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青桥吓了一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迦南带着张金金已迎了上来,大笑道:“魔君安好?”说着上前将他虚抱一下,热情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古青桥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难受得要命,但在这么多人前,也不好下迦南的面子,只好强颜微笑道:“很好很好,南王别来无恙?”
两人在药堂门口虚与委蛇一番,满街的黑衣人跪得端端正正,安安静静,偷偷看着热闹的镇民们倒是暗地里嘀咕,这些魔人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不过是身材高大了些;又觉得真是三生有幸,居然能在中原地界里瞧见魔君;接下来又暗暗担心,这么多魔人来到中原,若是害起人来,那怎么了得?
在镇民们羞怯纠结的眼光中,年轻的魔君带着南魔进了药堂,街上跪着的人起了身,一部分守在了药堂门前,另一些则如同消失了一般,不知去向。
古青桥与迦南走入院内,立刻皱眉道:“你们搞的什么鬼?”
“造势嘛,当然越大越好啊!”张金金摇起了折扇,笑眯眯地说:“我早就在中原放出消息,南魔和一部分北魔尊皇叔你为魔君,这次过来,当然要替你耍耍威风。怎么样,这里地方小,场面铺不开,刚才那一下只是让你先适应适应。”
“得了!”古青桥冷笑道:“不过是把我拱上去做个吉祥物而已,你还能真的听我号令?”
迦南却一挥手道:“你若是想当魔君,让你当又如何?总比阿萨博那小子强!这是北魔域欠你的,替你要回来,又有何难?”
古青桥噎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转头望向沐夕沄,却见他微笑道:“甚好!”
古青桥一时哭笑不得,带着迦南进了房,两人商量千年之约的路线问题。
屋外,张金金笑眯眯地打量着沐夕沄,“仙君看起来还不错,你……撑得住吗?”
“无妨,”沐夕沄淡淡地一点头,不愿谈论这个话题。
张金金见状话题一转,“怎么样,今天的排场可还够?”
沐夕沄点点头,“麻烦张兄安排了,地火的形势,现在如何了?”
张金金压低了声音,“地火已经开始蔓延,探查的都是我们的人,已经对外封锁了消息,再过两天,就应该会从各大仙门的灵脉处开始渗出。你可得做好准备,到时候仙门肯定大乱,各种说法都会有,你们首当其冲。”
张金金说着看了沐夕沄一眼,见白衣仙君的脸上无一丝怜悯担忧之情,不由得奇怪道:“当初你在月牙城提议为皇叔造势,又要我们压住地火初动的消息,一定要让地火烧到各门派中去,我还以为你是一时激愤,没想到现在事情解决了大半,你竟然还是想要各仙门受苦,这可不像你悲天悯人的性格啊!”
“悲天悯人?”沐夕沄冷笑道:“有人悲天悯人主动牺牲,就有人会视而不见坐享其成。中原的各仙门,远离危机已经太久了,总以为自己高高在上,为一己私利搞出事情来的数不胜数。若此次青桥直接便去了封印之地,各仙门根本就不会记得他做了什么,更不会记得,五十年前,他们又曾经对他做过什么。”沐夕沄目光坚定,“我说过,他受的冤枉,我会帮他讨回来!说到做到!”
大批魔族住进依云镇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中原仙门,各仙门都暗暗警惕起来。
这些天,药堂周围的人多了起来,为了能进入药堂看一眼情况,各种“病人”争着抢着来看诊。
黄泽霖吩咐下去,好生招待。梁痴等人使出浑身解数,查脉看诊,开药针灸,有病的开药,无病的开补药,药堂的生意倒是红红火火,只把那些查探消息的门派弄得发了愁,花钱不说还得想办法找不同的病因上门去。
一日凌晨,天还未亮,沐夕沄突然从梦中惊醒,眼还未睁开,便察觉有人悄悄从窗子里进了房。他嘴角微弯,假作不知,翻了个身朝着墙。
不一会儿,身后的床铺微微下陷,一双手伸出,将他整个抱在怀里。
耳后被温暖的唇一再触碰,沐夕沄受不得痒,轻笑着转过身来,把脸埋进古青桥怀里。
古青桥伸手抚着他的长发,缎子般的黑发引得手指一再流连。
一刻钟后,沐夕沄迷迷糊糊都要再次睡着了,那只手突然加了些力道,将他的头扳得仰起,温热的唇压了下来,带着些急躁和情动。
起初还是轻磨慢碾,舌尖却不由自主挑逗起来,沐夕沄微微张了口,让古青桥长驱直入。唇舌纠缠间,仿佛火花四起,两人的身体都燥热起来,渐渐有了变化。
古青桥的手慢慢下移,碰了碰沐夕沄的身子,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收回手来,捧着他的脸又狠狠吻了一回,猛一个翻身下了床,喘着气给自己到了一杯凉水,一饮而尽。
身上的温暖骤然离开,沐夕沄睁开眼,看着古青桥憋屈的模样,欠身伸出一只手去,拉住了他的衣带。
“怎么了?”小仙君的眼中带着一丝迷离,在青桥看来却是无尽的诱惑,“过来……”
古青桥反而退了一步,轻声道:“你身子还没好全……”
两只手都伸了出去,“来……”
古青桥的大脑已经转不动了,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到了床边,握住了沐夕沄的双手。
手上大力袭来,古青桥一个站立不稳,踉跄着倒在了床上,沐夕沄随即一勾一带,人已骑在了他身上。
“阿沄……”古青桥口干舌燥,喉结上下滑动,双眼紧紧盯着身上的仙君。
“嘘!”沐夕沄伸出手指,微凉的指尖贴上灼热的唇,让煎熬变为无尽欢愉。
……
天亮的时候,秦乐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眼前什么东西闪着光,刺激着他的双眼。
秦乐翻身下床来到桌前,原来是秦家联络用的玉简。
这些日子,各仙门派来的探子想尽了办法,都未能探得新魔君的虚实,倒是频频见到迦南那个大胖子,每日上茶楼听书喝茶,好不悠闲。
茶楼的老板倒是不乐意了,谁都知道这是个大魔头,只要见他进了门,原本喝茶的人全都作鸟兽散,久而久之,茶楼竟然没了生意。搞得老板欲哭无泪。
不光是依云镇,中原各处灵脉之旁,竟都出现了不少魔族。虽然他们不闹事、不作恶,但各仙门都紧张起来,纷纷发信去询问临魔渊旁的秦家。
秦家驻守临魔渊,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这下子各仙门着急了,想要弄清楚魔族到底有什么计划,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探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罗子期这时跳了出来,说秦乐曾与魔君同行过一段时间,秦家定是与魔族有勾结,要带着各仙门向秦钰问罪。
秦钰也不辩解,只大大方方地说:“秦家历代镇守临魔渊,付出了无数族人的鲜血和生命,到了我这一代,倒也倦了乏了。诸位若是有什么不满,我们秦家撤出临魔渊便是。”
那意思,谁爱干谁来干,哥哥不伺候了!
一众仙门又慌了手脚,连忙又各种安慰,末了则暗示了又暗示,秦家小公子与魔君交好,能不能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钰在玉简中简单交待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轻描淡写地转达了其他仙门的意思,只是在最后叮嘱了一声,封印地火一事,毕竟有危险,希望秦乐多了解魔君的计划,保证自身安全。自己心里有数便可,想不想告诉别人,看秦乐的心情。
秦乐捧着玉简乐了半天,下床来穿衣梳洗,捧着玉简去找古青桥。
古青桥房里没人。秦乐想了想,去了沐夕沄屋里。
敲门进房,古青桥正帮着沐夕沄穿衣,秦乐瞧了眼沐夕沄,见他脸色微红,喜道:“慕师兄今日气色不错,想是昨晚睡得好。”
沐夕沄与古青桥暗自对望一眼,面上又红了些,低头偷偷地笑了。
吃过早饭,迦南与张金金也来到沐夕沄房中,秦乐还未开口,张金金手上的玉简便疯狂地闪了起来。
地火终于溢出了灵脉!
一个时辰后,依云镇的人们发现,天上多了好多仙人。他们个个御剑而来,急匆匆地来到摩云药堂,药堂却大门紧闭,毫无动静。
镇上流言四起,各种猜测纷纷出炉,到了最后,倒是一位给摩云山送蔬菜瓜果的老农告诉大家,摩云山后山上,冒出了红色的岩浆。
结合前段时间大家喜闻乐见的话本故事,镇民们立刻想到了地火熔岩。
“这些仙人,都是来找魔君的吧!”
“哎呀,看他们一脸的怒气,该不会打起来吧!”
“打起来,为什么要打?不是说只有北魔君才能封印地火吗?他们应该来求人,怎么能打人呢?”
看热闹的镇民门大着嗓门指指点点,站在药堂门口的仙门首领们却脸色铁青。
这么多年来,仙门与魔门一直对立,暗地里不知道把对方贬成什么样子,如今要他们求人,怎么拉得下这个脸?
但地火溢出灵脉却是事实,更悲剧的事实是,他们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却无法阻止熔岩的蔓延。
仙门求仙,天地灵气必不可少,所有的仙门都建立在灵脉之旁。这地火蔓延到哪里,哪里就燃起熊熊烈火,再这么拖下去,自己的产业都要烧光了,容身之地都丢了,还修个什么仙?
药堂的大门缓缓打开,张金金带着一群伙计走了出来,仙家里走出来一个老头,捋着山羊胡子,瞪着眼道:“快叫你们魔君出来!他不是要封印地火吗?如今这地火都到处烧起来了,怎么也没见他动作?”
张金金手里扇子一摇,“您当地火是我们放的那?我要真有这本事,早就放出来烧了你的老巢,还容得下你在这里嚣张?”
那老头气极,拔剑要冲上去,旁边上来一位中年人,拉住他带往身后,赔笑道:“莫急莫急,我们这不是担心嘛,地火真的烧起来,大家都要受苦。你家魔君既能封印地火,少不得能者多劳,辛苦一番!”
张金金也笑了,“你们也知道我们家魔君要辛苦啊!但是前段时间,我家魔君被你们抓到锁仙台受了重伤,现在正疗伤呢!等伤好了再说吧!”
“这……要不咱们帮帮忙,找仙门里最好的医师来给魔君瞧瞧?”
“仙门的医师?”张金金笑道:“我可信不过!”
“那你要怎样?伤了你家魔君的是摩云山的郑慨然,他已经以死谢罪了!咱们跟你家魔君又无冤无仇的,怎的就如此推脱!”台下哄声一片,各仙门都大声嚷嚷起来。
“无冤无仇?”门内传来清冽的声音,沐夕沄与古青桥一同走了出来。“五十年前,临魔渊的高台之上,生取的是谁的魔晶?烧灭的是谁的性命?”
台下突然安静了下来。
“你们自诩仙人,做事讲求公平,但就因为他有魔族血统,便罔顾事实,不分青红皂白,认定他杀人泄密。那个时候,你们怎么不说公平公正?不提有没有人受苦?”
“沐仙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为这魔人翻案?”人群中有一人生气地问道。
沐夕沄一眼扫去,看衣饰是西南玉离镇的一位门主,平日里也是依附百花谷作威作福惯了的,当下冷哼一声:“翻案?这案子还需要我来翻?说来我倒是记得,临魔渊一战中,我好像没见到贵门的弟子上战场,倒是当年门主你在高台之下,呼喊杀人的时候声音很大啊!”
那门主一噎,气得说不出话来。
古青桥神色复杂地看着站在身前的沐夕沄,小仙君白衣飘飘,清瘦挺拔的身姿如同出鞘的利剑,仿佛恢复了前世锐利的光芒,只不过这一次,他对准的是前世同一立场的仙门。
眼里有点热热的,他伸手拉了拉那绣着云纹的衣袖,低声道:“你……不必如此。”
沐夕沄愣了愣,就看见古青桥眨了眨眼,向前一站,随手一挥,懒懒地道:“今天就到这儿了,大家都累了,明天再说,关门!”
他拉起沐夕沄的手,头也不回地进了药堂,身后无数黑衣人从侧门中涌出,把药堂大门砰地一关,又挡了个结结实实。
一道红云闪出,药堂立刻被一道结界罩住,无人能进。
门口的仙门世家气得头发都竖了起来,但眼前结界结实,黑衣人又越来越多,动起手来怕是更加吃亏,只得气急败坏地走了。
古青桥拉着沐夕沄回了房,把人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背顺气,低声道:“干嘛跟他们斗气,笑一下好不好?”
沐夕沄苦笑一下,“谁要和他们吵,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是,是,”古青桥忍不住笑,“今天这些话,你怕是憋了好久吧?”
沐夕沄皱了皱鼻子,“嗯!早就想这么骂他们了!”
他抬头看着古青桥的笑脸,“你那什么表情?”
古青桥俯身在他鼻尖上亲了一口,“金金都跟我说了,你们先造势让所有人都知道地火的事,再把地火已经发动的事情瞒着,直到各仙门都被威胁,逼着他们来求咱们……没想到,咱们一贯淡然的小仙君,如今也有了心眼了。”
沐夕沄瞪他一眼,“不做并不代表我不会,只是看做得值不值得罢了。”他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说过要帮你把冤屈讨回来的,你不喜欢吗?”
“喜欢!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古青桥在他唇上深深一吻,“我也曾抱怨过上天对我不公,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有你在我身边,什么都是很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