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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依依僵在原地,俩腿和灌了铅一样,死亡的阴影让她在瞬间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
接着她就感觉到自己被重重地推了出去。
下一秒,和倒地上的她一起掉落在她边上的,是一只从手腕处开始横向截断的整只兽爪。
她惊骇地回头,就看到管家用没有受伤的手……爪,捂着另一只胳膊被砍掉的地方,试图阻止血液的喷涌,发出怪异的惨叫。
“嗷嗷哦呜呜——!”
而罪魁祸首显然已经与他拉开了一定的距离,至于凶器……
田依依定睛一看,少年的右手上不知何时握着一把银光闪闪的餐刀。
可是就是这样一把小小的餐刀,再配上宿华属于少年那修长却看不出肌肉的手臂,能够将这么皮厚肉糙的非人手腕给切掉……也太扯又太帅了吧!?
显然像田依依这种想法的也不只有一个,所有目睹一切的观众已经在直播间翻了天。
【一点都不后悔花了点小钱钱进入v直播间了好么!甚至后悔没早点来!】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刚才把女孩子推开瞬间挡在前面的那个眼神,你们看到了吗?我的小心脏还在扑通扑通跳!】
【手起刀落,漂亮,他让我想起一个排行榜大佬……一把银质匕首用的出神入化。】
【我知道前面说的是哪个,不过宿华看着……就物理上不是很健壮。】
【我只知道那个犀利的眼神,我人没了。】
【就只有我在好奇傅景焕那边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吗?】
【对,只有你。】
【只有你吧=。=】
【只有你呢,管家在这里=主力在这里,我盲猜傅景焕那边可能会无聊。】
【傅景焕直播间那边的,那俩人忙着铲土破坏人家花花草草,咩都没有。】
【同是大佬直播房间的,上面说的都没错。】
不该是这样的……
眼看着砍断自己一只手掌的少年握着凶器缓缓踱步而来,这一次,应该目露惊恐的对象明显颠倒了过来。
一把带有齿轮,用来切面包涂果酱的餐刀怎么可能!!!
力道再大的男人都无法做到这点!
管家觉得这一切简直是太荒谬了,他看到了宿华对他挥刀,那一刻的心情他都记得很清楚,那便是不屑。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接触到刀锋的瞬间,他那普通冷兵器根本不可能刺破的皮肤如切豆腐般地直接轻松就被斩断。
和其他没有痛觉的女仆不一样,断臂的剧痛刺激着管家的神经,让他渐渐无法维持住人形。
“管家的脸……”田依依小小惊呼了声,眼睁睁看着管家面孔开始拉长,灰色的毛密密麻麻从脖子处开始向上填满,最后头顶的尖耳慢慢竖起。
“看家犬。”宿华走到了管家的面前,手起刀落。
田依依呆呆地看着身首分离的‘管家’,神情一片空白,直到宿华收起餐刀和她说话,她都没能吐出一个字。
“怎么了?”宿华不解地看向呆看着她,毫无反应的田依依。
“你……你杀了他?”田依依的面容扭曲了下,似乎在看什么不可思议的奇妙物语。
但宿华并不明白田依依的反应从何而来。
“他先要动手杀的我们。”宿华提醒田依依。
“我……我知道,可是就是……”田依依当然不是圣母,她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无法用正常的逻辑来解释。“我以为你断了他一臂后……就会上楼去。”
是啊,以前都是这样的,就算与鬼怪发生恶斗,赢了一把后也是不会恋战立刻后退,以逃为守。
“这个副本世界里,鬼怪的限制似乎是在限定的时间中,只能对考核者动手一次。”这点其实傅景焕早先也说过了。
但只有宿华听了进去,并且用上了这个信息:“所以既然他失手后失去了再次动手的能力,我们为什么要跑?”
潜台词就是,这不就是浪费机会吗?当然是趁着对方技能冷却的时候干他!
哪里都对,又哪里都不对。
那么如果同样的处境,田依依问自己,她会趁胜追击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大部分考核者显然连要挡住这些鬼怪受限的一次袭击都相当困难,更别提毫发无损下还能反杀了。
“你……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田依依涩着嗓子,让她和那么多的考核者们承受着巨大恐惧的副本,在这个少年的眼中,简直不值一提。
这让她有种巨大的落差,不知是为了自己难过,还是为了她死去的曾经的旧识们难过。
宿华垂下眼,看着手上的餐刀,一时不知要怎么回答。
餐刀也好,叉子也好,都是障眼法,真正能够把任何东西都大卸八块的包裹在这些器具上的风刃。
他当然不能把这点告诉田依依,可是他并不是一个擅长编造谎言的人,所以他一时沉默,脑中却开始思考如何说一个无害的谎话。
反倒是田依依顺着他的目光一怔:“这……”
这不就是他们早上吃饭时候餐桌上一起配给的普通餐刀吗?
难道不是?
要说人类什么最厉害,那必然是脑补最厉害。
本来田依依就觉得餐刀加上少年的瘦胳膊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这么一来,都不需要宿华再费口舌,她就自发补全了一切:“难道你技能抽取抽到的是罕见的绑定武器?”
那是什么东西?
宿华维持着一无所知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神色怎么看怎么认真:“就是这样。”
反正田依依都替他编好了借口,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干脆以后就拿这个用吧。宿华是这么想的。
“走吧。”解决了一件心事,宿华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田依依赶紧上楼,却在对方要扭开二楼第一个房间的把手时提出了疑问:“我们不是去三楼吗?”
“要是管家之前同意我们上三楼的话,就是。”宿华自认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尊老爱幼、先礼后兵:“他都死了,那么我们就从二楼开始搜起好了。”
田依依:“……管家死了还有他主人啊。”
“你真的觉得他的主人看到管家死了,会因为我们不撬他的房间而不找我们麻烦吗?”宿华和田依依讲道理,让田依依觉得自己是智障。
田依依:“……没问题了,我们开始吧。:)”
很快田依依就顾不上郁闷了,他们在二楼逛完了画室、健身房、室内游泳池、娱乐房、书房、电子游戏厅、舞蹈室……后,田依依流出了羡慕妒忌与恨的泪水:
“有钱人的生活我想象不到,我不配!!”
生活幸福指标和田依依并不相同的宿华,对于田依依的悲喜并不相通,他翻完了搁置在书桌上的毕业相册后,看了眼窗外的日照,招呼田依依离开最后这间二楼尽头的主人卧室。
“三楼?”田依依拔脚就往三楼楼梯那边走,却被宿华制止。
不知为何,她仿佛看到了少年圆滚滚的眸子露出了不太高兴的神彩:“中午了,回客厅吃午饭去,吃完再看三楼。”
田依依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暗示:“宿华,你真的觉得,在你把这些女仆的首领——管家放倒后,她们还会给我们准备吃的吗?”
她觉得自己用了个很文明的词汇——放倒,而不是更直接地说宿华宰了管家。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问就是文明你我他。
宿华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疑问的:“只要主人没有赶人,作为住家女仆,她们的职责就是为客人准备食物,招待周全,这和管家在不在没有关系。”
田依依看宿华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高智商低情商的特殊人才。
宿华看田依依依然没有挪动脚步,眉头微微一簇:“有问题?”
“没有没有,只是确认一下。”田依依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麻溜地跟着大佬的步伐昂首挺胸走向客厅——和上刑场般壮烈。
诡异地,田依依又一次生出了和昨晚上与傅景焕同处一室时同样的想法:不知道另一组的‘正常人’此刻在做什么。
关于这点,蒲年可能是最有发言权的,要说他现在的感受,大概就是后悔没有坚持追随宿华的脚步,因为一时谦让女生的心理,而放弃了和宿华同组。
傅景焕和他一到花园,就带着他七转八个弯地来到了一个小棚屋前,然后进去拿了两把铁锹。
“干什么……?”不祥的预感缓缓而生。
傅景焕露齿一笑,还露出了一个略尖尖的小虎牙,但蒲年完全都不觉得可爱:“找东西啊,你以为我们来花圃是干什么的,赏花啊?”
说着他带头走向美丽的红玫瑰花圃,一铲子下去。
一看就是花了主人家不少心血和时间才养成的鲜艳花骨朵就这么被连根被铁锹揪起,毫不怜惜地铲到了一边,真的验证了毁灭美好的事物就只需要一瞬间。
“愣着干嘛?我负责这边,你负责那边,然后全翻一遍汇合到喷泉那儿,正好一个圈。”傅景焕看上去觉得自己十分聪明。
蒲年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他这一铲子下去,可能会死。
也不用他去辩论,因为他已经看到有个黑影从土里面撑着手慢慢站起身,双手满是泥泞,指甲全黑,眼球外翻,就向着背对着他正单手叉腰的傅景焕袭去。
蒲年惊恐地瞪大眼,结结巴巴试图提醒这个傻缺:“你……你后……”
“Duang——!”傅景焕头都懒得回,抡圆了胳膊用铁锹头准确地后砸到了身后的‘东西’,直接把对方的脸都给拍平了,仰着头倒回了坑里。
也不知道究竟是傅景焕是个力气大的大佬,还是因为那家伙确实入土久得要腐烂了。
等身后那个突袭的怪物‘咕咚——’倒地不起,傅景焕才懒洋洋地回了个头,很有点屈尊降贵的味道,低头一看,还就乐了:“哟嚯,还是个老熟人。”
蒲年右眼狂跳,向前龟速迈了俩小步,勉强从还未完全腐蚀掉的衣物和一些特征想起了眼前这个是谁。
可不就是出场就折损,然后又吓死了田依依男友的小平头么!
“看来他是直接被埋到这里了。”傅景焕毫无同情意味地总结了句,而后对蒲年说:“帮我挖吧,说不定挖着挖着,正好挖到什么重要道具,我们就通关了。”
蒲年怀疑傅景焕以为他是傻子。
“管家说过这花圃是他主人弄的,我们这么做,会不会招来他?”蒲年是真的有点怕。
傅景焕哼笑了声:“不会,比起花圃,他现在应该不得不看管着别墅里面的房间,他是另一组需要头疼的麻烦。”
就是不知道那个少年会如何避开管家,进入到别墅二楼三楼的房间找寻线索了。
蒲年惊疑不定地看着傅景焕:“你究竟是谁?真的是E级的考核者吗?”
傅景焕没有回答,他依旧在笑,可是他的笑容中除了冷意,更多的是锐气。
蒲年看懂了对方沉默下的含义:你没有资格问。
比起打造得像是宫殿的豪宅,花圃本身没有那么大,可翻地真的是体力活,蒲年不得已发动了自己的技能——一鼓作气,它能够在短时间内增强他的体力。
反正他也看出来了,只要不跟着身边俩大佬唱反调,出副本是迟早的事情,这技能不用白不用,用了还能蹭个经验升级。
俩人同样是在午时前后把红玫瑰糟蹋了个遍,只是连傅景焕都没有想到,弄出了那么大动静,除了最开始的那个‘僵尸’,就没有别的副本鬼怪来阻挠袭击他们了。
在蒲年看来,这其实是一件庆幸的事情,唯一让他感到沉重的是,这么一弄,他们一共翻出了十几具尸体,并不难想象这些都是其他的考核者,难免让人唏嘘。
对于弄坏了这么多玫瑰花的负罪感是彻底没了。
“……然后我们干嘛?”技能时间结束的蒲年几乎是抱着铁锹的杆撑着自己,气喘吁吁地问,没有注意到自从另外几具尸体挖出来后,总是没个正形的队友沉默了许多。
所幸蒲年在傅景焕的身后,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能听到对方带了几分懒散的音调,除了比之前低沉些许,倒也没什么不同。
至于沙哑……在太阳底下翻了四五个小时的土,能不喉咙干哑吗!
“等。”
“等?”不管是傅景焕还是蒲年,都没有‘回别墅吃饭’这个想法。
潜意识中,对于副本中的食物,除了必要摄入,大部分考核者还是谨慎再谨慎,能跳一顿就跳一顿。
反正早饭没问题,他们多吃了些,足够撑过中午,等晚上几人汇合一起吃。
傅景焕可有可无地‘嗯’了声,双眼中翻涌的杀气与憎恨就算是阳光明媚的正午,都无法给他黑沉的眸色中带来一丝一毫的光亮:
“管家不可能无限地耗在别墅中,在这个副本中,一天有三次的时间,管家会来亲自打理这片花圃。”
蒲年是看明白了,傅景焕这是要和管家干仗呢。
缓和了下见到了昔日队友的心情,傅景焕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态,对帮忙的蒲年也难得有了好脸色:
“你可以一边休息,接下来没你的事儿。当然,你要是想帮忙一起嫩死那管家,我也没意见。”
已经知道傅景焕不知为何,似乎很熟悉这个副本的蒲年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他没敢真坐在埋过不少尸体的土地上,但也不敢离傅景焕太远,最后还是选择站着轮换着脚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