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光照在他脸上,却始终打不亮那双被无边阴影盛满的黑瞳。
医生崩溃的扑到地上,把尚且带着体温的断臂捡起来,疯了般往袖口塞去,塞了一遍又一遍,胳膊也掉了一次又一次。
他觉得自己应该叫出来的,应该惨叫大叫尖叫,可是、没有痛感啊,一切发生得那么诡异突然,他根本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人思考的时间越是短暂,就越容易失去理智。
而阮焰抓得也正是这点。
“求求你,把我的手还给我,我不能没有它——我不能失去它!”受到致命打击的医生带着断臂爬到了青年脚下,抓住他的小腿哭得肝肠寸断:“求求你,求求你!!”
在末世,失去一只胳膊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
教授从来不养废物,更加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废物。失去胳膊的自己只会沦为教授手中的实验体,生不如死地被关在牢笼中,直到那人压榨走他最后一点价值……
阮焰皱了皱眉:“我有洁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医生慌乱地松开手,朝地板猛砸自己的脑门,咚咚咚,力道极重,震得瓷砖地面都在颤。
阮焰又松开眉头,看着他道:“我可以治好你的胳膊,但有个前提。”
“只要我能办到。”医生停止了磕头,抬起血乎乎的脸看向他:“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
“嗯。”阮焰微微笑了下,伸手指尖在他额上虚虚一点,绿光闪烁,那紫红的大血包瞬间就消失了。
医生又把自己的断臂伸过来,期待地仰头看他。
阮焰摇头,“先办事。”
医生眼底的光迅速暗下来。
典型的给颗糖再打一棒。
——瓶瓶奶真的不再是书中的原味奶了,他‘变质’了。
元滚乌溜溜的眼珠子动了动,抬爪把下巴上那只手扒出来,慢吞吞咬进了嘴里,用小米粒牙磨着。
“饿了?”阮焰抽出手指,吩咐灵食空间生产熊奶。
这回他毫不避讳地当场取出,将硅胶奶嘴塞进了幼崽嘴里。
元滚满足地抱住奶瓶,咕啾咕啾。
医生是眼睁睁看着他手上凭空变出一瓶奶的,脸色白了白,越发觉得青年深不可测。
难道是空间异能者?
那么刚刚,这人是通过空间错位把他的手臂切断的?再大胆猜测一下,可能同时还具备治愈异能,切开的同时,又施加治愈……
他是第一次看到能这么随心所欲利用空间的异能者。更别提还是少见的双系异能。
教授说过,哪怕再温和的异能,练到顶级,都能成为伤人的利器。
可要达到这种程度,那也得到顶级啊。
现在不过末世一年,连教授都才晋升到四阶,而他竟然已经到顶阶了吗!!!
医生:瞳孔地震!
阮焰将乖乖喝奶的元滚放到了旁边的医疗床上,转身面向他:“我们聊聊?”
医生脸色青白交加,从地上爬起来,点点头:难道自己还有拒绝的权利吗?
阮焰捏了捏手指,缓步靠近他。
医生抖着腿不断后退、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墙,这深不可测的青年也贴近过来,抬起手。
医生身高175,阮焰比他几乎高出大半个头,首先从气势上就赢了,更别说医生又是个贪生怕死的,看到对方手指伸向自己脖子,以为脑袋要搬家,吓得连声音都变调:“我什么都答应你!!”
阮焰却只是拎出了他脖子上的项链,捏住尾端那颗不断闪红光的宝石,稍稍用力就捏成碎粉。
项链是教授制作的,医生当初加入3032城时分到的联络工具,也是唯一能联络到教授的工具。
“我接下来的话,只说一遍。”阮焰撑住墙壁,将瘦弱的医生困在了自己怀里。
啧啧啧,霸道主角X瘦弱医生。
看戏看得欢乐的元滚连瓶瓶奶都放下了,毛绒的两片黑耳朵竖得笔直,眼珠子一瞬不瞬盯着那边胶着的两人。
阮焰低头靠近医生耳侧,小声说着什么。
不过几句低语,却如狂风骤雨,在医生心头掀起了一阵高过一阵的滔天巨浪。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阮焰交代完,扭头朝身后看了眼。
正好撞见小家伙伸长脖子的偷听姿势。
元滚连忙捞回瓶瓶奶,欲盖弥彰地放进嘴里吸着。
阮焰唇边漫开一丝笑意,收手走回去,“滚滚,奶给我。”
“嗯!!”等等!
元滚以为他生气了要收回瓶瓶奶,连忙咕啾咕啾一阵牛吸。
阮焰就站在床前看着,也不抢,等到幼崽喝完了,才伸手过去抓住奶瓶要拿回来。
元滚松开奶嘴,打了个饱嗝。抬起爪爪按住脑壳,随时做好挨打的准备。
为了升级,它也是连脸都不要了。
这次的一瓶奶,直接给升了十级,强健升到【三阶】,金刚爪升到【两阶】,估计越后越难升。
三十级的小奶熊,变得皮糙肉厚,能扛下十顿打。
阮焰却没跟它计较,他拿出了小滴管,从奶嘴上吸了点沾染元滚口水的淡奶液,给了医生:“一天。”
奶瓶则被收进灵食空间销毁了。
元滚把爪子放下,摸着小圆肚,开始根据之前偷听到的只言片语,联系原书剧情。
【教授】,其实就是原书三大神经病攻中排第一个出场的疯狂科学家,沙迪奥。
阮焰后面又提到了另一个人名:【铭铭】
刚刚给出去的奶液也是给铭铭用的,据说他是医生已经丧化的初恋情人。
而医生之所以去投奔教授,也是听其他幸存者说,教授正在研究尸毒疫苗。
虽然目前还没有任何进展,但教授作为在末世前就享誉全球的知名病毒学专家,是全人类的希望之光,医生愿意相信他。
尤其是在接触过教授后,医生更是对这个学识渊博的男人崇拜非常。
至于阮焰要医生去做啥,元滚没听清。
*
医生却听得清清楚楚。
“你所敬仰的神,不过是个智力只有70的学术盗贼。”
“听说过歌舞伎町面谱综合征吗?”
一个美丽又痛苦的罕见病。
医生知道,他当然知道。
只是之前,没有人会把它联想到智多近妖的教授身上。
“以他的智商,根本不可能研究出疫苗,他骗了你,骗了你们所有人。”
*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来说,教授其实是个作恶多端的轻度低智患者。
但教授的异能又是精神控制系,能侵入活人大脑,这就很有意思了。【我剧透了(●A●)】
感谢以下小天使~:
第9章 熊家只是来偷听你们讲话的
为了验证阮焰所给奶液的真实效用。
医生拿着滴管走进电梯,去了最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大厦里有发电机,所以日常的电耗还是能供给的)
办公室是被改装布置过的,四季床,花环小门,温馨壁画,甚至还有钢琴。
隔老远就能听到卡带自动播放的舒缓音乐,其中夹杂着几声暴躁嘶吼。
他的铭铭饿了。医生连忙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办公室玻璃门上贴着深蓝的遮挡条,只能从最下面的透明区域,看到一双被链拷锁住的青黑脚踝。
那双脚暴躁地走来走去,四角床柱被拉扯得发出刺耳摩擦声。
“铭铭。”医生推开玻璃门,对上了一双黄绿色的眼睛。
“吼!!”饥饿的丧尸嗅到人肉香味,遵循本能地往前扑过来,却因受限于链条的长度,只能踏出床头几步远的地方。
哪怕伸长手拼命去够,也无法抓到来人的一片衣角。
它变得越发狂暴起来,不住原地踏步,铁链陷进青腐的脚踝,锋利的如同刀刃,就快要截断细瘦的踝骨。
医生按动了墙上的开关,齿轮转动,链条越缩越短,硬生生将丧尸拖回了床上。
“我知道你饿,再忍忍,就忍一下,食物我是已经准备好了的……”医生走上前,将滴管中的奶液挤进了它嘴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丧尸看。
奶液的作用发挥得非常快。
那腐烂的皮肤迅速脱落,露出里头白嫩的新生皮,连干草般的头发也像是吸饱了营养液,重新变为温暖亮泽的褐色,一双混浊的眼睛,更是如同枯木逢春,慢慢显出清澄的亮光来。
他的铭铭,在恢复人类神智!
医生怔怔地看着,一时间被狂喜击懵了脑子,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好。
“陆飞?”干哑的嗓音响在耳边,成功将青年放空的意识拉了回来。
医生眼眶酸涩不已,他摘下眼镜,用手指摁住眼皮,声音颤抖:“铭铭,你,你记得我?”
“我当然记得。”铭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掀起衣服看了下腰侧:“我还记得我被丧尸咬了,没死吗?”白瘦的腰部上赫然有一个青黑咬痕,像是一块丑陋的大痣,非常影响美观。
“啊,还在呢~”铭铭抬起眼,“谢谢你救我。”他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微笑,露在唇边的牙齿青黑尖利,依然是丧尸形态下的牙口。
医生皱眉,抬手捏住铭铭的下巴,一股腐烂的臭气从那微张开的嘴巴里呼出来。
熏得他立刻扭开了脸。
铭铭看到好友的反应,眼神黯了黯:“我还是丧尸对吗?”
医生转回脸,凑近他道:“以后就不是了,我会帮你的。”
铭铭闭上了眼睛。
医生:……
你这是在为难我胖虎!!!
铭铭把唇微微撅起来。
医生,医生喉结动了动,抬手捏住自己的鼻子,凑过去蜻蜓点水般亲了口,原本是想立刻退开的,哪成想一条舌头闯了进来,纠缠住他的不让走。
唔、唔唔唔!(不、不,尸毒,尸毒!)
医生甩着脑袋,拼命想逃走。
铭铭十分不满足地睁开眼睛,一翻身将他压在床上,低下头吻得更深了些。
*
大厦一楼。
胖男人扶着腰慢吞吞从地上坐起来。
“哟,还活着呢。”侯黑走过去,伸手让他借了把力。
胖男人抓住站起来,扶了扶摔碎一半的眼镜,心有余悸道了声谢。
“算你命大。”侯黑看了眼从手术室出来的阮焰:“要不是老娘带了个厉害的来,恐怕你就要成为铭铭的口粮了。”
胖男人狠狠哆嗦了下:“啥口、口粮?”
“丧尸的人肉餐啊。”小助手走过来插话道:“像你这种懦弱胆小又轻信他人的废物累赘,无外乎那么一个结局。”
他张大嘴,做出一个凶狠地咬的动作。
胖男人抖得更厉害了。
侯黑:“行了,别吓唬他。”
小姑娘在边上好奇问道:“候姐,你怎么知道那帮人可以制衡医生?”
侯黑得意地笑了笑:“看熊识主。”
如今能把熊猫养得这么皮实干净的,除了大佬,还会有谁?
而且就算判断错了,也不会影响到她们姐俩的生命,顶多就是铭铭未来一周的口粮不用发愁了,她们还乐得轻松。
赌与不赌,都是赢,那为什么不拼一把呢?
小助手长吁口气:“赌对了。”
他早就厌倦了医生分派的工作,甚至每每回想起来都会作呕。
可生逢乱世,不做屠夫,便是羔羊,你不屠人,人就屠你!
要是能过得简单快乐些,谁又想沾染满手的血腥?!
小助手吸了吸鼻子,双手合十道:“希望死在我手上的冤魂们,能顺利到达极乐世界,早日安息……别来梦中吓我了……”
侯黑拍拍他肩膀:“都过去了。”
很多时候,活着比死难,而他们拼命活着,仅仅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信念,为了活着本身。
所以、
哪怕前路寻不到一丝希望,也千万别回头去看自己的罪孽。
小姑娘往身后望了眼,倒吸一口凉气:“候姐,她来了她来了!”
“谁来了?”侯黑动了动脚,碰到一个毛绒绒的东西,低头,恍然一笑:“哦,它来了啊~”
元滚吐了吐小舌头:不是,熊家只是来偷听你们讲话的。
坚强弟乖巧地紧贴毛团子立正站好:别看猪猪,猪猪只是一个没有思想的挂件而已。
“你个贱女人,”一根染着豆蔻甲油的食指直直戳上了侯黑的额头:“我家黄毛是不是被你杀了!!!”
侯黑抬手一个擒拿把她反扭到墙上,“是我怎么了,黄毛这种色.鬼毒瘤,活着也是浪费空气残害女人的垃圾,你个女表子还上赶着去倒贴,你贱不贱?离了男人就不能过了是吧?!”
双马尾尖叫道:“我想怎么过你管不着,你把我男人弄死了,就得给我赔偿!!”
侯黑的脸更黑了,她抚了抚脏辫,一脚把双马尾给踹地上去了:“老娘真傻,跟一个莎士比亚没有士的玩意理论什么。”
双马尾趴在地上,捶地蹬脚嚎哭:“老天啊!你开开眼,看看这个可恨歹毒的悍妇,看她是怎么欺负我一个弱小可怜无依无靠的女人!!”
侯黑不屑地反驳道:“老娘也是女人。”
双马尾带泪怒骂:“你那也叫女人,长得跟个黑旋风李逵似的!”
侯黑气得上去扯她头发。
小姑娘帮忙拉架。
现场一片混乱,元滚在边上默默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