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敷衍！”萧觅山狠狠啐了一口诺恩，“是不是苏晏殿下在旁边呢？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恋爱酸臭味！”
　　诺恩面无表情地回看萧觅山，“知道你还不快挂？”
　　“……”
　　萧觅山悲愤地挂断视讯，“谁还没个老婆了不是？”
　　等到某电灯泡挂了视讯，苏晏才敢出声，声音委屈巴巴地，“别动，痒……”
　　粗粝的茧子刮在苏晏细嫩的皮肤上，令他直想抽回自己的脚。
　　“让你一大早来招我？”诺恩惩罚似的又刮了两回，才恋恋不舍地放开苏晏。
　　“等会儿我去找一趟萧觅山，你好好待在屋里睡一觉，听见没？”
　　苏晏磨磨蹭蹭地喝完半碗汤，不情愿地应了声，“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午饭前，我一定回来。”诺恩起身，笑着揉了揉苏晏的脑袋。
　　“我想吃海鲜粥了。”
　　“中午回来给你做——”诺恩的声音远去。
　　苏晏突然从凳子上跳下，赤脚跑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穿上拖鞋，跑到窗前。
　　他目送诺恩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眼神里闪烁着微光，眷恋又不舍。
　　“殿下？”芙蕾无端觉得苏晏此时的状态极为不对，却又分析不出来结果。
　　“芙蕾。”苏晏转头看向医疗机器人，“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
　　“殿下说的什么话！”
　　芙蕾第一次无礼地打断了苏晏的话，语气分外强硬，“我们的靶向药物研制已经进入了第二阶段，目前进展十分顺利，殿下一定会痊愈的。”
　　苏晏沉默良久，才缓缓一笑，“那我可就等着了？”
　　“放心吧殿下，您目前身体状况稳定，不会有意外的。”芙蕾放柔了声音。
　　“嗯！”苏晏用力点头，尽量忽视自己胸口泛上的疼痛，“我相信芙蕾。”
　　————
　　欧丹那首席科研所。
　　这里被临时征用为萧觅山驻军的技术部，主要负责修复战舰和处理情报等事宜。
　　但自昨天收到了那一封来自首都的加密邮件后，这里所有的通信技术员，解密员都没有合过眼。
　　萧觅山神色紧张的看着屏幕上运行的进度条，手心都是汗水。
　　是不是真的密钥马上就要揭晓了！
　　噔！
　　一声细微的系统提示音无异于一把重锤哐当敲在萧觅山的耳膜上。
　　“怎么样怎么样？是真吗？”
　　“——真的！是真的！元帅，你看是真的！”
　　坐在屏幕前的技术员瞬间抱头欢呼，“密钥是真的！密钥是真的！”
　　萧觅山也忍不住狠狠一拳砸到墙上，“太好了！”
　　虽然只有一半的密钥，但是有了这半块密钥剩下的密钥也能计算出来，不过只是用时长一些，总比从零开始好多了。
　　诺恩一进门，便听见满屋的欢呼声，他就知道密钥是真。
　　“你小子倒会挑时间来，来看！密钥是真的！”
　　萧觅山满面红光，显然是被这天降喜讯给冲昏了头脑。
　　不过也能理解，要是能兵不血刃的解决首都星的防御系统，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伤亡。
　　“知道是谁发来的这封邮件吗？”诺恩双手环胸，盯着屏幕上快速滑动的数字，心里隐约有个猜想。
　　“既然是许尤清收到的这封邮件，那么一定是认识他的人，我已经让许尤清配合技术部的人开始查了。”萧觅山迅速冷静下来，“支持我们的民众不在少数，也许是某个首都星的科研员也未可知。”
　　“首都星有个叫做‘无名校’的势力，你可以去查查是不是他们。”诺恩沉吟半晌，最终还是提醒道：“叫你的人小心点，可别露了马脚，拖累了人家。”
　　“还用你说？”萧觅山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你今天到底是来干嘛的？”
　　“晏晏最近身体不太好，你们这儿的医院在哪儿？”
　　萧觅山看了眼屋里人来人往的场景，压低声音，“出去说。”
　　两人起身走到一间安静的茶水间。
　　“怎么回事？不是有医疗机器人吗？”萧觅山小心地关上房门，“机械文明的医疗机器人都不行？”
　　“不是……”诺恩揉了揉眉心，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医疗机器人检查不出什么，我才更担心。”
　　萧觅山凝视诺恩半晌，“行，下午我悄悄去借调一个检查室，选几个嘴牢靠的医生。”
　　一族领袖的身体情况是最忌让外族人知道的，诺恩既然已经求到他这里了，说明情况是真的不太好。
　　“这事可不能传出去。”
　　诺恩颔首，“我知道。”
　　“行，你等我消息。”萧觅山拍了拍诺恩的肩，率先走出去。
　　诺恩整个人浸没在阴影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
　　“出门？”苏晏咬着勺子，“去哪儿啊？”
　　“出去随便转转，别老闷在屋里。”诺恩笑得温和。
　　“好吧。”苏晏灵动地转了转眼珠，“这算约会吗？”
　　诺恩收拾碗筷的动作一顿，但下一瞬便恢复了正常，“……算吃饱了出去压马路。”
　　苏晏笑弯了眼睛，“好呀，压马路。”
　　直到看见医院的红色标示，苏晏才明白过来诺恩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诺恩……我没事……”苏晏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但神色仍然不变，“不是有芙蕾吗？来医院做什么呀？”
　　“晏晏，你最近的状态明显不对，让医生看看，全当是让我安心了？”诺恩很坚持。
　　苏晏为难地咬了咬下唇，抬眸定定地看向诺恩，眼波潋滟流转，好不可怜，“可我不喜欢医院……”
　　“乖，听话。”诺恩越发觉得苏晏的态度不对，内心更加焦躁了，但仍然耐着性子哄道：“就看一下，回去给你做小蛋糕吃？”
　　在涉及身体健康这一方面，苏晏向来犟不过诺恩。
　　离检查室越紧，苏晏内心的慌张就多一份。
　　“诺恩……”
　　“晏晏听话。”
　　望着诺恩冷沉的眉眼，苏晏叹了口气，舌根隐隐发苦。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宝子们，消失了一周QAQ
　　妹有想到加强针的后劲这么大，直接给我干到医院去了，明明前两针屁事没有来着【猫猫叹气.JPG】
　　今天出院，马不停蹄码了一章，之后一周更新时间不固定，容我恢复恢复元气【猫猫摊沙发.JPG】


第64章 64
　　无论再怎么磨磨蹭蹭, 该来的还是会来。
　　两个带着口罩的医生极为耐心地等着。
　　他们都是签过保密协议的军医，虽然不知道这次来做检查的究竟是谁，但旁边站着的那个明显是个虫族。
　　说实话, 两名医生的内心十分忐忑，虽说现在是跟虫族联手的状态，但这也不妨碍他们对虫族的恐惧好吗？！
　　苏晏遵照医生的指示躺在检查床上，表情一派视死如归。
　　或许是苏晏满身写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 就连医生也不由得安慰道。
　　“……您放轻松，不疼的。”
　　“谢谢。”苏晏礼貌回应, 脑子里已经开始疯狂转动该怎么平息诺恩和芙蕾的怒火。
　　随着检查项目的推进, 外边盯屏幕的医生眉头也皱起来。
　　诺恩心里咯噔一下，这位医生的眉头皱得很紧，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大约半个小时后。
　　苏晏从检查室里出来，蔫儿了吧唧地走到诺恩的身旁。
　　两人谁也没说话，寂静在空气里蔓延。
　　医生瞅了眼诺恩，又瞅了眼苏晏, 踟躇一瞬还是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这位先生，请问您开始胸痛, 咳血多长时间了？”
　　诺恩拳头骤然紧握起来, 隐约可见小臂上的青筋。
　　“有……一, 半个月了吧？”苏晏垂着头不敢看诺恩的眼睛。
　　医生瞬间跳起来, “半个月？讳疾忌医也不是这么个折腾自己的啊？不行, 得马上住院,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半个月……
　　仿佛整个心脏都被浸泡在沸腾的开水中，发出“吱吱”的声音，疼得痉挛。
　　诺恩抬起头，眼底不知什么时候充满了血丝, 医生和他对视时，恍惚觉得对面是一只被逼到绝路的大型猛兽，眼神压抑又执拗。
　　他每一个字咬得都异常清晰，语调冷静沉肃，“医生，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医生为难地看了一眼苏晏，当着患者的面宣布病情，这……
　　“医生，他的情况怎么样了？”诺恩又重复了一遍，语气略显急促。
　　“……肺纤维化，伴有心律失常，全身多处器官衰竭。”医生顿了顿，“疑似基因崩溃的并发症，但还需进一步检查。”
　　气氛再次沉默下来。
　　苏晏伸手偷偷握上诺恩的指尖，尚且温热的掌心皮肤将诺恩发凉的指尖包裹住，无声地传递着温暖。
　　诺恩没动，任由苏晏把他垂在身旁的指尖捂暖，这项工作此前一直都是诺恩替苏晏捂着，但现在，却颠倒了过来。
　　“不用了，医生。”
　　苏晏笑笑，这个人似乎变得轻快明艳起来，半点看不出沉疴冗疾在身的模样，“我不喜欢住在医院，家里人会照顾我的。”
　　说罢，便不顾医生满脸的不赞同，径直拉着诺恩走出了医院。
　　一出大门，苏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诺恩便挣开他的手，快步走到前面去半蹲下身，“上来。”
　　“诺恩……”
　　“上来。”
　　苏晏抿紧嘴唇，顺从地趴到诺恩的背上。
　　背上的人又瘦了，轻得仿佛一片云，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晏晏……”
　　“诺恩，对不起，我骗了你……”苏晏声音闷闷的，“我只是不想在最后还是用那副病怏怏的模样面对你……至少你以后想起我的时候，也不全是我生病的模样……”
　　诺恩的喉头像是被一团酸涩、苦楚的黏液堵住了，沉甸甸的，生疼。
　　“我没生晏晏的气，诺恩永远不会生晏晏的气。”诺恩叹了口气，像是要把胸中的酸楚与难过都呼出去一样。
　　“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气，明明应该早就发现的……让我的晏晏独自难受了这么久……”
　　“晏晏不生我的气才好。”
　　诺恩侧头，努力笑了笑，“生气吗？晏晏。”
　　苏晏忍不住笑着蹭了蹭诺恩的后颈，“我也永远不会生诺恩的气。”
　　诺恩背着苏晏穿梭在人海之中，路旁的行道树偶尔飘落几片金黄的树叶，晃晃悠悠打着卷落下。
　　诺恩蓦然想起了从前他处在幼年期时，曾浑身是血地藏身在一个山洞里。
　　不远处，两只中等虫族正打得日月无光。
　　他小心地躲在洞里最深处，用马蔸草的汁液把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掩盖起来。
　　两只虫族不知打了多久。
　　渐渐地，外面的动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躲在山洞的诺恩仍然一动也不敢动，哪怕是一只精疲力尽的中等虫族也能一瞬间捏死他。
　　这时，从洞口忽然飞进来一只蝴蝶，翅膀尖上带有一点红色的斑纹，很漂亮。
　　它就停在诺恩的鼻子上，翅膀翕动，细碎的气流掠过诺恩鼻翼上方。
　　好脆弱的生物。
　　诺恩想，似乎只要一个响鼻，就能把它震碎了。
　　可他没有，因为这是在山洞里唯一能陪着他的活物了。
　　……
　　那天，诺恩强制进行了三次空间跃迁，跌落首都星的那一天，他跟苏晏的第一次对视。
　　他想：似乎是在他每一次最狼狈的时候，都会出现一只蝴蝶……
　　诺恩下意识紧了紧背上已经睡着的人，哑声说道：“会好的，晏晏。”
　　“别怕。”
　　连诺恩都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安慰苏晏还是在安慰自己。
　　“殿下！您太任性了！”芙蕾差点被苏晏气得数据紊乱。
　　“我真是把您惯坏了，瞒着我修改自己的身体检测数据，还屏蔽我的信号，您知道这样做会浪费多少治疗时间吗——您看看，这数据，这片子，都是您讳疾忌医的结果！——还笑呢？冲谁笑啊？赶快给我躺下！”
　　苏晏立即收敛了笑容，趁芙蕾不注意，朝诺恩眨巴眨巴眼：快救我！
　　诺恩双手一摊：我也没办法。
　　苏晏双眸瞪大，眉梢微挑：你怎么能见死不救？你还爱不爱我了？
　　诺恩做了个抱抱的动作：爱你，但我还是没办法。
　　苏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诺恩一眼。
　　“又在干嘛？”芙蕾的声音骤然响起，“赶紧躺下，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
　　仿佛被芙蕾捏住了后颈皮，苏晏满脸乖顺温和地躺下身，任由医疗机器人把一管淡蓝色的针剂推进皮肤。
　　“我加大了之前药的计量，等一个小时后挂点滴。”芙蕾扯过被子给苏晏盖上，“不良反应估计比较大，殿下忍一忍。”
　　“昂。”苏晏低落地应了一声。
　　“你，照顾好殿下，要是再出现类似的情况，我们会重新考虑你是不是适合我们殿下了。”芙蕾头一次对诺恩说话这么不客气。
　　诺恩面对芙蕾确实理亏，“不会有下次了。”
　　“惊蛰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殿下想想等会儿怎么跟他解释吧。”
　　想到这里，芙蕾同情地叹了口气，“但愿您寄存在惊蛰那里的一屋子亮晶晶不会被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