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变异应该跟某种鱼类有关，放进水里有助于稳定体征，帮他恢复神志。至于能恢复多少，就不确定了。”
　　他看了眼趴在姜默背上的邹洋，眉头微蹙了蹙，“给我背吧。”
　　“别……”姜默还没说完，就觉得背上一轻，徐衍把人从他背上摘走。“你回家换套衣服。”
　　邹洋被从池塘捞出来，身上一直是湿透的，邹婶、姜默、徐衍轮着背他，每个人背上都湿了一大片。
　　姜默来不及换衣服，走到徐衍前面，“我先去开大门。”
　　海水池塘设在种植区旁边，也是类似种植大棚那样的棚区，每日早晚都有人来清理、喂食。
　　池塘共有三片，一片养殖大鱼，一片养殖用来喂食的小鱼，另一片则养殖扇贝、海螃之类。
　　养殖扇贝的池塘泥涂、石料众多，大鱼池又不安全，徐衍抓起邹洋衣服，把他扔进中间的池塘里。
　　让众人惊讶的是，就在邹洋入水的一瞬间，从他左侧衣兜的位置猛然爆发出无数条黑色丝线，像是在海里飘摇的变异紫菜，又像是某种奇怪的触手。
　　丝线在海水中伸展，翻卷，最后缠绕到邹洋周身，顺着他的腰际钻进皮下。
　　“这是什么？”姜默一愣，条件反射摆好了防御性姿势。
　　徐衍更快一步，侧身挡在他身前。
　　邹婶的眼睛眨了眨，“是……那团海藻。”
　　她解释，“我们取完钱，路过海边，在海边捡到一团从未见过的海藻。邹洋说你之前一直在收集各种植物，可能会对这个感兴趣，就装起来想带给你。”
　　“奇怪……之前明明是装在塑料袋里的。”
　　变异植物。
　　姜默和徐衍一瞬间明白了。
　　两人没敢放松警惕，目光望向池塘里还在翻卷的海藻。
　　海藻越长越大，尾端逐渐变得干枯，但在内层，不断有黑色细丝状的小海藻须重新生长出来。
　　这样几个回合之后，邹洋的呼吸逐渐平稳。
　　这团海藻似乎在阻止他变异。
　　夜色逐渐深沉，斑驳的月亮悬在空中。
　　与前一日相比，它的颜色似乎更显老旧，光芒也暗淡了不少。
　　海水池塘里，一层层枯黄脱落的海藻层层堆在水面上，浮在邹洋周身，他的半个身子都被黑色的海藻缠绕住。
　　他在池塘里已经漂了五个多小时了。这五个小时里，除了最开始是被邹婶扶住，半靠在池塘壁上，其它时间他都是自己在海面上漂浮着，不沉下去，也没有清醒。
　　忽然，他的眸子睁开，深深吸了口气。
　　空气从他的口中吸入，却从他耳后的隐鳃中呼出，在池塘里吹起一个个细小的泡泡。
　　“醒了？”姜默、徐衍和后到的方楠同时将警惕的目光投向他，“邹洋？还有意识吗？”
　　邹洋长着一张娃娃脸，五官虽不算精致，但气质格外乖巧沉静。
　　只是此时的他，沉静之余，多了几丝诡异。
　　他的面部是正常人的皮肤，耳后却生长出两片蹼状软骨，软骨后藏着一对隐鳃。
　　他动一动腰身，一条漂亮的银灰色鱼尾挣破海藻和布料的缠裹，溅起一片水花。
　　邹洋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尾巴，眼中满是惊讶和不可置信。
　　看到他充满人性化的表情，三人才算是放了一半心。
　　“邹洋，你觉醒异能了。和方楠、和魏星河的觉醒差不多，但你稍微特殊一点。你别害怕，你……还能说话吗？”姜默小心道。
　　邹洋点了点头，随后，他轻轻阖上眼睛，“我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一直都有意识。我身体里，多了一种东西。”
　　姜默和徐衍对视一眼。
　　“应该是你捡到的那棵藻类，它和你共生，然后救了你。”姜默松口气，“你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那株藻类到底什么作用也不好确定，总之，先观察两天吧。”
　　“能醒过来已经比什么都好。”
　　邹洋点头。
　　徐衍前世层见过变异成动物形态，还能保持意识的异能者，多少算是有些经验，他跟邹洋说了一些注意事项。
　　之后，几个人才离开，给邹家母子俩单独的相处机会。
　　从海水池塘出来，姜默直接朝农场大门外走去。
　　“姜默。”徐衍叫住他，
　　“干什么？”
　　徐衍顿了顿，只轻轻吐出一句，“小心点。”
　　他的声音清朗，就像末世前圆融皎洁的月光。
　　姜默抬头看看斑驳暗沉的月亮，挥挥手，“放心，走了。”
　　他开车出了农场，直接朝邹婶家里走去。
　　那七口人还在睡梦中，占着别人家房子，也不知他们怎么能睡得那么香。
　　姜默一手拎一个，除了一个最小的孩子，其它人全部丢进门外的水塘。
　　很快，夜空中响起此起彼伏地惊恐尖叫。
　　帮邹洋报了仇，姜默也没耽搁，开车回到农场。
　　西郊本就偏僻，农场的位置又在山区，平时很少有人经过。
　　回来的路上，姜默竟发现农场门外停了三辆小货车。
　　他没客气，直接打开大灯照过去。
　　“是我，是我。”货车上跳下个人，挡着眼睛朝姜默走过来，“姜老板，半夜还在工作啊。”
　　姜默认出对方是曾帮自己搬家的货车司机，把大灯关了，“怎么到这儿来？”
　　“躲难呗。”司机不好意思道，“家被淹了，体育馆那边挤满了人，听说里面还多人还得了怪病，全身溃烂。我不敢去那里，就带着几个朋友来这边搭帐篷。这边不是地势高吗。”
　　姜默盯着他，货车司机虽然很无害的样子，但他帮自己搬过家，也进过农场，多少知道点农场家底。
　　见姜默这个表情，司机立刻慌道，“我们兄弟几个都是老实人，绝对不会惹事！”
　　他生怕姜默不信，跑到货车前打开车厢，“姜老板您看，我们都带着自己家底出来的。您放心，就算以后我们想沾农场的光，也一定靠自己努力去沾光，绝对不占农场的便宜。”
　　司机偏胖，跑起来的时候一颠一颠的，显得有些滑稽。
　　他打开后车厢的时候，车前座位置探出两个头，一个中年妇女，一个懵懂的小姑娘。
　　两个人不约而同朝他这边看过来，眼神里带着诚惶诚恐。


第10章 变异（捉虫）
　　姜默忽觉得心里有些酸胀。
　　有一瞬间，他很想把这一家子带进农场。
　　可他看了眼旁边停着的另外两辆卡车。
　　车玻璃处有人小心翼翼得看着外面，目光警惕又忐忑。
　　农场不是他一个人的私有财产。
　　他能收留一家人，但不能给农场开随意收人的先河。
　　不用想就能知道，末世后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农场这块肥肉。
　　“行了，”他轻咳一声。
　　“别吃被尘埃污染过的食物和水，别吃动物的肉。”他顿了顿，“如果遇到麻烦，可以来农场找我。”
　　“哎！”货车司机激动的回。
　　姜默很不习惯这种被仰望的感觉，他回到车上返回农场。
　　他走后，另外两辆货车上才下来人，“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农场老板？他同意我们留在这了？”
　　货车司机点点头，行动起来，“来来，把帐篷搭起来，水退下去之前我们就在这呆着，这儿地势高，又守着农场里面那么多人，比体育馆可安全多了。”
　　“我们先把这片儿草清理了。”
　　他揪起草叶轻轻一提，坚韧的杂草被连根拔起，草茎软的像是被水泡了好几天。
　　“怎么都枯死了？”
　　他试着去拔其它地方的草，才发现杂草好像被打了除草剂似的，轻轻一碰就倒下。
　　*
　　漆黑的夜晚，有三个人匆匆从体育馆逃出来。
　　“里面太可怕了，他们得的什么病？全身都烂了，不是丧尸病毒吧？”
　　“好像不传染，但离远一点肯定是对的。”另一人点上一根烟，靠着树干深深吸了一口。
　　“吱嘎——吱嘎——”木头摇晃的刺耳声音。
　　抽烟的人猛地站直身体，“这树……”
　　“哗啦啦。”树干倒地，树冠扫向路边的广告牌，干枯的枝叶落了一地。
　　“这棵树也要倒。”另一人推了把身边的悬铃木。
　　“花坛里的植物……都死了？”
　　电视，手机，广播电台，所有的渠道同时向外播放消息。
　　“最新研究表明，腐烂病与昨天降下的外星尘埃有关，所有被外星尘埃污染过的食物，动物，一律不要食用！”
　　“外星尘埃对作物的影响远大于预期，很有可能造成地球上所有植物死亡！”
　　“部分动物变异，请小心变异动物！不要食用变异动物！”
　　“六天后月亮将解体消失，届时会有一场全球范围的大海啸，请联邦居民注意避难！”
　　“月亮消失？怎么可能？这太荒谬了。”
　　“变异动物？怎么还会有这种东西？”
　　花坛里忽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声。
　　从体育馆出来的三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望向花坛深处。
　　那里，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那双眼睛由远及近，仿佛幽灵般飘到近处，飘到路灯的投影下。
　　然后，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黑暗探进光芒里。
　　三人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是只黑猫啊。”
　　“喵呜。”黑猫看了他们一眼，气定神闲地迈着八条腿飘走。
　　……
　　八条腿……
　　三个人不由自主捂住嘴，想要用喊叫宣泄自己的情绪，又怕惊动那只奇特的变异动物。
　　绝望与后怕的情绪疯狂翻涌。
　　只一个晚上，人们就疯狂了。
　　谁都没想到一次盛大的奇观节会落得这样的收尾。
　　他们原本以为就像以前的每一次灾难一样，只要挺过最困难的日子，正常生活总会来临。
　　他们本以为以联邦现在的实力没有应对不了的困境。
　　月亮消失？怎么可能出现月亮消失这种事情？
　　月亮陪伴了地球多长时间啊！
　　土地绝产，动物不能吃，那人类靠吃什么活下去？
　　世界末日了。
　　直到现在，人们在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世界末日真的来了。
　　体育馆，住宅楼，无数人半夜从床上爬起，披件衣服就往超市跑。
　　超市门口排满了长队，去往机场的路堵得水泄不通。
　　S市领主连夜收到通知，披上衣服对外发|函，“开仓，放救济粮。”
　　消息一出，放领救济粮的领主广场便挤满了人。
　　*
　　姜默一觉睡到天亮。
　　醒来就闻到楼下传来的小笼包的香气。
　　姜默先给邹洋打了个内线电话，确认他一切正常，才穿上衣服下楼。
　　“新闻上说至少一年土地都不能产出了。月亮也要没了。”周老太太看起来有些懵.
　　虽然孙子之前给她设想过这种可能性，可当事情真的发生时，她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
　　“你快吃，吃完再出去买点儿东西。说是今天超市里都抢疯了。”周老太太催促。
　　姜默从兜里扔出一把钥匙，“给你，好好拿着。”
　　“什么？”周老太太一愣。
　　姜默头也不抬地往嘴里塞包子，“自己去地下室看看就知道了。”
　　周老太太一脸莫名地去了地下室，回来时满脸笑得开了花，围着姜默一顿夸，“哎哟我大孙子，你怎么这么机智呢？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东西？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羊肉？”
　　姜默被夸奖得格外熨帖，脸上却不表现出来，装模作样的摆摆手，“吃饭呢，别转来转去。”
　　“再说，就算我不囤东西，也有农场呢，总之饿不着你，该吃吃你的。”
　　担心了一晚上的事就这么轻飘飘解决，周老太太心里美开了花，偏偏这种时候又不能跟别人炫耀家里囤了多少东西，憋得她满家乱转。
　　吃完早饭姜默上了楼，昨天搜集的变异植物已经开始结种子了，现在花园里有八株植物，算上前几天没来得及种下的种子，一共32颗。
　　姜默把32颗种子都放在一个培养皿里，想了想不能浪费，又去种子库随机挑了些普通植物的种子，凑够了500颗。
　　之后他倒入育种药剂和杂交药剂。
　　淡紫色的药剂倒入培养皿，在与种子接触之后，冒出一个个细小的气泡。
　　在药剂作用下，种子很快溶解，培养皿中多出一个又一个细小的漩涡。
　　这些漩涡逐渐汇聚，最终，一枚淡褐色蚕豆大小的种子逐渐成型。
　　这就是杂交成功了？
　　姜默等了一会儿，没见到其它变化。他把淡紫色药剂倒掉，捏起那粒种子。
　　手指刚接触到种子，系统提示便弹出。
　　【成功杂交变异浮萍种子，请为种子命名。】
　　姜默随便起了个【变异浮萍A01】输入系统。
　　系统再次提示：
　　【已录入变异浮萍A01】
　　【是否将变异浮萍A01放入花园？】
　　植物进入花园后才能获得属性评价。
　　选是。
　　【变异浮萍A01：它格外大，它总觉得自己不够大。】
　　这是什么描述？
　　系统对植物属性的评价不会空穴来风，姜默脑中灵光一闪，不会是和变异松树的属性杂交了吧？
　　他找了个脸盆接满水，将种子扔进水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