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安凑到郑强耳畔说：“郑强，我们找到你老婆了。她为你生了个女儿。”
郑强的身体颤动了一下，显然是对这个消息有反应。人在极度虚弱，意识弥留的时候，最容易对牵挂的人起反应。
余念安又重复几遍，还讲道：“我拍了她们母女的照片在手机里，你想不想看？想看就睁眼。”
郑强的眼皮动了动，他一定是听见了。
余念安继续说道：“你的女儿很可爱，已经在杏林新村，有人帮忙照料。你的妻子，她也很勇敢，可惜……”
“可惜什么？”郑强猛然睁开眼，急迫道，“我老婆怎样了？”
余念安打开手机，将产妇的遗照找了出来，放到郑强的眼前：“是她么？她已经去世了。”
“呜呜……”郑强的眼睛里瞬间涌出了泪水，低沉压抑的哭出声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从未想过居然妻子走在了自己前头。
余念安不会安慰人，只能又将婴儿的照片调出来，说道：“你女儿很乖，不哭不闹能吃能睡。当时生孩子脐带绕颈，是陈小虎和粱教授为她剖腹产。后来又是大雨又是变异昆虫，你妻子的伤势恶化……所以你一定要挺过来。你女儿需要你，跟我一起回杏林新村吧。”
“不，不能去。”郑强咬破了嘴唇，说道，“那些人给我注射了纳米定位还有奇怪的东西。不仅有追踪定位的功能，我死了之后，应该也会变丧尸。余同志，去救其他人。还有，他们在海龙大厦存了那些危险的物质。一定要销毁！”
“海龙大厦？我知道，后来我们也遇到了其他ZL的人，他们说米国产疫苗在那里，有很多。”余念安接茬道，“姚芳芳的母亲呢？还有你其他的队员呢？”
“其他人都死了，我离开的时候他们就是用姚老师的命威胁我，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活着。ZL的一个高层成员就在海龙大厦附近，那人特别有煽动性，他手下都被洗脑了，或许有什么异能，我总觉得他怪怪的……”
郑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身体越发疲惫，他却再次咬破了嘴唇，补充道，“他们似乎在找一号基地的位置，也知道了真的梁教授被送去了基地。他们要那样本还要杀人。他们用姚老师的性命威胁我，带着他们的人混入一号基地。”
后面的事情已经不用多说，大家都明白了。一定是郑强在路上找到了机会，利用翻车事故干掉了同行的那个ZL组织的人。不过那辆车，以及隐藏在人体内的定位追踪装置，怕是很难剔除了。
“你们快点离开吧。他们给我注射的药如果在规定时间内不能吃下解药就会变成丧尸。”郑强苦笑，“现在我知道了女儿降生的消息，已经很满足了。不知我老婆是不是在黄泉路上等着我呢？”
余念安发现郑强的瞳孔已经很难聚焦，声音越发微弱，这是濒死的征兆。
李北也看出来了，拿了锅子里煮着的东西，兑了一些凉水，搅拌成马上能喝的温度，喂入了郑强的嘴里。
喝了那碗苦涩的汤汁，郑强略有了一些精神。
李北说：“这是偏方，吊命用的。不过，看郑强这样子，清醒不了多久了。如果有什么要问的线索，赶紧问。”
郑强也能感觉到生命的流逝，抓紧时间将海龙大厦内的情况描述的更清晰。比如ZL的人藏匿在哪里，大概有多少人，虽然他出入被蒙了眼睛，但他大致可以推测方位。另外ZL的人将活动范围内的丧尸都清理了，他们除了B大那里带出来的人质外，还关押了一些不明身份的人质，听说好像是某个研究所内的科研人员。
“我女儿的名字，就叫郑小慧吧，拜托组织将她抚养长大。我原本签署了捐献遗体供科研的协议书，这次恐怕做不到了。我不知道他们用的什么方式追踪定位，很可能是某种纳米技术，在我体内不好取出来。所以直接把我烧了吧，免得再把别的生物污染，传播了那种病毒。”
郑强说完最后这句话，又看了看妻子与女儿的照片，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李北问道：“余同志，你是不是现在就要进城，去海龙大厦？”
“嗯，那边除了人质，还有所谓米国的‘疫苗’，以及郑强说的危险物质，无论哪一样都不容忽视。不过我们可能要先将郑强的消息传递回去。”
“杏林新村的村长还是李昌对不对？”李北突兀的问了一句。
“是他。他也推测到在特殊情况下，您已经担负起了联络的任务。不知您这里用什么方式联络各个村子？还有基地那边，你也能联系到么？”
李北没再提李昌的事，只说：“我有秘密电台，在固定时间固定频段可以联络周遭。不过最近只能与几个村子联系到，基地那边却失联了。很可能他们故意不与我这边联络。”
“郑强的后世就拜托您可以么？我们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去城里。我们物资带的够，也不用回村了。”余念安郑重恳求。
李北点点头：“应该的，你们放心去吧。”
余念安辞别了李北，迅速下了山。
郝卫国在车上等的都有点着急了，终于在望远镜里又看到了余念安矫健的身影。上山不慢，下山更快，余念安几个起落就直接从半山腰回到了公路上。
上了副驾驶之后，余念安对郝卫国说道：“往城里去，海龙大厦，你认识路么？”
“认识。”郝卫国没多问，看余念安脸色就知道有事。
开出了这段蜿蜒的山路，眼前公路变得相对更平缓了一些，余念安才将刚才见到郑强，得知海龙大厦ZL组织的事都对郝卫国说了。
“那我们就两个人，直接过去会不会？”郝卫国听了这些果然有点含糊。
上一世他完全没有海龙大厦这方面的信息，他虽然是知道那个大厦的位置，但是从未走进去过。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们要闯进去救人，或者从里面找什么东西实在太难了。
“我也觉得这事是有点难度，不过好在有你呢，你可是学建筑设计的专业人士啊，你听我给你复述一遍郑强的原话，到时候肯定比我能更容易找对地方。”余念安对郝卫国满怀期待。
郝卫国顿时增强了信心，原来他还有这种本事，值得大佬信任。他深吸一口气，车子开的更稳，说道：“那你讲讲，我以前去过海龙大厦附近，大概知道那个大厦的格局，你再说说，我先在脑子里构筑一下空间感觉。”
余念安就将郑强的原话又说了一遍。郑强和余念安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描述信息准确简洁，概念上不会有太多偏差。郝卫国则擅长构筑空间，大致已经可以想像出郑强提到的几个地点的位置。
“关人质的地方应该是在海龙大厦的地下三层，一般只有建设在地下的人防设施才会用那么厚重的铁门。其他，比如坐电梯才到达的地方，以及一个冷库，可能都在地面上。我记得海龙大厦地上起码有十层，沿街面还挺宽的，四层及以下都是商铺，往上才是办公。办公里面还有一些补习班。人来人往，出入口特别多。”
郝卫国有点为难，“就算今晚我们赶到那附近，天已经完全黑了。城里电力应该没恢复，抹黑进去实在太危险。被ZL的人察觉，他们走其他出口逃逸，我们根本不知道。”
“人防设施肯定在地下三层么？”
“是的，那个时代盖起来的楼都那么设计。而且地下三基本就只有人防那一小部分，地下二和地下一层是车库。记得那一带后来还开挖了连体的地下交通走廊，说不定能从别的楼往下进到里面。”
“那伙人既然将人质单独关在地下三层，在上面又有据点，说不定是有特别用意的。人防地库之内，是否有水源，战时还可以启用一些必要设施？”
“达到一定级别的人防设施会有你说的那些设备。”
余念安思索了一下，建议道：“那我们今晚到了那附近先开到地下，从别的楼地下车库看看有没有路通往海龙大厦的地库。从地下走，或许能逃过ZL的人在地上的布控。”
第35章 035捅破一层纸
从郊区回到西北部城区,越往城里进郝卫国难免紧张，路上废弃的车辆越来越多，夜色逐渐填满了视野,除了丧尸,各种奇怪的东西和声音也越发明显了。
还好有余念安在副驾驶压阵,前面任何阻碍,或是废弃车辆或是丧尸徘徊,都被很快清理干净。郝卫国只用专心开车。路面上没有那么多障碍物的时候,还能听余念安讲一讲过去那些不涉及核心机密的经历。
“这么说来，ZL组织是不是以前都不敢在咱们国内冒头？”郝卫国听完了余念安讲当年在南方边境那里剿灭ZL组织的事之后，再对比境外那些战乱地方，不无感慨。
余念安说道：“ZL组织的确在境外更猖獗,但不排除他们与国内犯罪组织勾结,诱骗国内的孤儿，偷渡出去补充他们的人力资源。当时我在滇南那边参与的行动,就是掐断这条路径。境内这边我们公安干警相当给力,源头都堵住了。境外那边，总还是有漏网之鱼，有些孤儿至今都没能找回来。那还是十年前，现在科技更发达了，当时有些依靠人力累死累活都做不到的事，如今电子眼、无人机都能更高效传递信息。想来就不会有那么多牺牲了。”
“既然进城了，万一有时间，你要不要回一趟你的房子，拿些证件或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呢？一直没听你提过爸妈……”郝卫国忍不住打听一下。
余念安又想起了郝卫国那个充满生活气息的三居室学区房,反问：“你不也是，一直没提你的家人？”
“我先问的,所以你要先回答，你说了你的我肯定告诉你我的。”郝卫国坚持。
一直以来郝卫国都对余念安言听计从，没想到这个问题上郝卫国出现了类似“撒娇”的情绪？
余念安也不知道自己眼中的宠溺有多重，反正是点头应道：“好，那我先说。我啊是孤儿。无父无母，在福利院长大。据说当年是警队打拐的时候从窝点救出来的孩子，因为那时年纪小我根本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当时条件也不行，发了通告父母也一直没找到。后续每年都有警队叔叔阿姨来福利院看望我，我长大了当然是想当警察了。上了警校，又被选入了特殊部队。
因伤退役后，国家给分了一室一厅的房子，月月有固定收入，单身生活很安逸。闪送的工作想接单就接单，还能锻炼身体不脱离社会，挺好的。”
“你自己没想过找亲生父母么？”郝卫国好奇的问了一句，“兴许你有兄弟姐妹呢。”
余念安表情如常，语气也轻松的说道：“是啊，以前我同事也开玩笑说，若我有个妹妹，他肯定要求娶到手。事实上，组织也帮我找过家人。可惜那个时候很多被拐卖的小孩子都是家里不想养，或者并非是婚生子，真就不想找回去的。所以，现在我也乐得轻松，不用奉养父母，也没人催我结婚，单身挺好。不提这些啦，该你说了。”
郝卫国一听大佬的家庭构成情况如此单纯，顿时羡慕不已，犹豫了一下才有点自卑的说：“我啊，有爹有妈。不过他们打我记事的时候就一直吵架，终于等我高考完了就离婚了。两人又火速与别人结婚，我被判给我妈。不过我没有去继父家里住过，就一直住校，然后毕业了自己租房子攒钱，想着买个属于自己的房子。”
“你不是说没有固定女友么，怎么还买了个三居学区房？难道做建筑设计这么赚钱？房子随便买，想和谁结婚手到擒来？”余念安半真半假的揪住这事再次发问。
郝卫国脸一红：“我们做建筑设计看着工资高点，其实007，全靠堆时间用命换钱。天天熬夜加班到凌晨，周六日有一天能休息就觉得是恩赐了。全看甲方脸色，前几年地产不错还能赚多点，现在国家管控了，地产商也没钱，银行利息又高，设计费他们就一直拖着不给，我们收入其实是稳步下滑，活没少干，设计费十年没涨价，生活成本却年年涨，自己设计的新房子自己都买不起。”
“那这样算你每小时工资刚好像还没我送快递高啊。”余念安难免唏嘘感慨。
“至于结婚啥的，是真忙的没空谈恋爱的。我一开始只想在公司附近买个一两居的小公寓，后来才是贷款买了学区房。”
余念安注意到郝卫国说这句的时候，脸上神情忽然落寞了几分，他的心也跟着一揪，还在想自己是不是无意中又触到人家的感情史伤心处。要不就不要问了？
郝卫国却没停下来，自顾自说道：“我妈给我打电话说要举家从魔都搬来帝都，是继父那边工作调动，起码要在帝都住上十年，托我帮忙看房子，或租或买都行。我那个同母弟弟才刚上小学，我这才一咬牙买了学区房，还是三居。一步到位，他们不用我自己不也能用么。
我妈喜欢做饭喜欢养花厨房。我就在阳台上养了一些花，厨房里收拾成能做饭的样子。我那个弟弟虽然素未谋面吧，不过我妈说长得挺像我小时候的，喜好都差不多，就是更开朗可爱一些。儿童房我就随便给装了一下，按照想象中那种能住十年，弟弟长大也可以睡得下。”
余念安先是听得心中一喜，又忽然感受到了郝卫国没有说出口的那种哀伤，不禁问道：“这是好事，是不是若没有末世，你们一家四口就能住在一起，团团圆圆？”
郝卫国苦笑道：“大概可能会吧。去年我妈说要来，结果春节时通电话只讲了不到30秒，也没再提那个事了。我房子都开始装修了，我还能说什么？贷款也背了，装修款都付了。不可能退掉，就硬着头皮装修好。自己住着也挺舒服的。万一将来我看上谁，往家里一带，就冲着核心城区学区房，真想和我过日子的应该也就从了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