海,他条件反射地坐直了,瓷白的面容登时一片绯红。
他嘶了一声埋首入掌心,心头嗔骂着自己,怎么回事?关键时刻掉链子。
见他这反应秋照夜忍俊不禁,轻轻牵过他的双手,将人带入怀里,“阿羽害羞了?”
“没有。”顾惊羽立即反驳,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认输,“我就是……”他想了想道:“我没反应过来。”
说时推开秋照夜,十分认真道:“下次,下次我一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秋照夜眸子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他茫然眨了眨眼,总感觉好像说错了话。
这念头刚闪过,他整个人就被秋照夜扑倒,“阿羽这么期待下次?”
他干咽了一下,“没有……我是说……”他说时顿了顿,突然想起了反噬,便连忙拉过对方的腕脉来来回回探了几遍。
功法运转如常,灵压也恢复了。
于是他狐疑看一眼秋照夜,“师兄没事?”
折腾了一夜,难道没反应?
秋照夜抿嘴一笑,“早就过去了。”
顾惊羽后知后觉地回想当时秋照夜额间细细密密布满了薄汗,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拥有这样强大的精神力,能压过反噬?
即便是压制了功法与修为,将反噬程度压到了最低,那痛苦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想到这他看秋照夜的目光都不一样了,甚至带着点……崇拜。
反正他自认做不到。
不过持续压制修为终究有害无益,今后还是别冒险了,他想着。
二人又黏糊了好一会,顾惊羽才看见案上放着的那枚玉简,于是疑惑招入手中,一面打开一面道:“发生何事?”
秋照夜瞥见玉简摇摇头,“我也没看。”
待到玉简释放出一幅幅画面浮现眼前,二人都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慈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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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画面是透过明心宗探子的视角录下的,在中域某处山脚,大量修士倒地不起,走近后能看见修遍体浮现青筋,面如枯槁,大睁着眼一幅死不瞑目的恐怖模样,仿佛死前经历过某种极端痛苦的事。
视角主人俯身半蹲下来,伸指探了探脖颈后摇摇头。
之后画面一转,或是各仙门,或是其下辖的城镇中,都出现了大量死状相似的尸体。
“看来各大仙门都遭遇了偷袭。”秋照夜道:“阿羽可知是何种功法会造成如此死状?”
顾惊羽微微摇头,“太多了,只通过玉简画面无法判断,看起来像是灵脉被抽干了。”
说时沉下脸色,似想到了什么,望向秋照夜道:“宗门无事么?”
后者摇摇头,“若有事,会传消息来。”刚说完这句,便果见有侍从通传,送来了御风堂的信笺。
他施法解了密封,大量信息便涌入脑海。
顾惊羽见了他的神态,面露担忧,急急问道:“怎么了?”
秋照夜面色凝重,“几名采买弟子,失踪了几日后,被发现尸身丢在了山下湖边,清晨才被渔夫发现。”说时认真对顾惊羽道:“阿羽,我得回趟宗门。”
顾惊羽点点头,“我也去。”说时立即翻身下榻,同时招来外氅。
秋照夜微一蹙眉,试图阻止:“阿羽……”
仿佛是知道他要说什么,顾惊羽一面低头穿靴,一面打断道:“有贯虹弩震慑,衢自明绝不敢轻易出现在魔域,在他收复八十六岛之前,明心宗都是安全的。”说完便直起身子,可刚迈开两步,却脚下一软,趔趄了一下。
秋照夜眼疾手快将他接住,先是有些疑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双臂弯顺势将他的腰环住往怀里带了带,又贴近了他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阿羽还难受么?”
顾惊羽本也疑惑自己的突然腰腿酸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听见这句愣了一息之后登时脖颈一红,“不……不难受!”说时便一把将秋照夜推开,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
却见秋照夜接过了衣裳仔细替他披上。腰带从身后绕过来,轻轻系好之后,又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似是而非地道了一声:“那就好。”
昨晚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涌上脑海,顾惊羽没来由微微颤栗了一下,连忙甩头试图甩去那些画面,心头攒着劲:等着,下回他一定不会掉链子。
随后便红着脸拉起秋照夜出了门。
之后顾惊羽又跟季修白嘱咐了几句,二人便张开缩地成寸,马不停蹄往剑宗赶去。
*
灵墟洞内传来一声冲天震响,论剑峰各处弟子纷纷跑了出来,聚集在灵墟洞外观望着,他们小心翼翼地伸长了脖颈往洞内探。
“发生什么了?”
“好像爆炸声。”
弟子们议论纷纷,却谁也不敢往洞内迈出一步。
夏应弦握紧了剑柄,还保持着单臂挥剑的姿势,不远处的岩壁被剑气轰出一道深深的沟壑,裂缝迅疾向山体深处蔓延,这一剑几乎要洞穿整座山崖。
好在灵墟洞地处偏僻,他挥剑的方向再无其他洞穴,否则便不知哪位弟子要平白遭这池鱼之殃。
他肉眼可见地红了眼眶,是被怒火烧红的。
就在不久前,他感应到修为在急剧流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快,不用想他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是他根本不敢去想。
他的阿羽彻底离他远去,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岩石过了数息才从蔓延开的裂隙中纷纷坠落,噼里啪啦落了满地。
此时一个孩子颠颠地就要往里进,围在洞外的弟子们纷纷将孩子拦住了,压低了声音劝阻道:“别进,师叔祖正发脾气呢。”
钰儿远远看着夏应弦的背影,面露忧虑道:“哥哥很难过。”说时仰头对弟子们眨了眨眼睛,“我能进去安慰他一下吗?”
夏应弦听见动静,一言不发地收剑回鞘,剑锋入鞘发出哗啦一声短促又清脆的声响,像是用劲掼回去的。
他扭头看向洞外,沉声道:“钰儿?进来。”
弟子们先是微讶,随后便松开了孩子。
有人已经对师叔祖这冰火两重天的态度见怪不怪了,旁人要得他多一个眼神都难,唯独这孩子不同,仿佛不论做什么师叔祖都不会动怒,简直可以说毫无底线。
钰儿一路小跑地进了洞内,围观弟子们见里头没了动静,一时也失去了看热闹的兴致,便纷纷散去了。
孩子跑了一小段便忽然换了步伐,变成一步步缓缓靠近,满是欣喜的面容倏然一变,显得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冷漠。
夏应弦感应到不对劲,霎时冷了脸,提剑挡在身前,“是你?”
孩子换了副机械冰冷的语气,“既然这么愤怒,为什么不先下手为强呢?”
他冷眼一瞥钰儿,转身迈出几步,坐回石床上,将佩剑往床边一放,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故作没听明白,冷声道:“你在说什么?”
“钰儿”道:“你都知道的吧,他们昨晚……”
“住口。”他眸中是强压的怒火,不敢再听下去,便试图打断道。
可孩子却并不打算停下,反而描述起细节来,“顾惊羽颈间的那枚梨花印记,秋照夜似乎很喜欢,总是用舌尖……”
伴随哗啦一声清脆嗡响,锐利剑锋抵在孩童的脖颈间,几乎就要划破皮肤。
少年眼眶红得几欲低血,胸腔因怒火而起伏着,用极低而压抑的声音一字一顿道:“我让你住口。”
可孩子只是歪了歪脑袋,目光自上而下地扫过少年的面容,仿佛在确认着什么,片刻后才道:“只要回到本体,昨夜那个人就会是你。”
夏应弦脸上维持着怒火,心头却沉到谷底,连他都不知道的细节,这个“主神”却如同亲眼所见一般,这种全知全能令他毛骨悚然,有种无时无刻不被监视的感觉。
他大脑飞速运转,该怎么应对这种敌人?他不能与任何人商量,也不能表现出任何犹疑与异常,于是试探道:“你急什么?我若贸然回去,他会起疑,我需要时机。”
“钰儿”顿了顿,眨眨眼睛像是在思考,片刻后道:“合理。从你的个性与之前的表现来看,的确应该拒绝回归本体。不过你放心,你会有机会的。”
“什么机会?”他追问道。
“钰儿”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模棱两可地道:“届时你就知道了。”
夏应弦眸中闪过一道弧光,心知追问也无用,于是话锋一转道:“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
“既然你连现实都可以改变,那么抹杀秋照夜这样的小事,为什么要我帮忙呢?”
这句话问到了关键,“钰儿”这一次的停顿更长,像是在思考如何回答他。
虽然夏应弦与对方交流的时间不长,但他也敏锐地发现了一件事,那便是这位所谓的“主神”,与拥有七情六欲,会趋利避害的凡人不同,它不会撒谎。
也许这便是神与人的区别吧,足够强大,便不需要学习阴谋诡计。
所以对他提出的问题,要么照实回答,要么同方才一样,拒绝回答。
果然,“钰儿”思忖了好一会,才答道:“‘秋照夜’与其他个体不同,无法被常规手段抹杀。”
“为什么?”听见这句,他眸光发亮,急急追问道。
这一回“钰儿”不再回答他,只是道:“你不需要知道。”
夏应弦眸色微暗,缓缓点头,“好,不过我受制于他,只要他想,随时都能获得我的记忆。”他说时眸光锐利地看向“钰儿”,试探问道:“你如何防止他看见我们的对话?”
他的语气平静,毫无波澜,“钰儿”并未从中分析出任何问题,便答道:“很简单,我能伪造现实,自然也能伪造你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