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好热,你是不是也要进化了?”阮惊灼像是忽然找到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突然轻松起来,“所以你才这么久没醒,对吧。”
“吼!”吴卿一口咬住了阮惊灼的手臂。
这场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吴卿因为体力流失过快,又确实杀不掉对方,想要脱离战斗,却被原先只一味避让的阮惊灼不依不饶地缠上来。
用树枝荡起身体,阮惊灼双脚并拢,在脚尖到达吴卿头顶的时候松手,炮弹发射的姿势踢向吴卿胸膛。
巨大的力道让吴卿往后趔趄了几步,跌倒在地,阮惊灼顺势双膝压住吴卿臂肘,用力一压,骨头咔嚓的脆响。
阮惊灼捂住吴卿的嘴巴,迟来的声波被堵在喉咙,没能发挥他应有的效果。
手掌被露在外面的獠牙咬破,阮惊灼收回手,改摁住吴卿的肩膀。
肩膀上的布料被掌间的血液浸湿,吴卿伸长脖子,冲脸色苍白的阮惊灼咆哮。
吴卿臂肘的碎裂性骨折很快恢复恢复如初,阮惊灼却感觉到力不从心。
长时间的战斗消磨了吴卿的战意,他消耗的却是实实在在的体力。
他进化到现在,在短时间内压制住吴卿不成问题,可他们原本就存在的战斗持久性,在变成感染者后进一步拉开差距。
消耗战他根本不是吴卿的对手。
吴卿也察觉到压在他身上的感染者不过是虚张声势,他重振精神,用力将阮惊灼掀开,对方真的如他所料,被他掀倒在地。
“吼!!”吴卿精神一震,仰天发出长啸。
阮惊灼坐在地上,用拇指抹掉嘴角的鲜血,望着他身后的感染者群扬起眉:“就你会叫外援?”
双人战斗演变为多方混战,吴卿在混乱中要逃,却被阮惊灼精准地逮住,拉着他又一次加入战斗。
吴卿心里一团乱麻,如杂草疯长的烦躁感让他想把眼前的人撕成碎片,可对方像条滑腻的鱼,怎么也抓不住时机。
他越来越暴躁,身手开始毫无章法,被阮惊灼抓住机会,抵挡住一轮攻击后,指甲暴涨,在空缺的防守中,对准吴卿的心脏刺去。
不知什么原因,在吴卿以为死定了的时候,对方居然在指甲触碰到衣服的时候硬生生停了下来。
机会转瞬即逝,吴卿立刻以同样的姿势,反手刺入对方的胸膛。
阮惊灼停下来的动作,被吴卿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温热的血液沿着手臂滴落,阮惊灼双手握住刺入胸膛的手臂。
感染者的弱点是大脑,当他心脏跳动之后,他又多了一个弱点。
阮惊灼能感受到心脏被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他咽下从喉咙里漫出的血,望向忽然僵硬下来的吴卿:“这算不算因果报应?”
“不对。”阮惊灼道,“应该叫礼尚往来。”
“原来真的会下不去手,本来还想让你给我陪葬的。”阮惊灼越过吴卿的肩膀,去看天边白沙横江,他选的这个地方真是风水宝地,环境优美,“……不过算了。”
他张开双臂,在即将倒下的那一刻,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吴卿,捏住他心脏的手被迫进一步刺入。
阮惊灼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的耐心真的要用完了,吴卿,你该醒过来了。”
靠在肩膀上的脑袋就要垂下来,吴卿不由自主地扶住对方倒下来的后背,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握在手里的心脏跳得如此剧烈,仿佛在代替主人诉说着什么,将情感源源不断地传输到握住它的那只手中。
感染者也会有心跳吗?
吴卿有些奇怪,却不敢把心脏拿出来看看。
他茫然地呆立在原地,对方已经精疲力尽,自己马上就能杀了他。
只要将这颗脆弱的心脏捏碎,就能把他杀了,像杀死其他感染者那样。
但他就是愣在原地,像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般,僵硬着身体。他低下头,看到眼前的感染者盯着他,盯着他,然后忽然勾起嘴角,闭上了眼睛。
怎么了?
吴卿突然慌乱起来,拔出自己的手,用手指撑起阮惊灼的眼皮,却因为不得章法半天撑不起来。
紧接着,他感受心脏的鼓动声越来越强烈,他贴着破洞胸膛去听,没有听到没有任何变化。
不是阮惊灼的心脏。
吴卿攥紧自己胸口,迷茫的面色忽然变得无措:“阮惊灼?”
—
越星罗赶到约定地点的时候,那里空无一人。
他在外围找了一圈,终于在一块空地上找到了吴卿。
吴卿背对着他,一个人坐在白沙横水之间,投在地下的身影像道混乱压抑的漩涡。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见吴卿没有什么反应,知道他是恢复过来了,便放下心走到身前去。
他刚放下的心在走到正面的时候又一次提了起来,吴卿脸色平静,臂弯里躺着一个人,那人的脸偏向吴卿胸膛,向外露出毛茸茸棕红色后脑勺,身上沾满了血,却安静地像一幅画一样。
“阮……阮神他。”一股悲凉从心头涌出,越星罗忍不住眼圈一红。
“他只是睡着了。”吴卿淡淡道。
越星罗抹了把眼泪:“吴哥你别这样,这种电视剧才会有的台词真的不适合你,你不要自欺欺人。”
吴卿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他真的睡着了。”
越星罗眼睛一眨,眼泪掉了下来,他扯着嗓子扑到阮惊灼身上嚎啕大哭:“呜哇,阮惊灼,你死的好惨啊!”
“吵什么!”
阮惊灼好不容易陷入睡眠,又被一嗓子吼醒,杀气腾腾地瞪了一眼突然哑然失色的越星罗,“再打扰我睡觉给你丢出去喂感染者。”
吴卿将盖在阮惊灼身上的外套往上提了提。
越星罗脸色空白,挂在眼眶的泪珠要掉不掉,看上去格外滑稽:“哦,真的只是睡着了啊。”
——
“是睡着了,但差点就死了。”睡饱后的阮惊灼精神稍微恢复一些,胸口的致命伤也差一步愈合完毕,正和两人细细算着总账,“我都收手了,收手了伙伴们!他还要攻击我。”
阮惊灼在前面康概陈词,越星罗连连点头称是,他看了一眼始终抿着嘴,沉默地跟在身后的吴卿,忍不住为对方开脱:“不过那时吴哥又没有理智。”
“啊,我迁怒一直很可以的。”阮惊灼满脸惊讶地指着自己,“你第一天认识我?”
“是是是。”越星罗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果然就不应该过来,夹在闹矛盾的搭档之间,白给自己找罪受,“那你原谅他了吗?”
“你在说什么。”阮惊灼看了越星罗一眼,“你见过那对搭档闹掰一天就和好的。”
“听着吴卿。”阮惊灼转身道,“你下次要是没有在三天之内恢复过来,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三天也太夸张了,就是越星罗这次恢复,也花了五天时间,这还是他们至今以来最快的一次。
越星罗想让两人都冷静一点,语言还没组织好,就听见吴卿用冷淡的声线道。
“好。”
越星罗:“……”
糊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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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作搭档,读作情侣
我可以解释,我又又又填错时间了!
第53章
可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再也没有等来下一次。
吴卿似乎完成了转变为新人类的全部步骤,在越星罗第四次即将失去理智,暂时停下手里的研究后,吴卿依旧没有任何失控的征兆。
“不能比不能比。”越星罗躺在泳池旁边的太阳伞下喝可乐,这是孔文铭给他安排的住所,一个庭院加泳池的豪华大别墅。
羊圈实现新人类计划后,他不用再特地去野外度过失控的那几天。
“不过我有预感,最多还有四五次,我也能变成新人类!”
“那恭喜你啊。”智脑那端,引擎声几乎盖过说话声,阮惊灼“啧”了一声,加大分贝吼道,“你这个半坦飞行器杂音也太大了,我可以把它拆了吗!”
“别别。”越星罗道,“这可是目前唯二的两架半坦,你要好好保护它。”
说话间,吴卿操纵飞行器完成倒飞旋转720度强制半空降落的测验任务,将飞行过程中的缺点记录下来。
飞行器在空中划过精准而优美的弧线,白雾将天空圈出一块无暇的圆,阮惊灼吹了一声口哨,赞叹道:“帅!”
—
这四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情。
吴卿恢复为了人类形态,血液变红变热,心脏重新跳动。
阮惊宁顺利和钟南完婚,婚礼现场钟南被阮惊灼暴打一顿,阮惊宁穿着婚纱揣着枪追了阮惊灼十八条街,吴卿终于亲眼见到了当年窟窿传得神乎其技的神枪手的风采。
曲文光脱离危险后和晏树一起加入羊圈,为清缴外围感染者做贡献。
羊圈入口的检测装置拆除,城门按时间段开放,不再有人镇守。
普通人也能出入城门,在离安全区较近的范围内活动。
羊圈定期会派作战人员清缴外围感染者,普通人可以在不干扰作战活动的情况下,近距离观看。
尽管不再害怕被感染,但大部分人类还没有对应感染者的能力。按照感染者这样的进化速度,新人类也只是暂时得到喘息的余地,迟早有一天会重新面临感染者的威胁。
而羊圈的那场直播,理所当然地在其他安全区的掀起巨浪。
所有人对羊圈的信息翘首以盼的时候,羊圈居然宣布退出暗网,单方面和人类切断联系。
羊圈之后,下一个遭遇感染者入侵的大型安全区就是日晕。
在日晕焦头烂额之际,孔文铭秘密找上日晕指挥官,日晕的人民不像羊圈的那样好处理。
经过长时间的游说,好招烂招轮番上阵,终于在感染者即将到达的前几天,说服全安全区的人类,喝下了NT试剂。
第二天,日晕也一声不吭地退出暗网。
羊圈和日晕先后退出,给其他安全区带来无限猜测。
有小心思的,悄悄联系上了羊圈,讨要NT试剂,也有宁死不屈的,人类血统不可玷污,当街游行公然抵制新人类。
人类与新人类之间的矛盾不可避免,但感染者不会等人,频繁的进化,让人类对感染者的认知全线崩溃,更别说抵抗它们的侵袭。
今日下午,又一大型安全区选择加入新人类,旧人类阵营中,居然只剩下还没有波及到的窟窿了。
窟窿聚集着人类绝大部分力量,指挥官坚决反对使用NT试剂后,安全区严阵以待。
在其他安全区其乐融融,迎接新生的时候,窟窿上空始终蒙着一层阴影。
—
“4点钟方向。”耳麦中冷淡的声线如实传来。
阮惊灼往吴卿说的方位看去,扬起了眉。
他们测试半坦飞行器的地点接近沿海,离窟窿不算远,但窟窿正处于备战的状态,阮惊灼在这里看到左向笛和空乡还是蛮意外的。
挂断通讯,阮惊灼将飞行器停靠在空地上,和下来的吴卿接了个一触即分的吻,单手夹着头盔往两人方向走去。
两人似乎受了伤,被什么东西追赶着,逃得磕磕绊绊。
空乡将左向笛的一只手臂绕着肩膀架住,蹒跚走来,他们的关注点都在身后,没有注意到面前出现的两人。
直到两人靠近,空乡才猛然抬头,死死盯着两人。
阮惊灼在一米外立住,扬起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空乡。吴卿平淡地瞥了一眼,就失去兴趣般移开视线。
而空乡突然力竭一般单膝跪地,尘埃小范围扬起,膝盖处黑蒙蒙的一层。左向笛也被带得半躺在地,没有声音,看上去正处于昏迷。
“求求你们,救救他。”空乡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焦虑疲惫的脸上全是哀求。他撑住左向笛,左向笛脑袋一偏,露出他爬满右脸的青紫色血管,是感染的征兆。
“怎么救,我们可没有多余的抗感染试剂。”阮惊灼不为所动,捏着下巴弯腰随意地看了看,“这种情况估计只有NT试剂可以救救,可是怎么办。”
阮惊灼下压一边的眉毛,明明是苦恼的语气却怎么听都像在幸灾乐祸:“你们指挥官禁止你们使用NT试剂来着。”
眼前的唯一能救搭档的人,空乡软下声音,恳求道:“指挥官不让他进城,他已经抛弃我们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求求你帮帮我们。”
阮惊灼和吴卿对视一眼,轻笑道:“吴卿,你怎么看。”
吴卿没回话,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过下面的两人,仿佛他们的结局如何,都和他无关。
空乡低着头,仿佛等待审判的罪犯,头顶的目光灼热到可以刺穿他的灵魂,这种把尊严撵进土里的滋味并不好受,但他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取得他们的帮助。
等待在无言中拉长,空乡从最初的羞愤转为麻木,最后开始害怕对方没有救自己的意思。
就当空乡放弃了,想要站起来的时候,阮惊灼像欣赏够了一般,丢下两瓶NT试剂。
“该测试的都测试完了。”阮惊灼伸了个懒腰,往回走,“回去吧。”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空乡才捡起地上的两瓶试剂,兀自出神。
他们为指挥官奉献出所有忠诚,一被感染就被窟窿拒之门外。
空乡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拔开试剂塞子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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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孔文铭发来通讯,窟窿沦陷,危机关头他们还是选择喝下NT试剂,羊圈提供给窟窿试剂的要求只有一个:交出睿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