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毕竟是猛兽,住在人群聚集的地方不太方便,你见到的那种缩小的形态,对它来说其实也不太舒服,还是放回岛上让它变回原型比较好。”
许迟低低的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见他情绪不好,君夜又轻拍着他的后背,哄道:“如果你想它的话,可以让克里斯带你去岛上看它。”
许迟冷哼了一声,“反正只要是出门,都得先向你报告呗?那你还给我门禁卡干什么,我…”
他特意扭过身,盯着君夜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我讨厌你这样。”
君夜轻笑了一声,更加搂紧了他,亲昵的蹭了蹭他的头发,“只是讨厌我这样,并不讨厌我,是吗?”
许迟心虚的移开目光,“口误而已,我都讨厌。”
君夜在被子底下握住了许迟的手,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指完全将对方的手裹在了掌心之中,他一边揉捏着许迟的指尖,一边在心里思忖着。
他知道今天这事儿,一定把许迟给惹恼了。既然他的本来目的已经达到,这种时候就要哄着他一些,毕竟打一鞭子还要给颗糖吃。
于是君夜便放缓声音道:“因为我很爱你,宝贝,这世界很危险,我担心你,所以不愿意让你独自出门,如果你觉得这里憋闷的话,过几天我带你出去度假好不好?”
许迟冷笑,一针见血的讽刺,“什么担心我,我看你就是怕我跑了吧?”
君夜顿了一下,许迟赌气说出来的话,还真就戳中了他的软肋。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不情不愿的态度,也从来没对他表现过爱意,他的状态就是‘因为没办法,所以只能呆在他身边’。这样的人,一旦有了机会,甚至只是突发奇想,就可能会离开他。
这时候君夜还没意识自己的情绪其实叫做恐惧——恐惧许迟离开他。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需要一些强制的手段来控制住许迟。
爱情这种东西,他确实是第一次尝试,毫无经验,但是强权与控制,在长达十几万年的统治中,这种事他做多了,而且更加得心应手,所以在对待许迟时,他会习惯性的选择自己擅长的方法。
许迟不安分的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小声嘟囔道:“我迟早有一天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也不见你了。”
他本来只是赌着一口气,说出来的气话,仅仅是发泄而已,然而君夜却当真了。他用力抓住许迟的手腕,目光锐利如同针尖,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和:
“宝贝,不能说这种话,知道吗?”
许迟愣住了,或者说是被对方的眼神给吓住了,他微微睁大眼睛望着对方,君夜的眼神冰冷得如同一片雪原,空气中充斥着密密麻麻的冰渣,许迟甚至感觉自己的皮肤被他的眼神刺得微微发痛,就像应激反应一样,身体慢慢的僵硬起来。
那一瞬间许迟真的感觉这眼神比战场上的枪林弹雨还要可怕,他情不自禁的往被子里缩了缩,被君夜抓着的手腕微微颤抖。
许迟喉结紧张地滑动了一下,才低声道:“…我开玩笑的,玩笑而已。”
君夜目光沉沉的盯着他,良久之后,他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说辞,松开了许迟的手腕,顺势揉捏着他发疼的腕骨。
语调缓和了几分,却仍然很可怕,“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会生气的,记住了吗?”
许迟没说话,躲开他的眼神,胳膊向后,试图把手抽出来。
君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回答呢?”
“……我记住了。”
君夜满意的笑了笑,拉过他的手亲了一下指节,“真乖。”
许迟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翻身挪到了床边,拽起被子蒙住了脑袋。
“要睡了吗?”
“嗯…”
君夜帮他把被子拽下来,拉到肩膀处,“别蒙着头睡,睡眠质量会很差。”
他按灭了床头的灯,在一片静润的黑暗中将许迟抱入怀中,贴着他的耳朵道:“晚安,宝贝。”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刻在人类基因里的恐惧
第二天一早,苏果就把洗好的衣服送了过来。
衣服装在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里,已经洗的非常干净,熨烫平整,还恰到好处的喷了一点儿男士香水。
许迟注意到衬衫的前襟处绣着一朵指甲盖那么大的小雏菊,白色的花瓣与黄色的花蕊,精致又好看。
许迟有些疑惑,“这个是?”
“啊,这个…”苏果局促不安的绞着手指,小声说道,“昨天晚上,衬衫那里被碎瓷片划破了,我就用绣线补了补……您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拆掉的!”
“这倒不用。”许迟拿起衬衫来打量了几眼。可爱的小花花确实不是许迟的风格,不过反正他也不打算再穿这套衣服了,所以就算苏果往上面绣一幅清明上河图他也没意见。
他礼貌性地夸赞了两句,“挺好看的,你手艺真好。”
“您喜欢就好了,我绣的不好,就是平时绣着玩的。”苏果翻腾了几下自己的袖子,把袖口卷起来给许迟看,“您看,这也是我闲暇时绣的。”
许迟低头一看,只见女仆装的袖口处有一个瓶盖大小的小熊刺绣,圆溜溜的黑眼睛,浅棕色的毛,看起来憨态可掬。
这次许迟真心实意的赞叹道:“这个熊不错。”
苏果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了笑,把袖子放下来,“庄园里要求我们统一着装,不过在一些看不见的小地方还是可以做些花样的,就算别人看不到,但自己知道那里有一个小东西,就会很开心。”
“这个我懂,也有人喜欢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纹一个很小的刺青……”许迟说到一半,忽然敏锐的听到走廊另一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他仓促的对苏果道:“衣服我拿到了,你就先回去吧。”
“啊?好的。”苏果不太明白为什么聊得好好的,忽然又催她走,不过她也确实还有活儿干,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于是她拎起裙摆向许迟鞠了一躬,转身向走廊的另一边走了。
就在苏果消失在拐角的同时,走廊的另一边,君夜也过来了。
许迟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全当没看见他,回身进屋顺手就要关门。君夜及时扳住了门边,半开玩笑道:“有时间应该教教你什么叫礼貌,看见人过来应该留门知不知道?”
许迟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那真不好意思,我就是一个不懂礼貌的粗人,您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自己看着办吧。”
这话里的刺儿不比刺猬背上少,指桑骂槐的,硬剌剌的扎人。
君夜哭笑不得,随在他身后一起走到屋里去,低头看着他毛茸茸的后脑勺,笑道:“还在因为昨晚的事情生气吗?我承认我是做的有些过激了,不过那是为了……”
君夜话语一顿,目光落在许迟手里的盒子上,“这是什么?”
“昨天的衣服,弄脏了,刚洗干净送过来。”
许迟随手把盒子放进衣帽间的柜子里,关柜门的时候,君夜眼尖的看到那朵盛开在衣襟上的雏菊花,他目光一沉,意味深长的道:“还给你做了绣花,很有心啊。”
许迟没听出对方语气中的醋意,随口道:“是啊,挺好看的。”
他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扣开一罐可乐喝了起来,顺手拿过遥控器打开了内嵌在墙壁里的联网显示屏,找了个电影看了起来。
君夜见他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便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叮嘱了两句,也去书房办公了。
中午许迟去餐厅吃饭,又见到了苏果。许迟当时正在吃饭,余光瞥见苏果端着餐盘忙来忙去,估计她本来就是任职于餐厅的员工。
许迟见她挺忙,没去打招呼,自顾自的吃着红烧肉盖饭。
苏果也没注意到他,她端着客人要的餐点,快步向前走去,路过许迟的桌子时,忽然向前迈的左脚被留在原地的右脚狠狠拌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倒。
许迟惊了:平地也能摔倒?!这是什么天赋啊?
他这次学聪明了,一手拽住苏果衣服后面的蝴蝶结,一手抓住了半空中的餐盘,双管齐下,两个都救了下来。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虽然堑是苏果吃的,长得却是许迟的智。
许迟把餐盘放在桌子上,很无奈,“苏小姐,分享一下从业经验吧,你是怎么做到搞砸了这么多事,还没被辞退的?是不是君夜是你亲哥?”
苏果吓得连忙摆手,脑袋摇得堪比拨浪鼓,“不不不不,您别乱说啊,我出身很普通的。”
她有点儿不安的揪着裙角,低声道:“其实吧,我能进庄园工作,也是因为运气,领班也一直不太喜欢我,说不定我过几天就真的被辞退了。”
话题忽然开始往微妙的沉重方向走去了,许迟完全不知道怎么该怎么安慰她,毕竟他一没有经历过大学毕业、工作稀缺的浪潮,二没担心过失业的问题,三…他从来没做过正常人的工作,所以对此类话题一窍不通。
许迟试探的说道:“不过只要有学历的话,在这个社会上找工作应该不难吧?”
苏果惶恐的道:“我只有一个硕士学位和一个注册营养师证书,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好工作。”
许迟:“……哦,这样啊…”
那你还担心个屁啊!
许迟感觉自己受到了文化的冲击和高等教育的伤害,他捂着心脏缓了一会儿,“好了我们不提这个了,说点儿别的吧。”
“恐怕她没时间与您闲聊了,许迟先生。”不知何时,一个男人出现在他们身边,把许迟和苏果都吓得一激灵。
这个男人外貌不过四十来岁,眼角有淡淡的细纹,不过许迟猜测他的年纪可能比外表看起来更大一些。这个人面容严厉,眼神肃穆,嘴角向下,比木头还古板,比尺规还正经,比嶙崖……还嶙崖。
许迟一见这样的人就心里发怵,下意识站了起来,不问何事先低头道歉。
苏果战战兢兢的道:“对不起,领班先生,我现在就去工作。”
说完她端起餐盘,都来不及跟许迟打声招呼,一溜烟的跑走了,跑得比许迟看见Boss还快。
领班又转向许迟,面无波澜的道:“很抱歉许迟先生,我们的员工打扰到了您的用餐。”
许迟:“其实也没打扰……”
领班继续道:“您以后来用餐,可以直接去二楼的厢房,那里更加舒适安静。”
“没事,这挺好…”
领班点了点头,“您还有别的需要吗?”
“没,完全没有。”
“那祝您用餐愉快。”
“好的,我很愉快!”
领班走了,许迟心有余悸的看着他的背影,过了好大一会儿,他快把盖饭吃完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这么怕这位领班先生。
因为他,长得真的很像自己初中时候的数学老师!这简直就是刻在DNA里的阴影啊!
……
“这很正常,许迟先生,您肯定没看我发给您的科普全书。”
下午,嶙崖和许迟聊天的时候,为他解释了这件事,“打个比方来说,类平行世界就是原本世界的不完全投影,在这两个世界里,必然会有一些人有着相似的外貌和性格,不过他们都是独立的人,所以不必把之前的恐惧代入到这边来。”
许迟摆了摆手,“没事儿,只要他不教数学,一切都好说。”
尔后他又突发奇想,“你说,在这个世界里,能找到和咱俩相似的人吗?”
嶙崖摇了摇头,“很难,这个世界只有九亿人口,从概率上来说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是吗,真没劲。”许迟盘腿坐在花园里的一颗景观石头上,抬头望天,又看了看不远处正在追蚂蚱的地雷。
蚂蚱往树上一蹦,地雷一个跟头滚到了草丛里,摔了个标准的狗吃屎。
许迟忍俊不禁,吹了声口哨叫地雷回来。小狗顶着满脸的泥巴与草叶,呼哧呼哧的跑到许迟旁边,欢快的摇着尾巴。
许迟又抬头望天,叹道:“我好想出门啊,再这样憋下去,我会憋出病来的。”
“您不是有门禁卡吗?不能用吗?”
“能用倒是能用,就是一想到我连出门都得跟他打报告,就很不爽。”许迟从石头跳下来,凑近嶙崖低声说道:“你说我偷偷溜出去玩怎么样?”
“……您不是已经溜出去过一次了吗?”
“那不一样,上次只是出去玩了半天而已,这次我想在外面住上十天半个月的。”
许迟长长的叹了口气,摊了摊手,一副恋爱学家的样子,说道:“我感觉他实在是逼得太紧了,让人喘不过气来,可能分开一段时间,对彼此都好。”
他想起昨天在宴会厅里发生的事情,眼里闪过一丝反感,想要离开的念头更加强烈了。
如果能给彼此一些距离,一些冷静的空间,两个人应该都能好好想想该如何正确对待这段关系,以及用正常的方式与对方相处。
嶙崖面无波澜的说道:“最好不要这样做。”
“嗯?为什么?”
嶙崖犹豫了一下,“不太清楚,感觉主人会很生气。”
许迟表示不屑一顾,“他爱生气就气着去吧,我懒得管。”
嶙崖欲言又止,他总觉得这样不太好,但是又说不出所以然来,最后又自认为没资格插手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便默默闭嘴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苏果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