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慌不慌，师父说了，这些人是不敢靠近的，只要他冷静下来，静悄悄地离开，谁也不敢上来打扰他。胡小五一边在心里自我安慰者，一边慢慢朝楼梯的方向挪——他要赶紧到三楼去，跟师父汇报这件事：情况有变，恐怕他们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还愣着做什么？捉鬼啊，为民除害啊！再不快点鬼就要跑啦！”就在胡小五马上就要挪到楼梯口的时候，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胡小五：“……”什么鬼？师父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围观群众被这么一提醒，顿时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得做点什么。不过暂时还是没人动。
　　胡小五轻轻松了口气，继续往楼梯的方向挪。
　　“可是那是鬼诶，上去会不会有危险？”有人犹豫着。
　　“亏你还是个男人呢，连女鬼都不敢捉，该不会是被吓傻了吧？”有人在他身后嗤笑一声，音量不算大，刚刚好能让此人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该男子是同自己一群灵异爱好者的网友一起来的，其中还有不少妹子，如今都跟着一脸鄙夷看着他，眼神十分不屑。
　　倒霉的男子：“……”麻蛋，可不能在妹子面前丢脸，算了，这回老子就豁出去了，不就是只女鬼吗？老子堂堂大男人，有在怕的吗？
　　这么一想，男人的气势顿时就起来了，挽起袖子，在一干妹子们崇拜的目光支持之下，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朝着胡小五的方向前进一步。
　　同样的事还在人群中发生着，不知到底是谁在这群围观群众中“挑拨离间”，不多时，在加油助威声中，人群里走出好几个男人，拦住了胡小五前进的道路。
　　为了避免自己的脸被人看到，让人发现自己非但不是女的更不是鬼，胡小五从刚才起就一直低着头，眼瞅着胜利在望——楼梯就在眼前，突然面前的地板上多了几双穿着球鞋或休闲鞋或皮鞋的脚……
　　我@#￥#！什么情况？！胡小五差一点儿就爆粗口了，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现在的身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这一旦“女鬼”发出男人的声音，怕是谁都会怀疑的吧？
　　“别犹豫了，揍他呀！”不知是谁突然喊道，这声音有些耳熟，但在场无人去深究这声音的来历。
　　胡小五一脸懵逼地抬起头，就看到一双双拳头朝自己砸了下来……
　　***
　　楼下是什么情况？
　　唐老八写完了“血”字，在三楼露台躲着，打算待会儿再顺着水管爬到二楼窗户处吓人。他老早就跟胡小五约定好，等到胡小五把MP3藏好，再躲到卫生间，就换他上场，到二楼窗户外吓人。
　　可这等了半天也没收到胡小五的信号，只听到楼下格外得吵，莫非是徒弟他失手了？
　　唐老八疯狂给胡小五发短信却迟迟没有等到回应，他焦躁地在露台上来回走着，最后决定不等了，他先爬下去看看。
　　唐老八一条腿才刚刚跨上露台栏杆，肩膀却被人给拍了一下，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喂，你东西掉了。”
　　“哦，谢谢啊。”唐老八接过已经空了的矿泉水瓶，随手往背包里一塞，打算继续爬栏杆。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劲来着？
　　唐老八震惊地回过头又看了一眼刚才拍他肩膀的那个人。
　　准确的说，对方似乎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脑袋被削去了一半，连带着半边身子都不见了，就像是被人用刀从中间劈了一刀，切口非常光滑平整。而他剩下的那半边身子倒是挺完整的，但那还不如不完整呢！
　　相比之下，唐老八现在这个没了半张脸的造型简直弱爆了好吗？就像是幼儿园六一节文艺汇演节目组遇上了专业的话剧团，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
　　不过，对方看起来越是逼真，唐老八就越是觉得惊悚。
　　“兄、兄弟，你、你也是郑老板他们派来的吧？”唐老八表情木木的，想笑，却发现根本笑不出来。
　　对方一定也和自己一样是来装鬼吓人的吧？嗯，一定是这样，不会有错的！唐老八不断在心里头自我安慰着。
　　但是听说这座别墅以前的确挺邪门的，好像还真的闹过鬼……唐老八不能控制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
　　对方笑了笑，完好的那半边脸的笑容很标准，标准到恰恰好好只露出四颗牙——可以想象，如果他的脸是完整的，那就一共可以露出八颗牙。
　　唐老八都要哭了：大哥，求求你不要笑了好不好，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可怕的！
　　“郑老板？”终于，对方开口了。
　　唐老八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一根浮木，眼睛一亮：“对吧？你也是郑老板他们派来的吧？”如果也是郑军找来的就好了，只要对方是人，那他就不害怕。
　　“是谁啊？”对方歪了歪半颗脑袋，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唐老八的笑容僵在脸上：“你不认识郑老板？”
　　对方认真地点头：“不认识啊。”
　　“那、那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唐老八觉得自己要精神错乱了。
　　“我吗？”对方用仅存的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半边鼻子，一脸无辜，“这里是我家，我当然会在这里啊。”
　　“哐当”一声巨响，是唐老八从三楼一头栽到楼下的声音。接着又是几声清脆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破了一样。
　　宋澜不由皱了皱眉：这一定很疼吧……
　　该不会出人命吧？宋澜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要是有人在店里出事，不管对方究竟是来做什么的，恐怕在风评上他们店都会被推到风口浪尖，更是会坐稳了他们书店是“凶宅”的传闻。
　　早知道就不在这种时候吓他了，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救得回来。宋澜郁闷地想。
　　“放心，人没事，就是晕过去而已。”就在宋澜打算从三楼跳下去查看唐老八的情况时，突然有人在楼下小花园说了声。对方声音不大，还被二楼传来的喧闹声给掩盖住了，可他那独特的声线偏偏就被宋澜捕捉到了。
　　不过，谢道年的语气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宋澜脑子里有这么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又消失了。
　　“好，那你看好他，等我处理完二楼的事再来找你。”此刻宋澜无心顾及其他，只对着小花园交代了一句，转身匆匆下楼。


第64章 [VIP]
　　二楼此时正热闹得很，人群围成了一圈,最里面的那个倒霉蛋几乎已经不成人形。
　　“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胡小五抱着脑袋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一边呻吟一边哽咽,听起来要多惨有多惨。“你们误会了，我不是鬼……”
　　然而，这会儿众人都沉浸在“老子真特喵牛叉居然干掉女鬼”的喜悦之中,并没人关心他在说什么。
　　“这事儿不对啊，”总算，一东北口音的大汉突然停下，挠着后脑勺，“这女鬼的声音咋这么粗呢？”
　　被他这么一提醒,一起围殴的其他人也都醒悟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懵逼。
　　“快看，这是什么？”其中一人用两根手指捏起一团黑漆漆的“毛团”。
　　“这是假发吧？”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个妹子道。
　　书店里怎么会凭空出现女人的假发？除非……
　　众人的目光又落在胡小五身上。
　　“你是人是鬼？”有人问。
　　胡小五感激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当然是人啊！”他立刻表明身份,以免又被错认。
　　“敢情是装的啊，”东北汉子一脸失望，活动活动拳头,“就说嘛，鬼的杀伤力咋就这么弱。”
　　“那你在这里装神弄鬼做什么？”有人语气不太好地问。
　　“就是就是，你一男人,大晚上装成女鬼做什么？”有人突然想到什么，“该不会前面那敲键盘的声音也是你搞出来的吧？”
　　众人义愤填膺：也难怪他们生气,大家伙呼朋引伴晚上来影子书店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见一见传说中的鬼吗？好不容易抓到了一只“鬼”，结果告诉他们这是骗人的，搁谁身上谁不生气？真真是浪费了他们的感情！
　　在众人的指责下，胡小五脑袋一缩，心说这回可完蛋了，怕不是又要被这群人胖揍一顿才能脱身？不行不行，得想个法子才是。
　　胡小五的眼角突然瞟到站在人群边上围观的开心，眼珠一转：有主意了。
　　“是他！”胡小五用手朝开心的方向一指，“就是他指使我的！”
　　“你？！你不是影子书店的店员吗？”影子书店里的员工是没有统一的制服的，只不过工作时都会围一条深褐色的印着书店logo的围裙，以此来做出区别。就算有不认识开心的，见到他胸前的围裙，也都明白了。
　　开心本来在人群外围乐呵呵地看热闹，他并没有动手打人，但也没有立即制止这些人，他的任务就是“挑拨”客人中看起来比较壮实的男性去围攻“女鬼”，除此之外宋澜让他什么也不要做，一旁站着就行。
　　但万没想到，却是胡小五主动惹上了开心。
　　开心的笑容僵在脸上，不可置信地伸手指了指自己，迟疑道：“你说……我指使你的？”
　　“对，就是你！”胡小五坚定道。
　　之前郑军找他们时只给了三分之一的佣金，说剩下三分之二等任务成功后再支付。可事情发展到现在，任务肯定是失败了，钱也不要想再拿到了，还白挨了一顿揍，未免也太得不偿失了吧？胡小五干脆破罐子破摔，把脏水泼到书店方身上，说不定还能倒打一耙，那也算是用另一种方式完成任务。
　　众人看开心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开心的性格比较单纯，还从没碰上过这样的事，不免有些急了：“你、你血口喷人！我哪有指使你？”
　　“大哥呀，事已至此，你就承认了吧？”胡小五做出一副很真诚很无奈的表情，“还不是你们书店为了博人眼球才故意四处宣传书店闹鬼的谣言？为了让这个谣言更真一点，你们就找上了我，让我装鬼吓人。现在事情都已经败露了，你说你还坚持不承认，这样就没意思了吧？”
　　开心难得的不开心了，他急得都想哭：“你、你……”他从没接触过这种无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的事。
　　“原来是这样！你们书店也太过分了吧？这是恶意炒作！”人群中有人恼怒。
　　“之前网上都说影子书店有多么棒服务有多么好，现在看来，恐怕都是水军吧？”有人冷笑。
　　“气死我了，还以为真的闹鬼呢！真是浪费感情！”有人跺脚。
　　开心无措地看着众人，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明明这人就是坏人派来的，这会儿怎么又变成是他们书店的锅了呢？
　　就在这时，有声音从楼梯上方响起：“各位，稍安勿躁。”
　　听到这个声音开心长吁了一口气：太好了，宋哥来了。他那么厉害，一定能搞定这件事的。
　　宋澜环顾了一圈屋内众人，目光沉沉，不急不缓地从楼梯上走下，每一步都踩得很踏实，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之处。
　　“这谁啊这是？”有不认识宋澜的人小声问着身边的同伴。
　　“我在网上见过他的照片，好像是影子书店的老板吧？”有知情者回答道。
　　影子书店的老板？众人闻言皆露出厌恶的神情：刚刚才得知原来书店闹鬼一事都是书店方自导自演，而这幕后主使者肯定不会是开心这样一个小小的员工，那么只能是老板了。
　　“宋老板，这你就不地道了，你们书店要炒作，也不能使这种手段啊，这不是白白把我们这些人当猴耍吗？”有人义愤填膺道。
　　“对啊对啊，亏我还坐火车大老远地跑来……”
　　对于耳边响起的种种指责，宋澜仿若充耳未闻，而径直朝着胡小五的方向走去。
　　“你、你想干什么？”见宋澜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胡小五有点慌了。他目光慌乱地朝四周乱瞟，见到周围人都是一脸不忿的样子，稍稍安下心来，心说：不怕不怕，祸水已经东引，这会儿书店才是箭靶子。如果这位宋老板想动手，一定会被人说成是恼羞成怒，反倒对书店的名声不利，他要是聪明一点，铁定不会这样做的。
　　宋澜果然没有动手，只是定定地盯着胡小五看了十几秒，直到胡小五几乎要顶不住他的目光了，这才缓缓开口：“你说，是书店让你扮鬼吓人的？”
　　也不知为什么，胡小五总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一样，阴森得可怕。
　　这书店该不会真有什么脏东西吧？胡小五脑子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立即就被自己否决了：不可能，要真是有鬼，那郑军他们又怎么会找他们来扮鬼？
　　顶着宋澜冷得像冰块一样的眼神，胡小五硬着头皮说：“没错，就是你们书店来找我的！”
　　人群中嘘声起，已经有脾气不太好的人在骂了。
　　开心有些担忧地看着宋澜，生怕他会发怒。
　　别看宋哥平时看着笑嘻嘻的，但只有他们这些接触久的鬼才知道，其实宋澜的脾气并没有外人以为的那样好。
　　宋澜却没有生气，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挺平静的，他双臂环胸，挑眉道：“你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胡小五皱了皱眉：怎么感觉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了？是错觉吧？嗯，一定是！
　　“既然你一定要这么说就算了。”宋澜扯了扯嘴角，叫开心的名字，让他去把投影仪和笔记本电脑给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