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地动了吗?”
地面先是轻颤,后来渐渐摇晃起来,月牙城法阵的一角,突然亮起了光。
几人赶到光亮之处,只见一小片花纹从法阵中突起,光亮正是它发出的。
“这只是普通的除尘阵,每个法阵都会有,用以维持法阵的清洁……”金金阁的一名伙计喃喃道。
突然灵光一闪,四周的人全都心中一颤,危机感腾起。大家不约而同地各自施法,升入半空,向外远离。
“轰“的一声巨响,除尘阵以平时千百倍的强度爆/炸开来,法阵周边的地面立刻被震得裂开,尘土、石块漫天飞舞,下一刻,便被除尘阵吸得干干净净。
法阵之外,黑色的小圆石铺满地面,呈现出一个巨大的圆形。
“轰”,法阵的另一角,又一处除尘阵爆开,这一次,将所有的黑石吸了进去。
半空中的数人立刻察觉,天地间灵力倒转,平时贡献灵力的法阵,如今反转过来,将周围的灵力尽数吸入其中。
一时间,人人经脉倒转,灵力从身体中倾泻而出,神魂也开始蠢蠢欲动,向法阵涌去。
迦南一声大喝,红云出袖,把在场的人都笼罩其中,红云结界阻隔了法阵的吸力,众人这才恢复正常。
小妖王大喝一声,长斧劈下,一道时空缝隙赫然出现,“快走!”他拉着沐夕沄入了缝隙,朱立则留在缝隙边,招呼大家避难。
缝隙的另一端,是月牙城的街道。
沐夕沄踏上街道的青砖,便发觉事情不对劲。平时熙熙攘攘的街道,总是喧闹无比,而此时,却一丝声音都没有。
举目望去,街上的人全都呆呆愣愣,行尸走肉一般拖着脚步,茫然地挪动着。
突然,一人软倒在地,沐夕沄惊讶地看到,一缕柔和的白光从他的天灵盖中逸出,摇摇晃晃地飘在空中。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人颓然倒下,一缕又一缕的白光升向半空,盘旋汇聚成一束,向法阵的方向飘去。
那是……人的神魂!
“大王!“有人高叫,一个金金阁伙计装束的人疾奔而来,迦南刚刚跨过缝隙,便看见一地的人,眯了眯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小的也不知,只是……阁中的人族兄弟大都出了问题,剩下的都是纯魔之体。”
沐夕沄心中一动,“出了问题的人族兄弟,是不是都曾在瘟疫中得病?”
那伙计急忙回想,点了点头。
竟是这样!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先散播瘟疫,再以开窍之术治疗,所有得过瘟疫之人全都神魂不稳。
法阵之下,藏着反转阵法,以黑石覆盖,到了发动之时,以强力的除尘阵除去黑石,法阵发转。
所有神魂不稳之人,立刻被摄魂。
这盘棋,下得够大!
前几个月的瘟疫,被传染疫病之人何止百万,若处处都是如此,便是以百万神魂献祭!下棋之人,究竟要作什么?
沐夕沄猛然转头,“南王!”
迦南点头,“我先去,等下再听你解释。”
迦南一声呼啸,全城魔族立刻现身,追随一道红云,从缝隙中又穿回法阵。
迦南的红云扩大到极致,将法阵完全笼罩,不论设阵之人有任何企图,先将这一城的神魂禁锢在此。
张金金此刻也醒悟过来,立刻掏出一枚玉简。这枚玉简比往常玉简都大,身上花纹繁复,可同时向天下所有金金阁下令。
“传令,立刻联系各地修仙家族,请求派出法阵高手,以禁锢阵法包围五大法阵,将法阵摄取的神魂强留在当地!”
玉简顷刻将命令下传,金金阁中隐藏的魔族弟子立刻开始着手布置。
张金金一脸忧思看向沐夕沄:“阿沄,暂时禁锢不可能长久,法阵的基础是天地灵脉,人力终究无法抗衡,只有找出幕后黑手,彻底将其所施的法术消除,才能救得了这些人。而且,神魂离体五天内还有救,这么短的时间,咱们去哪里找人?”
沐夕沄微哂,“这还用找吗?法阵建成之后,一直都有修行者往来,想要将反转阵法和黑石一同铺在法阵之下,只有在建立法阵的时候动手。这些黑石产自百花谷,当年可是高价卖出过一大批……”
“你是说,郑慨然?”
“即使不是他,也与他脱不了关系。“沐夕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那曾经是他最尊敬的掌门,摩云山的顶梁柱,虽然对他早有怀疑,他却也曾期盼,这其中有不为人知的误会。但如今……
张金金手中的玉简突然闪了起来,他也不避讳,直接输入灵力,放出声音。
各地的报告接踵而来,果然,中原上下,无数人被摄魂,而法阵旁的各大家族,正合力封印法阵,力求留住神魂。
一个时辰后,玉简突然安静了下来。
迦南一直带着魔族试图封印法阵,但法阵之力何其强大,红云罩中,神魂们组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左冲右突,一直试图逃脱。以迦南之力,也只能堪堪禁锢一时。
正在发愁时间一长,自己怕是无法控制,法阵中的冲突忽然停了下来。
神魂像是没了力量,开始在阵中游荡。
迦南试着撤开红云一角,那些神魂却没有急着回到原主身边,反而悬在法阵上方,不再动弹。
此刻,沐夕沄正在房内准备出发,突然一阵脚步传来,张金金拿着一枚玉简走入房中。
是摩云山传来的消息,两人的脸色立刻凝重了起来。
“兹有魔人古青桥,五十年前临魔渊一战,杀害摩云山长老,泄露除魔大军行踪,被镇于伏魔塔下。”
“此人狡猾异常,用计深远,竟安排魔人将其救出。如今天下大乱,百万人族神魂被摄,便是他为报私仇,夜入摩云山,以妖术反转法阵,试图谋取神魂补充其魔力。”
“幸摩云掌门郑慨然出关,带领山门弟子,在一场恶战后生擒古青桥,中断其所施之法,将其囚于锁仙台。”
“此子罪大恶极,所谋亦巨,摩云山不敢擅专,特邀请修仙各大门派,于三日后齐聚摩云山锁仙台,共商处置之法。”
第109章 公审
摩云山。
古青桥呻·吟着睁开眼睛。
周围一片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丝丝水汽,身下的地板冰凉。
古青桥试着坐起身来,却发现手脚都被缚住,不能动弹。
记忆还停留在黑暗前的一刻,沐夕沄臂上的锁链,唇边的血丝。
“阿沄……”低吟出口,耳边却传来一声冷笑。
“果真是个小妖精,竟让师兄两世不得忘,羡慕啊羡慕。”
微暖的触感传来,一双手抚上了他的脸颊。近在咫尺的一张脸上,小小的红痣鲜艳如血,薄唇轻碰他的耳廓,“师兄,事到如今,你还放不下他?”
“无影……你做了什么?”
青年抬起了头,将他从地上拉坐起来,“师兄,我知道你答应了迦南,要去赴那什么千年之约。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救的,可都曾经是你的敌人?”
古青桥别过脸去,没有说话。
“你从来都是这样,即使不喜欢对方,面对生死,却仍会去努力救对方。”他停了一下,语音中带着一丝苦涩:“当年你入万蛊洞救我,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情?”
古青桥转过头来,第一次看向无影的眼睛。
仍是当年清秀的模样,眼中却弥漫着让人看不懂的迷雾。
“无影,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不会明白……”
“我不明白!就只有他明白是不是!”无影的脸瞬间腾起一层怒气,“我是为你不值!”
他站起身,在小小的空间里来回踱了几步,又旋风般转过身来,“好!我就让你看看,你要救的,都是些什么人!看你那小仙君,还护不护得住你!”
咔哒一声,无影开了牢门,站在门口冷笑道:“郑掌门不必鬼鬼祟祟偷看,我无影答应的事情,不会反悔!”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慢慢现身,火光照在他的身上,却似照进了无底之洞,照不亮他的脸。
过了五十年,郑慨然已经须发皆白,当年意气风发的脸刻上了深深的皱纹,竟有了一丝悲苦之意。
“无影谷主的诚意,老朽从来都没有怀疑。”
“好了,我懒得跟你多说,替你安排了这么久,明日便是最后收尾的时候了,”他随手将一块玉佩抛入郑慨然怀中,“郑掌门可想好了,一旦发动,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郑慨然低笑,在古青桥听来,竟如毒蛇吐信般带着丝丝寒意:“老朽等了这么多年,就为了这一天,还有什么后悔之说?”
“人交给你,我走了!”无影看也不看他,甩袖便走,几步便不见了踪影。
***
第二日便是公审之日,前日里大部分的修仙门派都派来了代表。
这段时间大事频繁,先是疫情,又有法阵摄魂,各门派都忙得焦头烂额。所幸各派这一代的精英弟子大都能干,在各大危机中崭露头角,各得门派欣赏。这次的公审大会,各派掌门都不约而同地带上了这些年轻人。
邓冼带着一众师弟妹,在山下碰到了闻子期与方瑞。
几人交换了个眼神,没有多说话,各自安顿了门人,这才聚在一处。
邓冼带了酒,三人坐在一处凉亭中,映着夕阳,沉默地握着酒杯。
“真没想到,当日里遇到的古兄,竟是魔人。”闻子期沉闷地喝下一杯酒。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方瑞仍然大大咧咧,一杯酒下肚,他用手背抹了抹嘴角,“我早前几天还见过他一面,帮我猎魔兽来着,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啊!”
邓冼没有说话,心中却响起临走时师祖的嘱咐。
青山城这两年有点青黄不接,邓冼的师父年轻时受过重伤,每年到了秋末便会发作一二,在山上闭关尚且艰难,出远门则有心无力,因此,此时公审,便是由邓冼带队。
临出发那日,静慈拉着他到了僻静处:“这次公审,若对象真的是五十年前的古青桥,你记得,切莫轻易表态。”
他不解,静慈雪白的胡须轻摇:“当年之事本就存疑,这几十年摩云山势大,所有反对的声音都被压了下去,此去摩云山,郑慨然必会营造重重形式,逼你们站队。静观为上。”
说着,他摸了摸邓冼的头发,“好孩子,我知道你正直善良,到了要选择的时候,不必顾及什么,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即可。”
邓冼此时尚不明白师祖之意,只得静观。
***
天色渐明,朝阳将光辉洒向大地,摩云山的锁仙台上一片光明。
素白的摩云弟子服在阳光下反射出润白的光,在高台下十分显眼。
郑慨然带着一众弟子,坐在高台之上。
高台之上,古青桥手脚被缚,跪于台前。
心头一阵恍惚,呵,古青桥扯了扯嘴角,这一幕,与前世何其相似!
眼光转向台下,掠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那些脸上,有轻蔑,有愤恨,还有……担忧与不解。
未找到想见的人,古青桥抬头看了看天空,上一次,他御剑而来,这一次,还是不要来了吧!
“古青桥,你可知罪?”郑慨然起身,声音依然威严。
“不好意思啊,郑掌门。古某的确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呢!”古青桥冷笑着。
“为一己私利操纵法阵,夺百万人神魂,你还说自己没错?”说话的是郑慨然身后的一名青年。此子在摩云山颇有地位,相传是郑慨然亲侄,跟着郑慨然已有上十年。
“仙君说笑了!”古青桥懒懒地向后一靠,“这么厉害的功法,古某还真是不会呢!”
“无耻!”台下一个老人大声叫道:“当年你泄露抗魔大军行踪,害我天涛门门人被屠,这仇我还没报呢!怎由得你再次猖狂!”
“对!当年的深仇大恨,如今一次性报来!”几个老人在人群中出声,都是当年参加过临魔渊大战的小门派。
一时间喧嚣声四起,报仇之声不绝。
郑慨然站起身来,微笑着摆了摆手,台下立刻安静了下来。
看着眼前期待的眼光,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此人曾杀害我摩云山长老,如今又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罪无可恕,各位如果信任老朽,便交由我来处置如何?”
台下,灵山聂家尚未有人到达,太原秦家、青山城、龙虎山庄几个大派默然不语,只有百花谷的罗子期大叫道:“好!郑掌门可不要心软那!”
一时间,依附摩云山与百花谷的小门派纷纷表态,将决定权交到郑慨然手中。
“多谢各位的信任!郑某自会让他说实话。”郑慨然拱了拱手,转身向古青桥走去。
据传郑慨然曾习得一门秘技,以灵力相控,可让人不由自主地坦白一切阴谋。在之前的很多场仙家公审中,他也曾展现此技,深得大家信任。
台下的众人仰着头,看着郑慨然一步步走向古青桥。
他走得缓慢,却是在手中暗聚灵,他自临魔渊大战以来,一直以易魂丹调理,虽得伤愈,境界却一直不得寸进,仍在元婴中期挣扎,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搞出这么多事情来。
不过对于现下的古青桥而言,元婴绰绰有余。
手中的灵力逐渐形成光球,郑慨然一言不发,举手便向古青桥的天灵盖拍去,这一拍,竟是使了十成力,这哪里是施展秘技,完全是要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