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童所言甚是。”丛霁含着一颗糖桂花浮元子,喂予温祈,又同温祈接吻。
温祈满口生甜,甜意蔓遍全身,笑道:“往日种种无论是苦是甜全数是我珍贵的回忆,陛下不必总是觉得对我不起。”
丛霁信誓旦旦地道:“往后余生朕不会再让梓童受半点委屈,吃半点苦头。”
温祈郑重其事地道:“那我便将自己的往后余生交托于陛下了。”
“朕的往后余生亦交托于梓童了。”丛霁将十指嵌入温祈的指缝,与温祈十指相扣。
用罢糖桂花浮元子后,一人一鲛继续对弈,直到天光破晓都未分出胜负。
温祈已困倦了,哈欠连连,丛霁便将矮几端走了,而后回到床榻之上,并将温祈拥入怀中,道:“睡罢。”
“这是我第二回 与陛下一同守岁,上回守岁,我心下苦涩,一守完岁,便催着陛下去向周太后请安。而这一回,我与陛下对弈一夜。至于明年……”温祈暧/昧地道,“我与陛下抵死缠/绵可好?”
“梓童要如何便如何。”丛霁啄吻着温祈的眼帘道,“睡罢。”
温祈气呼呼地道:“陛下未免过于敷衍了。”
丛霁无奈地道:“如何才算得上不敷衍?”
温祈懒懒地以指腹磨蹭着丛霁的唇瓣:“陛下理当再热情些,再期待些。”
于是,丛霁又道:“朕甚是期待与梓童抵死缠/绵,定会教梓童下不得床榻。”
温祈好奇地问道:“不知陛下会教我下不得床榻几日?”
丛霁答道:“至多三日,再多朕舍不得。”
“我已迫不及待了。”温祈双目灼灼,但他已抵挡不住倦意了,未多久,便于丛霁怀中睡了过去。
丛霁为温祈掖了掖被角,继而扫了眼窗外,料定明日必然大雪封路。
果不其然,一直到正月初六,他们才得以启程。
道阻且长,马车不可疾驰,免得过于颠簸令温祈与孩子们不适,故而,直至正月十七,他们方才回到京城,错过了上元节。
待马车顺利地驶入宫门,温祈稍稍放下心来,幸而京中并未生变。
原本过了宫门,便须得下马车,但丛霁却毫不犹豫地为温祈与孩子们坏了祖宗定下的规矩。
马车行驶至丹泉殿门口,尚未下得马车,丛霁陡然思及一事,遂赶忙让近卫将马车往自己的寝宫驶去。
温祈顿生疑窦:“这丹泉殿内莫不是有什么不可让我瞧见?”
丛霁否认道:“朕已与梓童两情相悦,梓童应当与朕一道居于寝宫。”
“但之前,我皆于这丹泉殿内与陛下同榻共枕的。”温祈坚持道,“陛下若非做贼心虚,为何不让我去丹泉一探究竟,其后,我便随陛下一道去寝宫。”
丛霁拗不过温祈,不得不抱着温祈进了丹泉殿。
——月子尚未做完,他尽量不让温祈双足沾地。
昨年五月十五,他下朝后,将自己锁于丹泉殿,嗜血之欲使得他摧毁了丹泉殿内的物什,于墙面上留下无数抓痕。
他当时的状况无异于失心疯,以致于这丹泉殿无人敢收拾,生恐触怒了他。
御驾亲征前一日,他便坐于一片狼藉中,思念着温祁。
时至今日,这丹泉殿内依旧是一片狼藉。
温祈环顾四周,末了,视线定于丛霁面上,质问道:“这一切是否皆是陛下所为?”
见丛霁默认了,他指着墙面上带血的抓痕道:“陛下不是答应了我不自残么?”
丛霁坦白地道:“昨年五月十五,子时,朕杀了三十六名死囚,早朝之上,朕险些大开杀戒。朕知晓你不喜暴君,遂决定为你做明君。下朝后,将自己锁于丹泉殿内,直到五月十六,方才出去。”
丛霁的语气极是平淡,落入温祈耳中,却使得温祈心若刀割。
他无法想象丛霁当时的苦痛,一时间满心后悔:“我不该离开陛下。”
“朕早已不疼了。”丛霁吻住了温祈发红的眼尾,“朕不会再自残了,朕定会被梓童这颗灵丹妙药所治愈。
“嗯。”温祁微微哽咽着道,“陛下定会被我这颗灵丹妙药所治愈。”
第113章
丛霁将温祈抱上了马车,抵达寝宫后,又将温祈抱下了马车。
丛霰于昨年八月初八登基称帝,又于昨年十二月十九被丛霁废去帝位,足足占据了这寝宫四月又一十一日。
丛霁一早便命人将寝宫的物什全数更换了,此番踏入寝宫,环顾四周,一切已焕然一新。
温祈曾造访过丛霁的寝宫,见雕梁画壁依旧,家具、摆设全然不同,心下了然。
丛霁将温祈放于御榻之上,亲手为温祈褪去了外衫、足履以及足衣,又柔声问道:“梓童,从今日起,你便要与朕一道居于寝宫,你想如何布置?”
按律,皇后须得居于自己的宫殿,不可于皇帝寝宫久居。
温祈满心欢喜,却问道:“陛下不赏赐宫殿予我么?”
“朕不是赏赐丹泉殿予梓童了么?梓童若想回丹泉殿居住,朕便随梓童同去。”丛霁坐于御榻边,伸手将温祈拥入了怀中。
温祈眉眼弯弯地抱怨道:“陛下委实黏人。”
丛霁肃然道:“朕便是这般黏人,梓童休想甩掉朕。”
“我才不想甩掉陛下,被陛下黏着乃是我的福气。”温祈一把抱住了丛霁的手臂。
丛霁于温祈唇瓣上印下一吻:“朕明日便命钦天监择吉日,再命礼部筹备大婚。”
温祈担忧地道:“我乃是鲛人,且是雄鲛,并非凡人女子,更非名门贵女,这桩婚事定会为朝臣所反对。”
“那又如何?”丛霁勾唇笑道,“梓童莫要忘了,朕尚是暴君,谁人胆敢反对,朕便将他们尽数下狱,教他们尝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
温祈清楚丛霁所言乃是玩笑,遂恍然大悟地道:“却原来做暴君还有这等好处。”
“这些年来,朕为了不选秀,将不少重臣下过狱。”丛霁慌忙补充道,“但朕并未对他们施予酷刑,更未要了他们的性命。”
温祈见丛霁犹如惊弓之鸟,申明道:“陛下毋庸害怕被我误会,我已知晓陛下乃是为嗜血之欲所迫,不得已才成了暴君,实质上并非暴君。”
丛霁长舒了一口气,又问道:“梓童可是累了?要歇息么,还是要见渺渺?”
温祈的身体尚且虚弱着,长途跋涉无异于一项折磨,幸而有丛霁长伴于左右,才好受些。
“我累了。”他话锋一转,“但我想见渺渺,还有公主。”
闻言,丛霁扬声命内侍去将渺渺与丛露请来。
半盏茶后,渺渺先至。
渺渺一见到温祈,双目猝然湿润,即刻小心翼翼地扑入了温祈怀中。
温祈未及做出反应,却见渺渺直起身来,愤愤地指责道:“哥哥,你骗了我,昨年八月初一,你承诺我至多一月你与暴……陛下便能凯旋,但今日已是正月十七,你整整迟了五月又一十六日。”
温祈认错道:“对不住,哥哥确实骗了你,哥哥生怕你被战火所波及,才对你撒了谎。”
“罢了。”渺渺大方地道,“看在哥哥安然无恙的份上,哥哥若能将幸月与葭月予我抱,我便原谅哥哥了。”
——她听暴君提过龙凤胎的名字。
丛霁当即命内侍传乳娘觐见,并令她们将龙凤胎抱来。
幸月与葭月皆甚是嗜睡,现下应当还睡着。
片刻后,龙凤胎便被乳娘抱来了。
如他所料,龙凤胎正于乳娘怀中好眠。
这两名乳娘自北地随他们入宫,背井离乡,过几日,待龙凤胎习惯了新的乳娘,他便会将她们送回北地,与家人团聚。
渺渺战战兢兢地从乳娘怀中接过幸月与葭月,而后发问道:“哪个是幸月?哪个是葭月?”
温祈答道:“葭月长得似我,幸月不似我,亦不似陛下。”
待幸月再张开些,应当会变得似丛霁,亦或是似自己罢?
渺渺仔细端详着龙凤胎,霎时间,奶香扑鼻。
以防吵醒了龙凤胎,她压低声音道:“葭月、幸月,我唤作‘渺渺’,乃是你们的姑母,我会当一个好姑母的。”
龙凤胎兀自沉睡着,无一理会她。
她亲了亲龙凤胎,恰是此时,丛露到了。
她得意洋洋地向丛露炫耀道:“露珠儿,我当姑母了,他们便是我的侄儿与侄女。”
丛露方才从崇文馆赶来,听得此言,失笑道:“渺渺,他们亦是我的侄儿与侄女。”
“哼。”渺渺振振有词地道,“我哥哥尚未同你哥哥成婚,故而,他们目前仅是我的侄儿与侄女。”
面对如此蛮不讲理的雌鲛,丛露朝着丛霁问道:“哥哥何时与嫂嫂成婚?”
丛霁迫不及待地道:“待梓童做完月子后,朕便会尽快与梓童成婚。”
温祈见丛露的容貌果然如丛霁所言,已恢复了,心道:再过些时日,应当让陛下为公主择婿了。
丛露为哥哥与嫂嫂感到开心:“我早知哥哥与嫂嫂两情相悦,未料想,哥哥与嫂嫂皆甚是迟钝。”
温祈叹息着道:“我与陛下都未料到自己竟是断袖。”
“断袖又如何?知心人难得。”丛露瞧了眼渺渺,顿觉心虚。
她口中虽然如是说,但她尚未做好公开的准备。
温祈并未觉察到丛露的异常,后悔地道:“我与陛下失去了过多的光阴。”
“朕与梓童尚有漫长的光阴可携手共度。”丛霁言罢,突地思及自己的寿命仅仅温祈的十分之一,怅然骤生。
他曾下定决心要于垂暮前,与温祈和离,让温祈择一鲛人,共度余生。
眼下他不愿思及此事,遂强行命令自己将此事暂时忘记。
温祈忽觉丛霁的身体稍稍僵硬了,惴惴不安地道:“陛下是否有恙?”
丛霁故作茫然地道:“梓童何出此言?”
难不成是我的错觉?
温祈笑了笑:“陛下无恙便好。”
一旁的丛露正端量着龙凤胎,龙凤胎乃是鲛人模样,生着耳鳍,发丝靛蓝,肤色白皙,极是可爱。
她好奇地抬指蹭了蹭其中一名婴孩的耳鳍,这耳鳍柔软万分,她急急地收回了手,唯恐将这耳鳍弄伤了。
“这是幸月。”渺渺于丛露耳侧道,“我右臂中的女婴则是葭月。”
“幸月,葭月,再过一阵子,我便是你们的姑母了。”丛露无奈地道,“若非你们的渺渺姑母太过小气,我早就是你们的姑母了。”
渺渺抗议道:“我才不小气,你不是答应我不与我抢么?”
丛露抿唇笑道:“我改主意了,我也要一手抱一个。”
“才不要。”渺渺背过身去,“我尚未抱够。”
“你果然小气得很。”丛露伸手去抢,渺渺赶紧躲开了。
一人一鲛幼稚的举动闹醒了幸月与葭月,使得他们齐齐地哭了起来。
这一哭,俩人俩鲛哄了许久方才将他们哄好。
丛露如愿抱到了香香软软的龙凤胎,然而,未多久,龙凤胎又齐齐地哭了起来。
温祈提醒道:“公主,他们怕是饿了,将他们交予乳娘罢。”
丛露只得依依不舍地将龙凤胎交予乳娘。
渺渺眼巴巴地望着被抱走的龙凤胎,直到丁点儿都看不见了,又行至温祈榻前,蹙眉道:“哥哥,剖腹很疼罢?”
“嗯,很疼。”温祈心知定是丛霁将自己剖腹之事告知于渺渺的,他握紧了丛霁的右手,才道,“但我极为满足,我怀上了陛下的骨肉,并顺利地将他们带到了这人世间。”
哥哥身为雄鲛,原不该承受怀孕、生产之苦。
渺渺瞥了眼一人一鲛交握的手,瞪着丛霁道:“陛下而今已痊愈了罢?”
丛霁颔首道:“朕确已痊愈了。”
渺渺自信满满地道:“我从来不趁人之危,陛下既已痊愈了,我终于能好生教训陛下了。”
“你且出招罢。”丛霁并不起身,仍是握着温祈的左手。
渺渺顿觉自己被丛霁羞辱了,誓要给予丛霁惨痛的教训,又因生恐伤着温祈,而不敢下重手。
是以,她的第一招被丛霁轻松地化解了。
温祈料定渺渺绝非丛霁的对手,伤不了丛霁,且丛霁素有分寸,不会伤了渺渺,遂并不出言阻止。
一旁的丛露曾听渺渺提及过要教训丛霁,知晓丛霁定会手下留情,亦不阻止。
渺渺的第二招又被丛霁轻松地化解了。
她不满地道:“我是由于哥哥的缘故,才让着陛下的,陛下且随我出来,与我单打独斗。”
言下之意,她的招式之所以被丛霁轻松化解,乃是因为丛霁以多欺少。
丛霁不得不松开了温祈的手,而后啄吻着温祈的额头道:“梓童,朕去去便回来。”
他随渺渺去了寝宫前的空地,淡然地道:“出手罢,无需保留实力。”
渺渺被丛霁一激,身形乍然一动,如若鬼魅般,逼至丛霁面前。
她原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岂料,下一息,她竟已被丛霁的食指点住了心口。
她双目圆睁地盯着自己的心口,难以置信,她从未体验过这般毫无反抗之力的惨败。
只消食指一用力,丛霁便能取她的性命。
“是我输了。”她不情不愿地认了输,决意好好练功,终有一日,定要胜过丛霁。
丛露连渺渺的招式都未看清,渺渺与丛霁居然已分出输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