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澜讪讪开口：“我还以为，你不太相信天道啊命运啊之类的说法。”
　　“哦？”谢道年眼底划过一抹晦涩不明的光，“那我现在信了。”
　　宋澜无法反驳。
　　“所以宋澜，”谢道年深深地凝视他的眼睛，“你愿意给我、也给自己一次机会吗？”
　　“我……”宋澜紧紧咬着嘴唇。
　　“嗯？”谢道年逼视着他，大有一副得不到答案决不罢休的模样。
　　宋澜知道，这一回他是逃不掉了，如果他不给个准确的答复，恐怕谢道年会一直跟他在这里耗下去。
　　他到底该怎么做？接受谢道年吗？宋澜内心矛盾非常，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你不要冲动，人鬼相恋是没有好下场的，另一个说，嘿，兄弟，勇敢一点，畏畏缩缩可不是你的风格。
　　最后，一个小人打败了另一个小人。
　　“谢道年，”下定决心般，宋澜开口，“你说得对，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我不能因为将来有可能会发生、有可能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来影响我现在的生活。”
　　谢道年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所以，你的意思是……”
　　“没错，”宋澜含笑着点头，“我想，不如我们尝试交往看看？”
　　“你说真的？”谢道年瞳孔收缩，双手微微颤抖。
　　“我说你该不会是怂了吧？”宋澜觉得好笑，刚刚明明是谢道年步步紧逼，等他同意了，对方反倒不相信了？
　　无措只是一瞬间，谢道年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神色，他深深地端详着宋澜的脸，赤|裸露骨的目光一一划过他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一路向下。
　　“喂喂喂，你看哪里呢？”宋澜不太自然用手挡在胸口，另一只手张开遮挡在谢道年脸上，气急败坏道，“我警告你，可别乱看啊。我可是鬼诶，超凶的！你如果再乱看，小、小心我——”
　　“小心什么？”谢道年眉眼含笑，一手反手扣住宋澜挡在自己面前的手掌，另一只手则搂住了他的后颈，轻轻一拉，宋澜整个就扑到谢道年怀里，额头撞上对方结实的胸膛，发出“咚”的一声响。
　　宋澜脸上一红：地藏菩萨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在上，这个姿势也忒暧昧了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谢道年的身材还挺有料的……回忆起刚才那结实的一撞，宋澜不由有些浮想联翩。
　　“在想什么？”谢道年含笑的声音在宋澜耳边响起。
　　“没、没什么。”宋澜的脸几乎已经烧起来了，顿时把头一埋，恨不得立刻消失。
　　只是，情急之下，他好像有些慌不择路。
　　“原来，你喜欢这个姿势？”谢道年若有所思的声音又在他头顶响起，这一回，话里的笑意是怎么也藏不住了。
　　宋澜一惊，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原来他刚刚把整张脸都贴在了谢道年胸口。
　　目前两人的姿势是：宋澜双臂紧紧环住谢道年的脖子，而后者则一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捧着他的后脑勺。四条长腿交错地站着，宋澜的一只腿紧紧被夹在谢道年两腿之间。从远处看，两人紧紧纠缠在一起。
　　“主人……”房间的门骤然被从外面打开，孟桑榆探了探脑袋。
　　“对不起，我什么也没看到！”一秒之后，孟桑榆尖叫着关上房门。
　　宋澜狠狠瞪了一眼笑得欢快的谢道年：“你还笑！这下可好了，都让人看到了！”
　　“莫非你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谢道年的语气有几分委屈，“和我谈恋爱就这么见不得光吗？”
　　“也不是这么说，”宋澜顿时尴尬起来，磕磕巴巴解释道，“就是……就是……”
　　面对谢道年认真的眼神，宋澜怎么也无法把话说下去。
　　他害怕会伤他的心。
　　“宋澜，”谢道年握住他的手，同他对视，深邃的眸中有微光闪动，好像一片亘古不变的灿烂星河。“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害怕世人不会接受我们的恋情，害怕书店和甜品店会因此受到影响，害怕来自旁人的流言蜚语，害怕一切对我们事业不利的因素。”
　　“我……”宋澜想要反驳，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
　　因为谢道年说的都是事实。
　　“对不起。”唯一能说出口的，只有道歉。
　　“你不用说对不起，”谢道年微笑着，眼睛里划过一抹落寞，“我都明白的。”
　　他这样让宋澜更内疚了，胸口某一处变得闷闷的，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半晌，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宋澜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握紧了拳头，开口道：“我想好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一直逃避不能真正解决问题。谢道年，如果你想公开我们的关系，那就——”
　　话只说了一半，剩下一半被宋澜吞进了肚子里。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没法说，因为他的唇被一片温软给封住了。


第118章 [VIP]
　　谢道年劈头盖脸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用力地似乎想把宋澜揉碎在身体里,永远不分开。
　　宋澜先是一怔,尔后反手紧紧搂住谢道年的脖子，生涩地回应。鼻尖相抵,难舍难分，屋内静得可怕，只有微微的喘息声,以及唇舌相触的啧啧水声。
　　唇上熟悉的触感让宋澜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同样的事也的确在不久之前发生过，只不过这一回，宋澜的心境大不相同。
　　上一回谢道年吻他，他震惊、慌乱、恼怒、害羞,还有些许自己也说不明白的紧张，而这一回，他剩下的只是甜蜜，以及醍醐灌顶一般的清醒。
　　什么事业啊流言啊指责啊都去他的,这是他的男朋友，他们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谈恋爱？这世间也许别的东西可以分出个高低贵贱，但爱情不行,任何一段真挚的爱都是珍贵的，不管性别、阶级、种族、年龄……
　　“在这种时候还发呆呢？看来是我不够卖力啊。”谢道年带着揶揄和挑逗的磁性嗓音在宋澜耳边响起，让他心头一颤。
　　宋澜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含羞带臊地“瞪”了谢道年一眼：“臭不要脸。”他也忍不住笑了。
　　谢道年墨眉微挑：“还有更不要脸的，你要不要试试？”
　　宋澜：“……”这个大色|狼,登徒子！
　　“这一次记得要专心一点。”语罢，不等宋澜反应过来，谢道年又一次吻了上去。
　　这一回，宋澜没有发呆，而是反手圈住了谢道年的脖子，加深这个绵长而热烈的吻。
　　谢道年说得对，接吻这种事，还是要专注一点比较好。
　　***
　　经过一番耳鬓厮磨的“商讨”，宋澜和谢道年间达成了一致：不特意对外公开他们俩的关系，但也不会刻意隐瞒，在外人面前装普通朋友。
　　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不过在那之前，他们还得先解决一件事。
　　“主人，还有宋大人……”孟桑榆搓着手，脸上讪讪的，反倒是比两个当事人还尴尬。
　　“叫我宋澜就好，要不可以像你的同伴一样，叫我宋哥。”宋澜微笑道。
　　“同伴？”孟桑榆有点不明所以。
　　“以后会介绍你们认识的。”宋澜一句带过，“桑榆，我们想跟你谈谈，可以吗？”
　　完了，自己该不会被杀人灭口吧？孟桑榆想到自己先前不小心看到的那一幕，心肝一抖。
　　宋澜：“……”这小子是不是在脑补什么乱七八槽的东西？
　　孟桑榆咽了咽唾沫，弱弱道：“宋、宋哥，您说吧。”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你别紧张，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宋澜哭笑不得，忙解释道。
　　孟桑榆：“……”妈呀这更害怕了好不好QAQ
　　谢道年有点看不下去这俩逗比了，趁着话题还没彻底跑偏，忙开口解释道：“桑榆，我们就只是想跟你谈一谈关于你以后的工作。”
　　“我的工作？”孟桑榆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他有点惊讶，“难道我的工作不就是保护主人您吗？”他还记得那个叫张凡的临走时对他的警告。
　　谢道年笑着摇头：“第一，你以后不要叫我主人了。第二，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你目前的任务是尽快学会如何当好一名高效率的店员，适应你接下来的工作。”
　　“店员？什么店员？”孟桑榆觉得事情的发展已经脱离了他原先的预期。
　　谢道年和宋澜异口同声：“甜品屋店员。”
　　***
　　孟桑榆作为一只已经六百多岁的鬼，什么事情没经历过？自以为能够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但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穿上统一的服务生制服，脸上挂着标准化的微笑，拿着托盘，穿梭在桌椅板凳之间，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招呼——
　　“那边那个小哥哥，麻烦帮忙催一下我们点的花果茶。”
　　“服务生，结账！”
　　“帅哥，这里点单哦~”
　　“……”
　　孟桑榆答应着，手忙脚乱地为客人们点单上菜结账，内心已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谁能想到，就在半个月前还躲在榕树林里吓人的他这会儿都开始为人民服务了，这要是让过去那些认识自己的厉鬼同僚们知道，这脸还得往哪搁？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这种被人需要、能听到别人的道谢而非尖叫的感觉还挺好的，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孟桑榆本质上并不是杀人如麻的厉鬼，否则早就因为四处作恶被鬼使或是人界的高人给收了，活不到今天。正因为看穿了这个，张凡也才放心地让他跟着谢道年。
　　而之前他之所以会在榕树林里主动攻击宋澜，是因为他察觉到了宋澜的身份，以为他是来抓自己的，这才抢先一步出手自保。
　　怎么也没想到，刻意避开凡人、几百年来都在深山老林里游荡的自己有一天在站在拥攘嘈杂的人群中，与凡人正常地交流、说笑，甚至还会跟那些毫不知情的人类同事们一起打打闹闹。孟桑榆看着甜品屋落地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以及步履匆匆的行人，一时有些恍惚。
　　得承认，这种感觉，他并非不喜欢。
　　“帅哥，这桌买单！”一声招呼将孟桑榆从发呆中惊醒，他又恢复了正常神色，高声应了声，脸上绽开淡淡的笑，快速朝声源处走去。
　　此时还是个实习菜鸟服务员的孟桑榆不会想到，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他已经被训练成为新开业的影子餐厅的店长。
　　***
　　“桌椅板凳不能有一点儿灰，缝隙也要打扫干净。记住，咱们是做餐饮的，最基本的前提就是干净、卫生，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客人又凭什么信任咱们？”在一座装修得精致高雅欧式风的餐厅里，一身西装打扮得一丝不苟的孟桑榆在两排身着统一制服的人员中来回走动，说话掷地有声。
　　在威严的领导面前，员工们大气也不敢出，个个低着头，至少是表面上做出一副认真受教的模样。
　　孟桑榆踱步到一张餐桌前，微微俯下身子，伸出手探到桌底下，用指腹轻轻一抹，满意地点点头：“看到平时我的话你们还是有听进去的，不错，以后再接再厉，好，现在都去工作吧。”
　　随着他一声令下，员工们悄悄松了口气，做鸟兽状散，不到一分钟，便回到各自的岗位，做自己的事去了。
　　有拍掌声在身后响起，孟桑榆愕然回头，表情从严肃变为了恭敬，带着几分惊讶地跟来人打招呼：“宋哥，你怎么来了？”
　　宋澜笑吟吟地走到孟桑榆面前，一言不发地上下打量对方，直到把孟桑榆看得心里发毛，这才开口：“看来某人把你教得很好，颇有一介金牌店长风范。”
　　孟桑榆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还有许多不足的地方，需要多多改进。”
　　“这才一年的时间，你的进步已经算很大了。我记得你刚到甜品屋的时候，还经常会下错单来着。”宋澜一副长辈看晚辈一般颇为欣慰的语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点点头，“这算是成长起来，能独当一面啦。”
　　孟桑榆：“……”感觉有点微妙，明明他比宋澜大好几百岁好不好，他这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语气是怎么一回事？
　　吐槽归吐槽，孟桑榆也知道宋澜这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只是笑了笑，又一次问了刚才的问题：“宋哥你怎么突然来魔都了？之前都没听谢哥说过。”
　　“谢道年他还不知道呢。”宋澜对着孟桑榆眨了眨眼睛，一脸神秘。
　　“什么？”孟桑榆有点惊讶，他早在一年前就无意撞破了谢宋二人间的“奸|情”，两人在他面前也没有刻意隐瞒过，他可是知道自己这两boss有多么腻歪：虽然聚少离多，一年里头见面的天数不到一个月，但电话是雷打不动每天晚上都会有的，而且一打就是一两个小时甚至更久，天知道他们怎么总有那么多的话要聊。
　　——孟桑榆绝不承认自己这只单身狗是在嫉妒。
　　正因为如此，孟桑榆很清楚谢宋二人间几乎没有什么秘密，而这次宋澜偷偷跑来魔都，就有点可疑了。
　　宋澜没让孟桑榆猜测多久，很快就公布了答案：“你谢哥的生日就快到了，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孟桑榆恍然大悟，随即又有点酸酸的：这猝不及防的，又被喂一口狗粮……
　　孟桑榆之前也不知道自家老板是什么时候生活，现在知道了，自然想要有一番表示，当下就提议说生日宴就在餐厅里办，一切都交给他负责，保准会让他们满意。
　　“你倒会省事，”宋澜佯怒着斜了孟桑榆一眼，忍不住笑了，“这餐厅都是你谢哥一手创办的，你这一招借花献佛使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