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息之后,敖凛心里有了数,对林故说:“去把2月22号的外籍妖怪报道单拿来。”
自从妖界大使馆成立后,所有入境诸夏的外籍妖怪都要依照规定前来报道。此举的目的不仅在于防止妖怪通过附身冒名顶替,还因为需要采集每个妖怪的“刻印”。
“刻印”相当于人界的指纹。
只不过人类现在都通过科技手段扫描指纹,妖界这边为求保险,仍然采用手动沾取朱砂摁指纹,并输入一缕自己的魔力留作印记的办法。
每一枚刻印都是独一无二的,有经验的大妖很好分辨。
敖凛翻开报道册,停留在其中一页,指尖悠悠点了点那张照片:“是这只吗?”
棕色头发高鼻梁,长相英俊脸有雀斑。
“是……是这个人!”照片的特征和徐大宽了解到的基本符合,他拍着大腿愤慨道:“就是这个洋鬼子,把我们区一个女孩抓走了!”
事情要从今早说起。
一大早,徐大宽照例在辖区内的小区进行普查登记。
这一块虽然有滨南城CBD,但紧挨着就是一片老街,那些老破小的房子很多都杯划成小隔间,租给附近的上班族。
徐大宽敲响幸福小区某栋602号的门,发现一套房子里居然住了6个女孩。
他一边感叹普通人类的日子也不好过,一边得知:其中一个女孩已经三天没回来了。要不是女孩的单位今天打电话过来问,她们还以为她回老家去了。
室友A十分担忧:“我们要不要赶紧报警?”
室友B偷偷翻了个白眼:“咱们还是别多管闲事,她那种假名媛,说不定是跟富二代出去浪了。”
室友A生气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心悦,上个月你没钱吃饭,还不是她买泡面请你?”
室友B被戳了肺管子,气得摔门进屋:“哼,脏钱买的东西我吃了都想吐!”
徐大宽觉得“心悦”这名字有点耳熟,像是经常来他们社区参加志愿活动的一个姑娘,就问室友A:“这个胡心悦,你有她照片吗?”
室友A翻出朋友圈给他看。
胡心悦朋友圈有不少照片,每一套九宫格都精致又好看。旋转餐厅夜景,高级酒店露台,鲜花,美酒,不经意露出的奢侈品手袋,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租住在900块一个月小破格子间的贫穷女孩。
也不怪另一个室友要骂她虚荣。
但徐大宽确确实实认出她是热心公益的胡心悦。
室友A平时和胡心悦关系比较好,弱弱帮她辩解:“她人很好,以前不这样的……是从半年前开始,陆续交了几个外国男朋友才变成这样……她和男朋友出去几天不回来以前也有过,所以我们一开始都没当回事……”
徐大宽知道,这种租住在外,人际关系比较复杂的女生很容易被当成犯罪实施的对象。
“你有她房间备用钥匙吗?”
报警之前,徐大宽想确认一眼。
“有有。她之前回老家的时候会让我开锁帮她浇花。”
室友A打开门锁。看清屋子状况的一刹那,两个人都大吃一惊。
里面乱作一团,衣服鞋子被子全都堆散在地上,明显有抵抗挣扎过的痕迹。
徐大宽头皮一紧,这屋子里一股浓浓的妖气,堪比宠物店的冲臭味,让他这种小土地仙头脑一晕差点招架不住。
他趁室友小姑娘不注意,抓起门边桌上一只冒着新鲜妖气的戒指塞进口袋,嘱咐她明天再报警。
走出小区,徐大宽愤怒不已。
可恨!这些外来妖怪越来越无法无天,竟敢在他土地公的头上动土。犯我诸夏公民者,虽强必诛!
他当下要打电话摇人,却得知特管部出勤捉外国妖需要打申请。
远水救不了近火。徐大宽捧着手中鲜艳的锦旗,怀着希冀冲向区寰大使馆。
敖凛听到这里,蹙起眉头:“这么说,胡心悦的新男友是狼人埃尔德。但如果她爱慕虚荣,为什么要找个乡下妖怪?而且这人还是拿了村里助学金过来的,她难道热衷扶贫吗?”
登记表上赫然写着:[前来学习夏国先进的家畜产后护理知识,回乡后造福村民]
徐大宽:“……”
他提出:“或许这个艾尔德是伪装成富豪猎/艳呢?”
西方狼人长期生活在社会边缘,生性狡诈,善于伪装,在中世纪时就发生过多起狼人伪装成牧羊人拖走寡妇和幼/女的恶劣事件。因此在之后的教廷猎魔运动中,也杀死了不少穷凶极恶的狼人,使得狼人的数量急剧减少。
来诸夏的这只狼人提交了三代无犯罪证明,经过审核,确实家世清白。
但也不能排除他原型毕露,企图制造一起极其恶劣的绑票事件。
敖凛也觉得事有蹊跷,当即说:“我跟你走一趟,先去他学校问问。”
徐大宽连声感激,毕竟这不算敖凛分内的事。
走之前,敖凛在厨房门口龙龙探头:“阿桃,我回来再吃饭。”
应桃还系着超市买酱油送的奶黄点点围裙,叫住龙:“等一下。”
他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养乐多,又打开柜子找出龙爱吃的红提巧克力饼干,规规整整放进外带小包里,塞给敖凛:“都快到饭点了,路上饿你就先吃两口垫着。”
敖凛乐于助人,他很支持。但养龙大业,一日不可懈怠。
愣愣看着手里小葵花图案的外带包,敖凛一下子有梦回幼儿园的感觉。他是去打坏妖怪,不是去春游啊……
敖凛忍不住说:“应桃,你好贤惠啊。”
应桃轻描淡写:“只是爱好罢了。”
专业养殖水产,爱好吃掉小龙。
敖凛忽然盯住他敞开的领口,揶揄着问:“你脖子上怎么那么大个红印,出去鬼混了?谁咬的,真热情。”
应桃保持微笑:“小树叉子啃的。”
敖凛:“?”
这年头,连树杈也能成精了?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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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凛:这只小妖怪为什么这么贤惠?
应桃:不是贤惠,是爹咪
敖凛:就要男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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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 凡尔赛龙 蛋挞,龙全都要
——滨南农业大学。
敖凛给宿管用了点混淆术,和徐大宽进到埃尔德的留学生单人间。
正对床的墙上挂着标语:【拼搏600天!我要拿到夏国永久居留!】
敖凛觉得新奇:“小伙子志向还挺远大。”
徐大宽不以为然:“哼,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妖。”
很快,他们就在床头找到了一只手机,还没设密码。
敖凛打开翻看一下聊天记录,从眉头紧锁,慢慢变成别有兴味。
最早一条,胡心悦发的是:[真情求缘,重金求子。本人因丈夫不育,眼看千万家产无人继承,特寻找品性端正男子共孕,相处满意后予以50万重酬。小帅哥,看你小红书健身照挺合眼缘的,有兴趣吗?]
徐大宽看不懂,但大为震撼:“啊这……”
因为接下来是——
埃尔德:[请问我不要钱,能不能帮我申个夏国户口?]
胡心悦:[这都不是事,你先过来。]
埃尔德:[那个……姐姐,物种要求可不可以放宽一点?]
胡心悦:[不是问题。顺便有新鲜照片吗?要露腹肌的,我先验验货。]
这下,案件的性质彻底变了。
从女青年疑似被绑,变成了诈骗清纯少妖。
你说他傻吧,他不贪钱贪户口。你说他不傻吧,这都2028年了,他连重金求子都信。
敖凛感叹:“看来咱们妖界的防诈宣传app要做起来了。”
之后,他们又去了一趟胡心悦的合租房。
正如徐大宽所说,里面乱七八糟一片,再撒点血都能当凶案现场。地上散落着几个崭新的名牌包,敖凛查看后迅速得出结论:“这些都是高仿货。”
徐大宽很是吃惊:“您的慧眼通还能鉴定奢侈品?”
敖凛奇怪地瞧他一眼:“当然不能。这里面有好评返现5元的卡片。”
徐大宽:“……原来如此。”
“诶?”敖凛眼尖从衣服堆下抓出个重物,绿光寒寒触之生冷,竟是一把由铜钱编成的剑。
徐大宽仙术拉胯,但活得久了在民间习俗上算个百事通,一眼就看出这是道家降妖伏鬼用的金钱剑。
这种剑必须用传世的老钱,经过历朝历代无数人抚摸,吸足世间人元阳气才能以阳克阴,是非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祭出的法器。
难道这胡心悦还是个道派传人……?
敖凛掂了掂,断言:“工艺品,上周的,值50块钱。”
徐大宽默默闭嘴。
敖凛神情玩味:“不过握过这把剑的人,应该有点根骨。”
剑上有一点残存的灵气,虽然微弱但十分纯净。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敖凛决定从这道灵气入手。他扫去桌子上的杂物,就地取材用白纸和红笔画出一枚搜寻令咒。
白纸抖索两下,又躺了回去。
“嗯?”好像没起效,他太久没画,忘记了细节。
敖凛打开微信,开始寻找场外援助:[令咒.jpg。应桃,你看我这画的对吗?]
应桃都能看得出极其复杂的传送阵有什么漏洞,对这种小搜寻咒应该手到擒来。
手机嗡嗡一响,几乎秒回:[你的笔迹首末没有相连,按这样画。]
应桃:[照片.jpg]
敖凛点开放大一看,顿时笑了,应桃是沾了水在案板上画给他看的。
敖凛就问他:[你怎么还在厨房?]
应桃:[在做蛋挞。用你上次超市买的蛋挞皮。你要什么口味,蓝莓草莓还是巧克力?]
成年龙不做选择,当然是全都要!
敖凛快乐地回:[我都想吃。]
应桃:[都给你留着。]
之后,敖凛对照应桃的图重新画了一张。这一次,刚把金钱剑靠近纸张,符文就如潮水退却般隐去,重新现出两行闪着金芒的字:小梁村,五行路12号。
小梁村就在城郊,他们决定打车前往。
出租车上,敖凛饿了,拿出饼干和酸奶开始吃。徐大宽眼巴巴地看着,他也好饿。
不过他总感觉那个小葵花外带包,散发着一股仙气?
徐大宽小心打探着:“龙君,您这个仙包……是传说中的龙宫珍宝吗?”
“不是啊。”敖凛莫名其妙,把包转过来,给他看背面的广告:“超市买雪糕送的。”
徐大宽:“……我能观赏一眼吗?”
敖凛大方递给他。
徐大宽翻开小包,发现里面实际暗藏玄机,贴了一层似布非布的鎏银羽织,那上面的暗纹竟然是西王母宴会图。
西王母赏赐给天界功臣的寒魄羽衣,就被随便拆开缝在超市赠品里,充当保鲜冰袋??
……这已经不是暴殄天物了,是富得流金山。
敖凛瞥见他的表情,奇怪道:“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徐大宽内心狂汗:……龙君,太凡尔赛了。
与此同时,妖界大使馆的厨房里——
应桃放下烤箱说明书,转眸瞥了眼正在充电的手机。
屏幕上,代表敖凛的小红点正在地图中快速移动。
应桃勾起唇角。
人类的科技,还挺好用。
…………
循着地址来到小梁村,徐大宽变出根牙签,三两下就戳开锁窍,手法之熟练让敖凛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徐大宽不好意思地说:“嘿嘿,考编之前打过一阵零工。”
可他往里走了两步,立马变了脸色:“好浓的妖气,在后院!”
这种城郊的房子地价便宜,一般都会租给小型作坊或家庭养殖户。这户也不例外,后院大部分空间都盖了小平房,里面做成一格一格的水泥栅栏,用来养牛养羊都方便。
徐大宽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栅栏里关的全是各色洋妖怪,去动物园看没这么全乎,细数一下,竟然有三十多只。
好家伙,胡心悦真是艺高人胆大!
敖凛走到栅栏前,拽掉上面一张定身符纸,一只绿毛龟壳妖哭得撕心裂肺,“哇——求求救我们出去,那个女人是恶魔啊。装富婆把我们骗到这里囚禁,一分钱不给,伙食还越来越差了呜呜——”
徐大宽也拽了几张符纸,研究了下:“这符箓,看起来倒像是失传的道家净明派手笔。”
敖凛抬声问:“她人呢?”
妖怪们抖了抖,指着紧挨着的楼房:“她在里面!你们快去看看吧,那边每天都嗷嗷叫,我们怀疑那个狼人都快被她折磨死了!”
敖凛随手操了把铁锨,气势汹汹往里进。
身为诸夏妖界大使,遇见这种事必须依法维护外籍妖怪的基本权益。
上到二楼,他们果然听到惨叫声,可是仔细一品,总感觉那颤颤上扬的音尾有点不对劲?
就……感觉好像在暗爽?
“啊!啊!姐姐不要打了,打痛了……把你的手打痛了怎么办!”
“给老娘闭嘴啊!死变态!”
敖凛&徐大宽:“…………”
敖凛默默放下了铁锨。徐大宽扭头想走。
失踪女青年胡心悦突然从三楼看下来,手里还握着桃木剑,厉声问:“你们是谁?来干什么的!”
徐大宽板起脸:“胡心悦,我是街道办的徐主任。你违法囚禁外籍人士,还不快快下来自首!”
胡心悦看到熟人,气势一下子弱了,强撑着辩白:“什么囚禁,我这明明是替天行道。”
在徐大宽的严肃劝解下,胡心悦交代了事实。
原来,她真的和道家净明派有关系。
不过胡心悦不是正儿八经的传人,只是净明派一位老道捡来的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