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算时间并不久,因为问大道需要承受的威压太大了,季甫只能最简单的快速问完,不然他恐怕会吐血身亡。
阵法的光芒暗去,周围的灵石全部耗尽了灵力,变成了普通的碎石。
墨余上前一步,扶住季甫,让他坐到一旁备好的桃木椅上,端上天泉水,“师尊稍作休息。”
季甫喘了口气,手支在眉心,挥退了他的茶水,虚弱道:“拿纸笔来。”
墨余不敢耽搁,放下杯子,将笔墨奉上。
季甫写下几个字,折好压在手下,继续道:“传信给林知云,说我有话同他说,让他寻个不惹人注意的机会。”
墨余闻言,翻手放出一只纸鹤,写下讯息后,想了想又给纸鹤套了几个法咒防止被人拦截或偷窥。
季甫见着他的动作,安心地点点头。他双手按在椅子上,缓缓站起身,“我先回去休息了,无事不要来打扰我。”
走回房间,关上门。季甫突然抱住头,抵在门上。脑中一股尖锐的刺痛传来,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他脑中,深紫色的衣服,还有长及地面的黑发,周身缠绕的锁链。
“季甫,我来找你了。”
疼痛突然消失,季甫滑坐在地,喘了口气,“就知道要倒霉。”
·
远在道门,风启摘了面具,以道修的身份,在林知云的道场里混吃混喝,顺便借了道源门中的书研究那些血气究竟是什么东西。
魔界的书籍中,血气是曾经魔修修炼的方法之一,因为死去的人的怨气集结而成,死得越惨越恨,血气越足。所以当初不少魔修借机虐杀他人,获得血气。后来道门发起第一场战争,战役中死去的魔修的怨气也被吸收,但是却难以控制,血气开始反噬魔修,道门大获全胜。魔修元气大伤,魔界不得不将所有血气修炼相关秘法封存。
道门的书中记载的相差无几,都没有出现让血气附着在物品上攻击人的方法。所以如何治疗殷宸休的失声症,还是没有半点头绪。
风启无聊地翻了翻,突然顿住了,书上出现了一件他不知道的事。
当初司徒承被殷宸休斩杀后,当时的法器被四散送给手下的人,但是有部分魔修念及曾经与道修交好,愧疚于司徒承的叛变,所以将司徒承的物品转赠当时因此惨死的道修的家人,希望他们慰藉道修的在天之灵。
风启皱紧眉,若是如此,道门中出现叛徒就很合理了。恐怕也是被那东西迷惑了心智,只是这书中并未提及当时转赠给了谁。
他合上书,不过总算是有了个线索。
叩门声响起,风启坐直身,看向进来的林知云。
“怎么了?季甫那边来消息了?”
林知云点头,手中的纸鹤扑棱两下翅膀,“过两日,问天门会举行葬礼,届时道门应当都会到场,那时候正好可以见面。”
风启微微皱眉,“葬礼?是谁的?”
“那日洛城不是有一具道修的尸首吗?”林知云盘腿坐在他面前,“说起来,问天门传出的消息,凶手听起来很像你啊。”
“我去的时候那人已经死了,当时还有一个魔修在,他应该就是凶手。”
林知云沉吟片刻,“他们想嫁祸给你,如果当时你没有及时脱身,恐怕道魔两界的战事难以避免。”
风启闻言,想起那日殷宸休突然动用八卦镜。莫非他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担心活尸会拖住他,这才控制他们不动吗?
然而估计问殷宸休,他也不会承认。他虽然平时看起来总是邀功,但是涉及道道魔之间的事,他总是沉默居多。
林知云看着他又开始神游千里,不由叹了口气,默默起身走了。
三日后,问天门举行葬礼,道源门和玄派都受到了邀约。风启跟在林知云身侧,大概弄清楚了死去之人的身份,问天门道封长老的亲传弟子,父母也都是问天门的人,听说天分极其不错。
风启上前点了三支香,微微鞠了鞠躬,这样的小辈就死在一场无谓的斗争里,糊里糊涂地。
“道封长老的祭文送来了。”
风启闻声看过去,退了一步给人让路。擦肩而过时,他倏地抬起头。
林知云察觉到他的异常,拂尘碰了他一下,“怎么了?”
风启摇摇头,“只是觉得这股灵力有些熟悉,但是细想又没有见过。”
“熟悉?”林知云也抬眼看过去,“道封年少成名,之后就闭关不出了,算起来年纪比我们大多了。你怎么会接触到他的灵力?”
“不知道,之后寻个机会见上一面比较好。直接遇上,灵力更纯粹,或许我能想起来。”
林知云点点头,等到道源门的人都悼念完了,跟着引路弟子出了灵堂。
灵堂外,氛围明显轻松了很多,各门派的聚集在一起休息。
风启四处看看,瞄到不远处走来的季甫,伸手碰了碰林知云。
林知云站起身,嘱咐同来的玉璟道:“你多照看一下师弟们,我有事要处理。”
玉璟点点头,才要答应,那边的夏长老突然走过来,怒气冲冲地瞪向林知云,“你堂堂长老,丢下门下弟子,在别人的宗门乱走,你是觉得道源门的麻烦不够多吗?”
林知云叹口气,他本意不想和他起冲突,不过季甫那边也不能等。
他张开口,还未说话,季甫的声音就横插进来,“夏长老,许久不见了。”
夏长老回头看到林知云,脸色缓和了许多。季甫的身份他还是要忌惮几分的。
“原来是季先生,幸会。”
作者有话要说: 殷宸休:我还不上线吗?(蹲在墙角种蘑菇……)
第67章
季甫嘴角勾着,但是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典型的皮笑肉不笑,“您客气了,玄派就在一旁休息,看着了,就来找你们聊聊天。”
夏长老知道他是来给林知云解围的,就笑笑不说话。
季甫一个人自说自唱也不尴尬,又看向一旁的玉璟,“这位是道源门的弟子吗?倒是有几分玄派的天分,真是难得。”
他翻翻袖子,拿出一个卦盘和一本书递给他,“遇到就是缘分,这是玄派弟子基础的书籍。你天分这么好,随便看看,偶尔算算自己的吉凶也是不错的。”
玉璟瞄了夏长老一眼,在他漆黑的脸色中,双手接过,“多谢前辈赠物。”
“不客气。”季甫客客气气地点下头,看向夏长老,“我有事要和知云说,接你们大长老一用,可否?”
他满脸都写着:收了礼了,赶紧借,别废话。
夏长老纵使再不愿意,也不能把那礼物砸回他脸上,只能冷哼一声,甩袖离开,“您自便。”
虽然气氛剑拔弩张,但是在外人看来也只是宗门之间的互相客套而已。
季甫看了四周一眼,与风启林知云找了个石桌坐下。
“长话短说,这次想要道魔消亡的是天道。天道无法进入修仙界,司徒承的法器只是一个媒介,借此扩大人心中的欲望,成为他的棋子。”
“啊,原来如此。”风启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林知云慢慢点了下头。
季甫对他们的反应很不满,“不觉得这个消息很震惊吗?”
“不觉得。”风启放下茶杯,“早就有了些猜测了,毕竟有这么大能为的,我也就只能想到天了。”
他抬手指了指头顶,“只是,天道想我们自相残杀,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他不是能掌握这个世界吗?”
“天道不能。我们平日所言的天道,其实指的是这个世界的大道规则,但是规则无法细分到每一个小地方,因此天道顺运而生,他在大道规则之下,只要不违背规则就可以。”
风启眯起眼,“天道为何要除掉我们呢?”
季甫掀起杯盖,“这我就不清楚了,天道本身就脑子不清楚吧。”
“我觉得,你还有别的事没有同我们说。”风启看向他的眼睛,“天道一事,你不是才知道吧。”
季甫喝茶的动作一顿,微笑道:“怎么这么说?”
风启嘲讽地瞄了他一眼,“就你问天地的那点时间根本不够问这么多东西,而且你也说了天道现在利用的是修仙界的人,并没有引起大道的察觉,那你问它,它也不可能回答你啊。”
“行,算你你说得有道理。”季甫坐直身,“我只问了如何除掉天道。”
“大道就直接告诉你了?”风启觉得大道可能也脑子不清楚。
季甫点点头,笑着看他震惊的表情,“天道本身就不是独一无二的,对大道而言,陨落一个再有个新的就行了。”
他收敛笑容,“杀掉天道说得也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要找到一个新的天道替换上去。”
“我连天道到底是什么都没弄清楚。”风启皱起眉,“还是你又有什么消息?”
季甫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新的天道由我来找,你之前在找那些法器就继续找吧,找齐了才能进行下一步。只有知云就还是留下稳住道门好了。”
他抬起手,露出手中的一个法器,“我这只有一个法器,剩下的就靠你了。风启,你可是肩负重任啊。”
风启挥开他的手,“什么都不说,还想我帮你。都是朋友,何必一个人扛?”
“这话应该我送给你。”季甫眼睛微垂,“你身上背负的不少了,没必要事事都让你费心,偶尔也依靠一下我们这些朋友啊。”
风启叹了口气,由他去了,“近来活尸之祸最为紧急,你有什么线索吗?”
“卜算也需要有详细的目标,无法算出解决方法来。”
风启沉思片刻,皱眉道:“那你帮我算两个人,一个叫韦昌,我要知道他的位置。一个是霜灵,她的吉凶如何?”
季甫掐指一算,道:“韦昌在雍州,霜灵……大凶。”
风启闻言有些诧异,“雍州?”
季甫看他在纠结,起身和林知云说了几句话,转身走了。
风启突然一拍桌子,“我要先回魔界了,按照季甫的卦象,雍州和北幽都会出事,魔界腹背受敌,殷宸休一人恐怕难以支撑。”
“你现在对魔界好似有些不同了。”
风启奇怪地看向林知云,“有何不同?”
林知云不擅长想这种东西,纠结了一会儿,泄气道:“只是一种感觉罢了。”
风启笑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快步走了出去。
他返回圣魔殿,落地就看到殷宸休背手站在门口等他。
他愧疚地摸摸鼻子,“抱歉,我没能找到治你失声的线索,不过季甫说你不会有事,我想可能机缘还没到。”
殷宸休抬起他的手掌,在他手心上写字。
没关系,暂时这样不影响什么。
风启感觉一股痒意从掌心一路窜到他的心口,他猛地抽回手。
殷宸休疑惑地看着他,风启尴尬地笑笑,从储物戒里甩出个簿子,塞进他怀里,“写字就写在这上面吧,写手上多难认啊。是吧,哈哈。”
风启脸色微红,感觉到殷宸休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忙岔开话题,“北幽和雍州那边的情况,你有关注过吗?”
殷宸休眼神一暗,但很快就遮掩住了,拿着本子写道:北幽那边,许亦柔许久没有消息了,我已经派人去探查。至于雍州,上次你提起元琛后,就一直有人守在那里,并未发现异动。
风启皱起眉,“韦昌应该在雍州,元琛那边没有动静,难道他躲在别人那里了?”
殷宸休闻言,嘴角露出抹笑,这正是他要的。他慢慢写道:顾远循不是也在雍州吗?找他问问如何?
“对啊。”风启一拍手心,“差点把他给忘了,我这就写信给他。”
殷宸休伸手拉住他:直接去雍州罢,宋琛必然要除。正好趁此机会,除去他们两人。
第68章
魔界整顿队伍,悄无声息地开拔到了雍州附近。命令是风启去下达的,因为担心殷宸休嗓子的原因会动摇人心。
对此,御权还特意去见了殷宸休,担心他是被风启挟持了。
风启艰难地澄清了这件事,总算和殷宸休踏上了前往雍州的路途。
风启一路直奔灵宝阁,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等着顾远循来招待他。
殷宸休站在他身侧,手指轻轻动了动,一丝魔气形成的线缠到他指尖上。他眼睛微眯,抬头看向风启,“那边好像有人。”
风启不疑有他,探头看了眼,“有人吗?那过去看看。”
殷宸休瞄了眼指尖缠着的线索通往的方向,看着愈来愈近的门,微微勾起唇角。
就在风启快要到达门口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一股臭气从中冲出来,熏得风启连退几步。
“好臭啊,怎么回事?”风启捂着鼻子,另一只手在脸前疯狂扇风。
淡灰色的烟雾中间,顾远循也捂着口鼻,驱动着轮椅出来。他关上门,那臭气总算淡了些。
“对不起啊,刚才研究法器,没想到搞失败了。”
风启摆摆手,“是我突然来拜访你,打扰到你了?”
“那倒没有。”顾远循摇着轮椅,邀请他们去前面的花厅里坐着。
他给两人斟上茶,双手交握在身前,“这次来有是有什么事吗?你这样的大忙人,我可不信会无缘无故过来。”
风启不好意思地道了谢,“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也不拐弯抹角。”
他拿出一张韦昌的画像递过去,“我正在找这个人,他应该在就在雍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