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口含住了温祈的唇瓣,急切地吸吮着。
温祈一身肌肤通红,与靛蓝色的发丝、眸子相互映衬,使得其艳丽无匹。
须臾,温祈惊觉自己的异样,登时不知所措。
然而,不知所措仅仅持续了几息,紧接着,他便松开丛霁的双手,继而捉了丛霁的手腕子,强行覆了上去。
十五的月光仿若化作了一坛烈酒,不过是倾洒于他身上,便教他酩酊大醉。
丛霁会意,生怕自己弄疼了温祈,遂拼命地克制着嗜血之欲。
可惜,他下手不知轻重,仍是不慎让温祈红了双目。
温祈浑身瑟瑟,含着哭腔道:“陛下,陛下……疼……”
“对不住。”丛霁亲吻着温祈的额角道,“全数是朕的过错。”
少顷,温祈竟是挣扎起来,哀求道:“陛下,放开我……”
“对不住。”丛霁垂下双目,委顿之物入目,歉意更甚。
嗜血之欲教他把控不了力道,他脑中旋即灵光一现,遂低下首去。
温祈霎时止住了挣扎,双目模模糊糊地映入了丛霁现下的模样。
他下意识地认为自己所见定是幻象,可这幻象未免太过真实了罢?
陌生的感受冲击着他的神志,逼得他本能地阖上了双目,与此同时,他竟想看得更仔细些。
丛霁有着一双薄唇,该当是凉薄之人,却灼热得几乎要将他烫伤。
“陛下……”他终是睁开双目,定睛向丛霁望去。
丛霁的神情很是严肃,分明是自降身份之事,却好似正在处理关乎于国本的大事。
刹那间,他神魂尽失,许久才缓过气来。
然后,他抬指勾画着丛霁的唇瓣,继而摩挲着丛霁鼓起的双颊道:“陛下……陛……陛下……你为何……为何要这般做?”
他全然无法理解丛霁的行为,丛霁贵为天子,断不该做这等肮脏之事。
丛霁含含糊糊地答道:“朕想要这般做,便这般做了。莫怕,朕不会伤你。”
温祁并未感到害怕,适才的痛楚亦已被丛霁安抚妥当了,他的嗓子因被欲念浸透之故而微微沙哑着:“我不怕,我知晓陛下定不会伤我。”
丛霁顿了顿,柔声问道:“你想要朕如何做?”
“陛下想要如何做便如何做。”只消对象是丛霁,不管被如何对待,温祁都能欣然接受。
“对不住。”因是十五之故,丛霁控制不住自己,但温祁大抵不愿被他这般对待罢?不然,为何要吐出无异于自暴自弃的答复。
左右天牢内尚有十余死囚,全数杀了又何妨?
思及此,他蓦地坐起身来,凝视着衣不蔽体的温祁,为温祈盖上锦被,片晌,拢了拢自己的衣衫,转身便走。
温祁猝不及防,急欲追上丛霁,却因双足无力而不得。
“陛下……”他难过得厉害,“陛下可是要去临幸妃嫔了?”
丛霁摇首道:“朕不去临幸妃嫔。”朕要去当刽子手。
温祁战战兢兢地问道:“陛下既不去临幸妃嫔,为何要走?”
“朕……”丛霁原本常以暴君自嘲,杀人于暴君而言,仅是寻常之事,可眼下,面对温祁的疑问,他却不由语塞。
温祁曾劝诫过他要做明君,自然不喜他去杀人。
见丛霁执意要走,温祁拼命驱使着双足下了床榻,然而,左足尚未踩稳,身体已坠落于地。
他起不得身,索性向着丛霁爬了过去。
丛霁听得一声巨响,回过首去,见状,目眦欲裂,慌忙飞身将温祁扶了起来。
温祁揪住了丛霁的衣衫,泫然欲泣:“陛下,别丢下我。”
“朕从未想过要丢下你。”丛霁揉着温祈的发丝,继而拥着温祈,上了床榻,躺下身去,“睡罢。”
温祈紧张地道:“陛下不走了么?”
丛霁颔首,承诺道:“朕陪着你。”
温祈埋首于丛霁怀中,与此同时,尽量让自己的下/身远离丛霁。
他已意识到了自己心悦于丛霁,心悦自会催生绮念。
不久前,他与丛霁接吻了,他还抓着丛霁的手,强迫丛霁用手帮他,丛霁却是……
绮念迟迟不散,身体自然无法安定下来。
良久后,他见丛霁阖上了双目,即刻背过身去。
他咬紧牙关,抿紧唇瓣,生恐泄露分毫。
丛霁便在他身后,虽非当着丛霁的面,实质上并无区别。
这个认知致使他如堕冰窖,陷入自我厌弃。
由于嗜血之欲尚在体内作祟,丛霁难以成眠,仅是阖上了双目而已。
他闻得温祈的动静,心下了然。
他迟疑不定,片刻后,终是启唇道:“由朕来罢。”
温祈怔了一怔,但是并不意外,他之所为实乃掩耳盗铃,被丛霁觉察理所应当,或许他心底是想被丛霁觉察的。
“嗯。”他不再试图与自己作对,遂转过身去。
丛霁努力地控制着指尖的力道,却见温祈眉间尽蹙。
于是,他复又低下首去,喉咙再度受到了刺激。
不过他习惯于疼痛,这般的刺激尚在他能忍受的范围内。
温祈以手遮面,少时,呜咽起来,小腹一阵抽搐。
灭顶的滋味教他维持不住人形,竟是变回了鲛人模样。
丛霁取了张锦帕,吐于锦帕之上,漱过口,方才回到床榻。
他抚摸着温祈颤抖的鲛尾,关心道:“你可还好?”
“我……”温祈双目低垂,姿态楚楚,所言却极是大胆,“陛下是否要温祈礼尚往来?”
“不必了。”丛霁矢口拒绝,那般的行为定然会令温祈难受。
温祈唯恐自己做得不好,伤了丛霁,闻言,他霎时松了口气,却又倍感失落。
“陛下,陛下,陛下……”他唤着丛霁,后又问道,“我用手为陛下礼尚往来可好?”
丛霁观察着温祈的神情,确定温祈并无一丝勉强,才回道:“好罢。”
温祈深深地吐息了一番,方才覆下手去。
他曾为丛霁礼尚往来过一回,但而今与当时截然不同。
他仔细地感受着,脑中却不知羞耻地浮现出了自己与丛霁颠鸾倒凤的场景。
丛霁并非断袖,应当不会愿意与自己颠鸾倒凤。
他顿感苦涩,低首寻到丛霁的唇瓣,吻了上去。
若是灭了灯火,失了星月,于昏晦不明之中,丛霁是否能勉为其难将他当作女子?
双手一被打湿,丛霁立即为他将双手擦干净了。
他望着丛霁,继而扑入了丛霁怀中。
“寐善。”丛霁强令自己入睡却不得,足足一个时辰后,他依然神志清明,嗜血之欲流窜着,使得他急欲杀人。
他打量着温祈,一时间无法确定温祈是否当真已睡熟了。
又忍耐了一炷香的功夫,他才松开温祈,蹑手蹑脚地出了丹泉殿,直抵天牢。
天牢内恶臭难当,死囚皆是分开关押的,他进得一死囚的牢房,利落地将右手五指插入了死囚心口。
血液的温热以及气味压制住了嗜血之欲,他一面慢条斯理地用锦帕擦拭着鲜血淋漓的右手,一面转过身去,欲要回丹泉殿。
他将右手擦拭干净后,一抬眼,赫然瞧见温祈立于牢房外头。
适才他杀人的情状与他满手血腥的模样想必已尽数入了温祈的双目。
温祈一言不发,教他不知所措,他与温祈间的气氛沉闷得犹如置身于不透风的密室。
温祈清楚丛霁乃是暴君,可这与亲眼目睹丛霁杀人乃是两回事。
手沾鲜血的丛霁断无一丝温柔,似极了话本中无恶不作,以凡人为食的怪物。
他原不该心悦于丛霁,甚是愧对为国为民的先祖,可惜,情难自已。
第58章
丛霁佯作冷静地道:“你该当知晓,朕乃是暴君,不过杀了区区一名死囚而已,并非大事。”
“死囚?”温祈吐出一口浊气,发问道,“他犯了何事?”
丛霁答道:“他曾是一教书先生,有些才学,却是人面兽心之徒,见邻人的妻女颇有姿色,趁邻人从军之际,杀了邻人的老父,进而霸占了邻人的妻女,甚至还逼那对可怜的母女卖春,致使母女二人成了村中人尽可夫的娼妓。”
“原来如此,他死不足惜,杀便杀了。“温祈行至丛霁面前,牵了丛霁的右手,“陛下,更深露重,随我回去歇息罢。”
丛霁猛地甩开了温祈的左手,自己这右手适才杀了人,不该被温祈牵着。
温祈瞧着自己空空荡荡的左手,怯生生地道:“我何处惹陛下不悦了?”
丛霁摇首道:“你并未惹朕不悦,你是否亲眼目睹朕用这右手取了死囚的性命?”
不久前,温祈被丛霁所惊醒,他见丛霁下了床榻,出了丹泉殿,出于好奇,并未阻止丛霁,而是变出双足,披了衣衫,尾随丛霁。
天牢外设有守卫,他费了一番功夫,方才进得天牢。
一时间,他并不知晓丛霁究竟身在何处,当他寻到丛霁,竟是见到丛霁将右手五指从一囚犯心口收了回来。
从破口流淌出来的血液滴坠于地,为原就呈暗红色的地面添了些染料。
丛霁的手指骨节分明,每一段指节俱是满覆鲜血,指甲里头似乎还嵌着些微皮肉。
牢房内并无任何照明之物,牢房外的烛火仅仅将丛霁照亮了少许,丛霁大半的面孔依然隐藏于黑暗之中。
他看不清丛霁的神情,惟有丛霁上扬的唇角格外扎眼。
他顿时感到恐惧,不过须臾恐惧便消失无踪了,丛霁终究是他所心悦之人,且丛霁待他很是温柔,从不伤他,绝非作假。
是以,即便丛霁杀了人,他都未曾想过要逃离丛霁。
他收起思绪,坦诚地答道:“我的确亲眼目睹陛下用这右手取了死囚的性命。”
丛霁倏然偏过首去,不敢再看温祈,免得温祁被他的视线所玷污。
温祈纯洁无垢,而他一身罪孽。
他早已被迫接受自己乃是暴君的事实,但每每与温祈待在一处,他总会忘却自己的身份。
如今被温祈亲眼目睹他杀人的模样,教他实在无颜再面对温祈。
温祈目中该当只有皎皎明月,皑皑白雪,断不该有他这个暴君。
他后退一步,低声道:“温祈,朕明日送你出宫。”
温祈不由怔住了,将近一个时辰前,他与丛霁互相为对方礼尚往来了,他甚至生出了宁愿被当作女子,亦要与丛霁颠鸾倒凤的念头。
半个时辰前,他与丛霁相拥而眠。
现下,不知是谁人偷天换日,致使他遗失了一段漫长的岁月,不然,丛霁为何会变得如此之快?
他望住了丛霁,矢口拒绝:“我不愿出宫。”
丛霁承诺道:“朕向你保证无论是吃穿用度,亦或是居住之所,必定与宫中一般规格。”
温祈上前一步:“这些无关紧要。”
丛霁后退一步:“何事紧要?”
温祈又上前一步:“陛下很是紧要。”
丛霁又后退一步:“朕乃是暴君,并不紧要。”
温祈步步紧逼,直到丛霁退无可退,才道:“陛下纵是暴君,于我而言,亦很是紧要。”
一阵愧疚应声疯长,他的先祖身先士卒,马革裹尸,他的母亲殷殷教诲,要他长成顶天立地的君子,纵然不良于行,心志却不可输于其他男子,可他非但无法拔除自己对于丛霁的爱慕,连远离丛霁都做不到,一思及自己将与丛霁隔着九阙,他便觉得痛苦难当。
于丛霁而言,温祈软弱无力,他大可强行将温祈送出宫去,但事实上,他竟连推开已贴上身来的温祈都做不到。
与此同时,方才压下的嗜血之欲却偏偏涌上心头,教他再度领会到自己是何等的杀人如麻。
他感知到自己太阳穴上的筋脉正突突地跳动着,与蠢蠢欲动,急欲杀人的右手应和着。
他与温祈接吻了,吻了良久,多是深吻,他甚至用唇齿为温祈礼尚往来了,除此之外,他还杀了一名死囚,且他现下正与温祈紧贴着,今日并非嗜血之欲发作得最为厉害的七月十五,原本这些叠加在一处理当足够他压制住九月十五的嗜血之欲了。
显然,温祈的效用正在慢慢地减弱,他的理智正在被慢慢地侵蚀。
许有一日,他会失手杀了温祈。
他因为自己的假设而打了个寒颤,继而正色道:“温祈,朕明日送你出宫。”
温祈闻言,仰首吻去,却被丛霁躲过了。
他苦笑道:“君无戏言,陛下分明应允过我只要我与陛下独处,我便可亲吻陛下。”
丛霁推脱道:“此一时彼一时。”
“陛下食言了。”温祈不知自己该当上前一步,强吻丛霁,亦或者该当后退一步,为自己留些颜面。
踟蹰间,他的身体先于意志行动了。
以免丛霁推开他,他死死地圈住了丛霁的腰身;以免丛霁躲开他的亲吻,他抬手掐住了丛霁的下颌。
紧接着,他踮起足尖,毫不犹豫地吻上了丛霁的唇瓣。
罢了,及时行乐罢,想先祖作什么?想母亲作什么?左右先祖与母亲皆已不在了,制止不了他,亦训诫不了他。
他舔舐着丛霁的唇瓣,见丛霁不作回应,又苦恼又委屈。
他思忖一番,索性用力地掰开了丛霁的下颌,进而缠上了丛霁的舌尖。
然而,丛霁依旧不作回应,犹如一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