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明梵莫名的想要跟这位曾经的同僚说说话，聊聊天。
他们俩不算什么挚友关系，只是认识，而且万盼南还有些烦人，他的脑子里似乎只有“超越明梵”这一个目标，只要遇到明梵就必定约架，一次都没赢过，但越挫越勇。
明梵会这么了解第二联合军也是因为在这个基地建成之后，万盼南带他来参观过，炫耀自己第二联合军的装备。
明梵还记得万盼南这家伙贱嗖嗖的冲自己说:“如果你们第一联合军完蛋了，我们绝对能够完成阻挡虫族的任务，守住人类的防线。”
明梵不会问万盼南想没想过逃跑离开。
因为他知道对方肯定会回答没有。
事实上，如果第一联合军还在，明梵也没法像如今这样完全脱离这一切。
因为明梵一个人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但第二联合军还在，那万盼南这个指挥官也一定得在。
他们都是人类的守护者，只是明梵已经“死了”，而万盼南还没有。
这大概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万盼南最后的结局大概率是像小将军一样不得善终，但万盼南也大概不会运气好到有重新活过来的机会。
“你在哀悼他？”郁庭询问，“你现在的表情不像是在看昔日的同僚，更像是在看一块墓碑。”
“有些遗憾。”明梵勾了下唇角，却没能够笑出来，“这家伙以前还说过退休后跟我搭伙过日子。”
“哈？”郁庭表情微变，“他是个AA恋？”
“不是，他喜欢过挺多Omega的，但那些Omega都不喜欢他。说实在的，他活该，因为他从来都搞不懂怎么尊重O。”明梵关上柜门，沉重的就像给万盼南合上棺材:“他当时打趣我，说我在最受欢迎Alpha排行第一，结果还是找不到对象。”
“他觉得退休之后两个老光棍一起组团逛逛公园遛遛宠物也不错。我不喜欢他描述的生活，主要是他太烦了，我觉得我这辈子一个人过也绝对不要和这个聒噪的家伙扯上关系。”明梵说，“不过看来我以后不需要担心这些了。”
他们以后估计也不会有交集，看万盼南现在的处境，他还能活到退休的概率很小。
“他选择贯彻自己的职责。”郁庭耸肩，“你不用太难受，反正现在小将军已经死了，严格来说你比他死的早。”
郁庭再怎么厉害也没法拯救万盼南，或者说万盼南不需要所谓的“拯救”，尽管现在他的处境糟糕的要命，他也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明梵点点头，他当然明白这些，不过明白不代表能够让自己心如止水:“我没有问题，咱们先去找S-I1合成能源。”
……
“你觉不觉得，在郁庭他去做任务的时候，跟在他身边的那个男人有些像小将军明梵？”原蒂安询问法尼。
此时的死亡星系主星，他们所在的主城正是黑夜。原蒂安下班之后直奔实验室。
他最近其实来的没那么勤了，主要是因为明小八这只军虫的存在让原蒂安有些不自在。
“哦，就是明梵啊。”法尼自然而然道，他们任务的详细过程并没有汇报给原蒂安，所以原蒂安并不清楚当时偷机甲的时候是明梵直接把机甲给开出来的。
原蒂安愣住，在完全理解法尼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应之后，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掉了一拍，尽管他现在是人工心脏，不存在心律不齐的问题。
“对的，明梵就是小将军。”一旁的文泽也点了点头。
文泽是昨天过来的，郁庭要求让文泽过来这儿待着，给他修复腺体，不过他们暂时是错开了。
“我的天。”原蒂安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小将军明梵还活着啊，而且还成了郁庭的对象。”
“是啊。”法尼说到这儿，刚想感叹一下明梵的堕落，他怀里的明小八就睁开了眼睛。
和普通的睡饱醒来不一样，明小八睁眼的速度很快，而且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有一瞬间，明小八看起来就像个失去感情的机器。
不过那也就是两三秒的事，很快的，明小八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法尼询问她。
“不知道。”明小八摇摇头，而后纠结道，“奇怪。”祂感觉自己感知到了很多的存在，这种感知只是一闪而逝。
祂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饿。”
“你饿了？”法尼询问。
明小八摇头:“不是，是有虫，饿。”
……
郁庭他们一路走到试验区，在门口被人给拦住了。
万盼南本身就处于被架空的状态，他的亲信当然不可能畅通无阻。郁庭和明梵一开始就不觉得这一切会顺利。
“基地出现故障了。”郁庭说，“少将叫我们来看看。”
郁庭的口袋里装着很多的能源石，他的能源石都是高等货色，文泽之前说过，这些成为实验体的战士曾经试图偷取武器里的能源石，也就说明他们能够感知到能源石的存在，就跟虫族一样。
他们把S-I1能源石放在这种地方当然不是用来喂这些怪物的。但如果保管完善的话，这附近的监管的确就是最完善的，毕竟没有虫会容忍“异端”抢夺自己的食物。
“哪儿出故障了？”看守人员紧张防备，生怕是万盼南派人捣乱来了。
【先生，周围五百米内没有其他的活人守卫，再进去都是机器人管理那群怪物。】七七连接了郁庭的精神力，【我已经屏蔽了周围的信号，就算警报响了，也暂时传不到管理层。】
在七七话落的瞬间，里头那些怪物闻到了能源石的味道，开始骚动，看守人员紧张的回头看了一眼，而后郁庭和明梵就把这俩人摁地上了。
他们故技重施，给这俩人打下药剂，让他们睡过去，而后把他们拖到一边，脱下他们的衣服套，让七七模仿他们的外貌做了投影，之后就拿着通行证直接走进去了。
郁庭把能源石都放回了自己的压缩收纳装置。
他的的目标是实验室的正中心，那里头肯定还有人在。
在外的时候他们遇到了几个游荡的，明显不太正常的战士。
他们目光呆滞，脚步迟缓，在郁庭他们经过的时候，这些战士甚至都懒得抬眼去看他们。
在郁庭不暴露精神力的时候，没有虫能察觉出郁庭也是一位虫族，更何况这些不完整的怪物？
而对于人类，在没有资源争夺的情况下，虫族压根就懒得管，因为祂们没法进食人肉，就算是啃食，之后也得吐出来，因为祂们压根没法消化这些。
郁庭甚至伸手在一位呆滞的士兵面前晃了晃，那位士兵看都没看郁庭一眼，默默绕过郁庭手的范围，继续前行。
这简直是电视里头那些没有感情和思想的丧尸。
郁庭他们穿过走廊，路过一个个开着小窗的房间。那里面的人都被拘束带捆在床上，低垂着脑袋死气沉沉，就像一具具等待被掩埋的尸体。
在某一扇门的门口，郁庭停下了脚步，他看着里面那个人。
那个人没有被套上拘束带，他只是麻木的坐在椅子上，歪着脑袋。他的表情是平静甚至死寂的，与之相反的是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像是太久没合上了，或者是哭了一场，布满了血丝，有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很多的眼泪，几乎打湿了这男人的衣襟。
这个人在麻木的哭着，他应该痛苦，可他看起来更多的是空洞。
这个房间就只有他一个人，他手里拿着一条项链，那项链精致小巧，是白银色的锁骨链，不像是作为Alpha应该拥有的东西。
他像个孤独又无助的孩子，他很难受，可他忘了自己为什么要难受。
【他就是文泽说过的那个被抓起来的Omega的丈夫，按照刚才万盼南和那位裴雁亭的争执来看，那位Omega已经自杀了。】七七解释。
郁庭手指微颤，万盼南说这群人已经被实验杀死了，这样真的算是死了吗？
明梵的呼吸也粗重了一些，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没救了。】七七说，【他们被去除的东西无法再捡回来，虫化不可逆转。】
“我知道。”郁庭转头走开。
听万盼南的说法，柏昆并不是那种要消灭ABO三种性别的极端主义，不然他不会那么看重明梵。
他也许是为了星系的民众，因为这种改造能够提升士兵的体能，所以柏昆默许了。他会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不，他能够坐上元帅的位置，不会是个蠢货。
但他更清楚，仅凭第二联合军，没法挡住那么多虫族，在两相较量之下，他当然会选□□众。
郁庭和他们都不是一个种族，很多事情郁庭管不着，也没有权利去管。
也许这一切是柏昆的无奈之举，但郁庭不想再深想，他只是觉得自己果然没法融入，无论是哪个世界，他都无法融入其中。
有整齐的脚步声响起。
【有外头的人过来巡逻了，见鬼的他们为什么还会巡逻？！】七七有些暴躁的嚷嚷。
当然，这嚷嚷只有郁庭听得到。
明梵和郁庭利用七七打开了一扇空着的房间门，两人躲了进去。
“你是干什么吃的？！”郁庭低声冲着七七道。
【不怪我先生，这儿有两个入口，他们是从另一头进来的，不过您放心，他们会进来巡逻似乎是因为现在是换岗时间，入口暂时没人守也无所谓。】七七安慰郁庭，【我已经帮那两位打卡了，现在他们处于休息状态。】
郁庭呼出一口气，找了个椅子坐在了那个小窗户的死角。
明梵紧随其后，坐在郁庭身边。
他们两个的伪装被暂时性的解除。
郁庭习惯性的给明梵递了一颗糖:“缓缓吧。”
明梵接过去了。
这次两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
在脚步声过去之后，郁庭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颗糖，他不喜欢甜味，但这时候不让嘴变得寡淡似乎能够调解压抑的情绪:“我不喜欢这些。”
“嗯。”明梵的声音有些闷。
他们的音量都很小，两人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又沉默了。
“我不喜欢太过亲密的关系。”郁庭又说，“因为这样分开的时候总是会难受。”
明梵安静了一会儿，这次他没有对郁庭进行开导，告诉他亲密关系其实在人际交往中很重要这类的话，反而是点了点头:“我也是。”
在郁庭之前，明梵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他没有对任何人剖析过自己的内心。
“我不喜欢一些规则，这种不喜欢其实很幼稚，因为是规则维持了社会的运转，我无法打破它们，没有能力和精力去建立新的秩序，但我就是不喜欢。”郁庭又说。
“嗯。”明梵声音有些闷，不知道是单纯的在回应郁庭还是在认同他的说法。
明梵从始至终都没显露出太过明显的情绪，只是他的双手此刻握在了一起，手背上青筋都被摁出来了，他在压抑自己，让自己保持冷静。
“我这样奇怪么？”郁庭忽然问。
明梵抬头，看向郁庭，这时候他发现郁庭也正在注视着他。
明梵从来都是一个守序的“格格不入者”，他遵守着自己身份应该做的一切，尽量完成到极致。
正因如此，他更加明白万盼南的困境，他被架空了，明明那些人在伤害自己手底下的战士，但他不能反抗，因为他的面前就是虫族。
因为第二联合军是赶鸭子上架，一下子就直面虫族大部队了，他们只能这么做。
这算是一种战略上的牺牲，在大局上是有利的。
如果第一联合军还没有覆灭，这件事发生在第一联合军呢？
明梵无法接受，就像他当初反对Z实验一样，因为这些人是活生生的人。
但明梵现在不能摧毁这一切，因为这很有可能造成虫族更大范围的入侵。
如果不是当初的Z计划有致命缺陷，有可行性的话，郁庭也是不会管的，因为他管不着，这属于人类的内部纠纷。
明梵也……管不了，因为这是更高层的抉择，而明梵只是个打仗的。
这也就是明梵最常挂在嘴边的无力感。
3s体能牛逼吗？那可牛逼坏了，人类对阵虫族，第一只侍虫就是他干翻的。
牛逼到什么程度？也就能打打侍虫给增添士气了，更多的他无法干预。
那郁庭这样的呢？这样从头叛逆到尾的，在他们的世界大概算是怪胎？他这样奇怪吗？
怪胎当然是奇怪的，但那是对大多数人来说。
可明梵自己好像也是个伪装的比较好的怪胎，所以对于郁庭更多的似乎是羡慕。羡慕他那种鲜活的叛逆。
“不奇怪。”明梵说。
“是啊，不奇怪。”郁庭少见的用一种感叹式的调调说:“无法适从那就不要适从了，走吧小将军，捡起你现在悍匪的身份，我们要去打劫了。”
说完，他起身，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安慰从未如此恰到好处过，郁庭又伸手揉了揉明梵的短发:“明梵少将早就死啦，葬礼都被直播了，入土为安。死人就别回光返照那么思虑那么多。”
“我知道。”明梵点头。
明梵此刻只是有些庆幸还有郁庭在自己身边，让他有一种情绪被分摊的感觉。
当然，如果郁庭不存在，明梵也没法活到现在。
七七试图缓和一下压抑的气氛，于是它冲着郁庭夸道:【主人你会安慰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