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会开完了，大家又各自散去，去做自己的事了。然而醉月却一反常态没有赶着去喝酒，而是留在了原地。
　　宋澜有点吃惊：“怎么，你今天不去酒吧了？”
　　自从来到人界后，醉月在不上班的时候几乎都是泡在酒吧里，附近几家酒吧的酒保都要认识她了。
　　醉月眼睛里闪过一丝忧虑：“也不知道谢老板都和肖丹说了什么，他们去了这么久。”
　　说到这个，宋澜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说：“我去看看。”尽管不愿承认，他心里也是万分好奇，想知道谢道年究竟带着肖丹去做什么，难道他真有办法对付肖丹？
　　这这么想着，谢道年带着肖丹回来了。
　　宋澜眼尖，立刻就发现肖丹很宝贝似的一盆绒球一样紫色的小花，再看她的表情，早就没有了委屈，似乎还很愉快。
　　宋澜眸子里划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光，看向谢道年。
　　谢道年恰好也看了过来，对上他的视线，微微点头，说：“肖丹她说了，以后一定会努力克服胆小爱哭的习惯。”
　　宋澜愕然：没想到这个谢道年还真有办法劝说的了肖丹？他说的是真的吗？
　　“宋哥，”肖丹红着脸走到宋澜面前，飞快地瞄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用极小的声音说，“宋哥，过去给你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我保证，以后一定克服心理障碍，好好工作，不给宋哥添乱！”
　　这一席话真是让宋澜感慨万分，甚至还有点想哭：不容易啊，认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肖丹亲口说自己愿意改正胆子过小的毛病。果然，当鬼当久了，什么都能见得到。
　　肖丹能这么说宋澜自然是很高兴，他又勉励了她几句，便让她和醉月结伴走了。当下只剩下他和谢道年两个。
　　“你究竟和肖丹说了什么，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宋澜双目炯炯有神看着谢道年。
　　谢道年不说话，只是俯下身去看自己又重新种的那几盆花——自从他原先养的花被宋澜做主卖掉以后，他又重新搞了一些花苗来，打算继续养花大业。
　　宋澜最是看不惯他这种闲散的做派，眉心一皱，上前一步夺过了谢道年手中的小水壶，严肃地问：“我问你话呢！”
　　谢道年眼里闪过一抹惊异，水壶被夺却也没生气，深深看了宋澜一眼，淡淡说：“我也没说什么，只是安慰了她几句，再送给她一盆含羞草。”
　　“就这样？”宋澜不太相信。他又不是没和胆小鬼打过交道，好话更是说了一箩筐，怎么不见他的话就起作用的？
　　“就这样。”顿了顿，伸出手，“可以给我了吧？”
　　宋澜不情不愿地把水壶递给谢道年，显然他对谢道年的回答并不满意。
　　谢道年接过水壶浇花，半晌后回头见宋澜还是愣在原地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开口，犹豫片刻后，才说：“也许是你的态度太过强硬了，所以肖丹她特别怕你。”
　　宋澜一怔，茫然地看向谢道年。
　　谢道年说：“对她而言，你是她的领导而不是朋友，领导的话是不得不遵守的圣旨，而朋友间的话才是交心之言。”
　　宋澜若有所思。
　　谢道年又说：“肖丹她不敢拒绝你的要求，但她可以选择消极逃避。她需要的并不是站在高处的命令和看似温柔实则强硬的‘鼓励’，而是来自朋友设身处地平等的交流，你明白吗？”
　　宋澜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了，但嘴上依然不服气：“你说我是领导，我没有设身处地，难道你就有了吗？别忘了，你也是书店的老板。”
　　谢道年只是笑了笑，不与宋澜辩论。
　　宋澜要给他的态度给气死了，不依不饶说：“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是不是觉得我很凶？是不是……”
　　一连串气势汹汹的发问让谢道年哭笑不得，微微摇着头把手机递到他面前，说：“你看。”
　　“看、看啥？”宋澜被搞懵了，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调到自拍模式的相机。
　　“看你的表情，是不是很凶很领导？”谢道年唇边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提醒道。
　　看着自拍摄像头里自己那两道紧紧拧在一起的眉毛，流露出不服气的眼睛以及下垮的嘴角，宋澜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
　　宋澜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强行挽尊：“……好吧，我承认我有时候是有点凶啦，不过我也是为了肖丹着想，你说她胆子这么小很容易受欺负的，我也是为她考虑啊……”
　　谢道年静静看着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宋澜脸一红：“好吧，我承认我又是从自己主观的角度出发来分析别人了，我这不是着急吗……”
　　谢道年说：“每个人……每只鬼都是独立的个体，他有自己的想法，并不需要有人在旁边指手画脚，告诉他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宋澜，虽然你说按照你们地府的法律，这些鬼都是属于你私人的东西，但他们毕竟不是死物，你应该学会尊重他们的感受。”
　　宋澜默然，他在思考谢道年的话。
　　可谢道年却不说了，他拍了拍宋澜的肩膀，说了声“我想以你的聪明是可以想通的”便离开了。
　　难道自己过去的做法太过霸道了吗？宋澜陷入了沉思。
　　……等等，人呢？等宋澜回过神来，发现谢道年早就走了。
　　“这家伙……”宋澜翻了个白眼，口中低喃，“不说一声就走了，还真是讨厌啊……”
　　不过……
　　之前没看出来，他口才倒还是挺好的嘛。平时不声不响的，没想到说起话来却是一针见血。
　　看来，这个人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嘛。宋澜发现，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谢道年了。
　　这个男人，并不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大早醒来朋友圈被各种雪景图刷屏，想学着霸道总裁的口吻说：“下雪了，那就发个红包吧。”


第14章
　　【地狱之声匿名论坛】
　　【主题】
　　胆小厉鬼，在线树洞
　　【内容】
　　我大概是世界上胆子最小的厉鬼了吧？别的厉鬼都是去吓人的，只有我不仅不敢吓人，还怕死人类了。最近主人给我安排了一份工作是要和人接触的，结果我又搞砸了……真的很丧，感觉很对不起主人，鬼生一片黑暗，真是受够这样的自己了……
　　……
　　98L（楼主）：我是楼主，我又回来了。事先声明我不是被吓跑的，最近工作有点忙，没多少时间上网。说一说楼主的现状吧，最近认识了一个很温柔的大哥哥，他真的很厉害，安慰了我很多，也不知道怎么了，他身上好像有一种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心悦诚服的力量，听他讲话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我想了很久，发现大哥哥说得对，我之前就是太把自己封闭在自我的世界中了，其实应该尝试走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现在的我或许还是胆小，但我会试着努力改变的！
　　99L：楼主又回来了！恭喜楼主想通了！
　　100L：恭喜楼主！
　　101L：楼主真幸运，能遇到能理解你的人，好好把握机会啊楼主（疯狂暗示）
　　102L：胆小小妹妹和温柔大哥哥？这对CP我吃了[喵喵]
　　103L（楼主）：……
　　104L（楼主）：你们想多了，大哥哥其实我是老板啦！
　　105：Maya我好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办公室恋情？
　　……
　　148L：楼上真是够了，没看到楼主又给你们吓跑了吗[笑cry]
　　***
　　肖丹值班这天，宋澜特意留在店内，就是为了观察她的表现。
　　“欢、欢迎光临！”肖丹穿着JK制服裙，扎着双马尾，胸前围着褐色的围裙，对着进店的客人九十度鞠躬。
　　进店的客人吓了一跳，显然没料到会受到如此热情的欢迎，等看清楚了对方的长相又是一惊，自言自语道：“这里的老板怎么一回事？居然还请了个高中生？”
　　客人的声音虽然小，但肖丹却听得清清楚楚，瞬间脸红到了耳根子，不知所措：“我、我……”
　　醉月见状笑着围上来解围：“阿叶，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不上班？”
　　被称作阿叶的男人显然与醉月相熟，闻言笑了笑，说：“刚刚完成了一个项目，老板大发善心，给我们放假。我寻思着反正呆在家里也是睡觉，今天又刚好是你值班，干脆过来看看。”
　　“你把咱们这儿当成是聊天室啦？”醉月笑着白了男人一眼，“我可告诉你啊，看看可以，但得要消费的啊。”
　　“那是自然，”阿叶痞痞的笑着，“你醉月小姐姐口才这么好，我哪次不被你忽悠的买了一堆东西回去的？”
　　醉月性格豪爽，极会与人交朋友，再加上长相青春靓丽，是以许多客人都与她相识，有的还因此成为朋友，这个阿叶就是其中之一。
　　“对了，醉月，这位小妹妹是谁？刚来的吗？”阿叶突然想到什么，朝着站在一般绞着衣角不知所措的肖丹努了努嘴，“之前好像没见过。”
　　“谁说你没见过的？”醉月挑眉，“你之前来一直都在的。”
　　“什么？！”阿叶愕然，想了想突然明白过来，“难道她就是那位柜台下的小姐？”
　　“柜台下的小姐”是阿叶对之前肖丹的戏称，因为她总是动不动就躲在柜台下不敢出来见人，就被冠上这么一个名字。
　　听到这个称呼，肖丹的脸几乎是要烧起来了，头也埋得更低了。
　　“说什么呢，”醉月见状轻轻瞪了阿叶一眼，故意大声说，“我们家肖丹现在可不会再躲在柜台下了，我说阿叶，你这称呼早就过时，该换换了。”
　　阿叶也不傻，见状明白了几分，忙不迭点头道歉：“是是是，刚刚是我说错了，这位小妹妹……是叫肖丹来着吧？肖丹小姐，我跟你陪个不是啊。”
　　阿叶是个话痨，否则也不会同醉月交上了朋友，他的一席话哄得肖丹又是害羞又是有点小开心，最后羞得跺了跺脚，说了声“我去柜台看看”就落荒而逃。
　　阿叶和醉月一同大笑，笑完后阿叶又正了正色，问醉月：“醉月，说实话，她真的成年了吗？”
　　醉月回他的是一个大大的白眼。
　　宋澜目睹了这一切，颇感欣慰，有一种老父亲看到女儿终于成长的感觉。
　　“诶，等等，你手上是什么？”宋澜转身，看到谢道年手中拿着什么东西，忙叫住他，好奇地问。
　　“你说这个？”谢道年停下脚步，淡淡地看了过来，举起手中一叠纸一样的东西。
　　宋澜点头，看清了纸上的内容，有些发愣：“这是……画？”
　　谢道年轻轻点头。
　　“这些都是画？”宋澜上前接过谢道年手中的那叠纸，好奇地翻着，“这都是谁画的？画得还挺好看的。”
　　这些画大多画的是各种风景，线条流畅，色彩明丽，配色让人很舒服，用当下流行的词来说，就是特别的“小清新”。
　　见谢道年没说话，宋澜心中一动，试探性地问他：“该不会都是你画的吧？”
　　这些画看起来像是出于女性之手，可谢道年性格本来就与一般人不同，说是他画的也不稀奇。
　　谢道年沉默片刻，最后摇头：“不是。”
　　宋澜追问：“那是谁？”据他所知，谢道年好像也没什么朋友吧？这些画显然都是原稿，总不会是他捡的？
　　又是更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这样让宋澜更好奇了，琢磨了一下，猜测道：“不是你的话，那一定是是我们店里的员工……是林瑟？开心？毛世？醉月……”
　　宋澜一边数着每一只鬼的名字，一边偷偷观察着谢道年的表情，当他说到“肖丹”的时候，谢道年的眉毛动了动，宋澜瞬间明白过来：“真的是肖丹？”
　　谢道年不置可否。
　　“啧啧啧，没想到她还有这种才能。”宋澜有些惊讶，想了想又觉得心里酸酸的，“你什么时候跟她这么好了？”
　　肖丹性子内向不喜言语这是谁都知道的，宋澜虽然是她的老板，但关于她也无法知道的更多。不想这个谢道年却是颇得肖丹的信赖，之前谢道年送给她的含羞草她一直精心饲养着，走哪带到哪，如今连她的画稿都有了。
　　宋澜可以说是非常羡慕嫉妒恨了，看向谢道年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双臂环胸，脸绷得紧紧的，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她的老板。”
　　谢道年嘴唇微微翕动，半晌才说：“肖丹她对你敬重有加，不过也许因为如此，她有点怕你。你也不要怪她，她只是不知该怎么和你相处。”
　　闻言宋澜心里如同喝了一杯热水一样服服帖帖，一时没忍住，紧绷的神情有了一丝裂纹。
　　“咳咳，”宋澜轻咳一声，故作严肃，“好了好了，既然她喜欢你，你也就多多劝劝她，让她开朗一点，不要太害羞，多多和人交往嘛……对了，这些画可以再借我看看吗？”
　　谢道年墨眉轻扬，显然在无声地询问他要这些画有什么用。
　　宋澜呵呵一笑，神神秘秘道：“我突然有了个好主意……”
　　***
　　第二天肖丹下班后，突然被宋澜喊住了。
　　或许是因为上下级关系使然，肖丹在宋澜面前总是有点放不开，手指不断搅着衣角，红着脸低头，就像一个等待挨训的小学生一样。
　　但听了宋澜的话以后，胆小鬼也害羞都顾不得了，满脸震惊：“宋、宋哥？你说要把我的画印成明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