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迟愣住了,过了很久,他才沉默的爬了上来,擦了擦脸上的血。
其他三个人因为及时趴下,并没有受伤,爱德华走过来拍了拍许迟的肩膀,低声道:“好了,别看了。”
“也许会重蹈覆辙…”许迟浑身发冷,手指无法控制的颤抖,他眼里盯着那道长长的血迹,鲜红的颜色刺痛了眼角膜。
他万分痛苦的掐着自己的手指,颤声道:“如果到最后,大家又都死了怎么办?我太没用了,谁也救不了…”
“阿迟!”爱德华重重的按住他的肩膀,冷静的盯着他的眼睛,“看着我,阿迟,你不需要救任何人,这不是你的义务,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够了!”
许迟茫然的望着他,似乎根本不理解他在说什么。他的记忆随着长如河流的血迹一同回到了那如同噩梦的丛林中,所有人都会死,为什么总要独活他一个人?就不能带他一起走吗?
一种极度的痛楚从腹腔压了上来,胸口沉重的无法呼吸,仿佛空气中充满了玻璃渣,吸一口气都会被割得血肉模糊。
就在这种时候,许迟眼前浮现起君夜的样子,那个人温柔的望着他,声音轻而悦耳,“如果你不能从那件事的阴影中走出去……”
许迟猛的一个激灵,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清醒过来。如果说创伤性后遗症带给他的痛苦如同刀割,那么君夜的威胁无疑是刺骨的寒冰,强迫他清醒过来。
许迟蹲在车顶上,苦涩的骂了句,“艹,以毒攻毒也不带这样的吧…”
安娜也跑过来安慰他,“这个人各有命,他的死不关你事,别太伤心了,要不然我给你个爱的抱抱?”
许迟忍不住笑了,轻轻推开她,“行了行了,别凑这么近,热死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等等,热?在深秋近冬的天气里,他怎么会感觉到热?
但是许迟确实觉得周围的气温不太正常,好像在逐渐升高,体表温度大约在三十二摄氏度,在这个季节里是很反常的事情。
他扭头问爱德华,“你有没有觉得越来越热了?”
爱德华忧心忡忡的看向远方,“是有点儿,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许迟从口袋里掏出折叠望远镜,向四周张望了一番,也没看见什么值得警惕的东西,他习惯性的询问爱德华,“现在怎么办?就这样一直呆在车顶吗?”
生动点儿来说,他们现在脚底下踩的就是个会高速移动的活丧尸罐头,别说爱德华他们了,就连许迟这种好战斗狠的人都不想下去。
爱德华正在思考接下来的计划,忽然看到车顶边沿猛的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
许迟反应最快,抬脚将他踢了下去,只见一只颇为壮实的男性丧尸向后摔了下去,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但是不止这一个,车厢里所有的丧尸都在循着他们身上的血味,拥挤着从窗户向外爬,无数只手臂挥舞招摇着,指甲长而尖利,如同厉鬼索命。
爱德华用弓弩解决了两个爬上来的丧尸,一边安装短箭,一边皱着眉道:“不行,这里丧尸太多了,我们得往火车头那边走走!”
一只丧尸张开血盆大口,扑向许迟想要咬人,许迟顺手拧断了他的脖子,一个过肩摔将他扔了出去,正好把一只刚爬上来的丧尸同胞一齐撞飞了出去。
许迟抹了抹脸上的血,向前看了眼,“行,往前走吧。”
绿皮火车的车厢之间大约有一米六的距离,在平地上那就是抬腿一迈的事儿,但是在不断的晃动的车顶上,就很有可能会踩空。
许迟这人很具有牺牲精神,什么叫能力越强,责任越大,就是说的他这种人。一般来说有危险时他喜欢打头阵,撤离时他习惯断后,这时候也一样,他助跑了两步,迈开长腿向前一跃,成功的跳到了十二车厢的车顶。
他向爱德华招招手,“可以,过来吧。”
爱德华示意安娜先过去,安娜的弹跳力不如许迟,跳过去时踉跄了一下,被许迟及时扶住了。
接下来是爱德华,很顺利的跳了过去。
最后是查尔斯,他用刀解决掉那只追过来的丧尸,然后向前快走两步,迅速的向前跃起。
变故发生的非常突然,就在查尔斯跳到半空中,一只手忽然从下面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脚腕。
第七十九章 你出局了
没人知道那只丧尸是从什么时候躲在两节车厢之间那个狭窄的连接处的,他就像一个刺客似的,不声不响的潜藏在那里,在关键时刻跳了出来。
就连许迟这样警惕的人都没发现他,查尔斯猝不及防的被抓住脚,一股沉重的力量将他往下一拽,整个人就要掉下去。
许迟心叫不好,猛的向前冲了一步,扑过去抓住了查尔斯的手,身体被重力带的向前一滑,小半个身子都悬在了外面。
那一瞬间的反应真的完全出于本能,也许如果能给许迟三秒钟时间考虑,他说不定就不会去救,毕竟他一直挺讨厌这人的。
但说什么也晚了,既然已经扑过来抓住了人家的手,再松开的话就显得太不地道。
许迟一手扣住车顶,防止自己被拖下去,同时右手发力,想要把查尔斯拽上来。
但是就在那一瞬间,许迟听到了一声轻微的肉体破裂的声音。那声音真的很轻,在火车巨大的轰鸣声压盖下几乎听不到。
时间仿佛停滞了,汽笛声被压缩拉平成尖锐的直线,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浓浓的新鲜的血腥味,许迟看到一把银白色的不锈钢刀从查尔斯后背捅入,从胸前穿出,完全洞穿了他。
那不过是一把普普通通、稍微有点儿长的水果刀罢了,真是荒诞,这个最想活下去,为了离开甚至不择手段的人,居然不是死在枪械或异术之下,而是要被一把水果刀捅死。
拿着刀的竟然是刚才的丧尸,许迟瞳孔紧缩,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丧尸会用武器?丧尸居然使用武器?!狗日的君夜根本就没说一句实话!
许迟咬紧牙关,撑住车顶,试图将查尔斯拉上来。
查尔斯吐了一大口血,在这种时候居然还笑了,一边说话,鲜血一边顺着嘴角往外涌。
“别白费力气了,刀插进了肺部……我早就知道,最后肯定只有你能活下来…”
因为肺部受伤的缘故,他说话非常艰难,剧烈的喘着气,却汲取不到氧气。查尔斯腾出一只手,摘下脖子上一直挂着的项链,交到许迟手里
“…这是一个U盘,里面有我的视频遗嘱…把它交给我妻子,然后带给我女儿一句话,很抱歉,爸爸今年不能陪她过生日了…”
深秋的冷风尖啸着穿过田野,劈开杂乱的枯草,火车碾着铁轨奔向远方,义无反顾,仿佛永远也不会回头。
许迟死死的抓住查尔斯的手腕,用力之大,指甲深深的陷入对方的皮肤之中,但是他已经摸不到查尔斯的脉搏了。
许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慢慢松开了手。
查尔斯的尸体与那只丧尸被惯性与狂风甩了出去,转眼间就被火车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许迟站起身,看着掌心中这个水滴形深蓝色U盘,它被一条黑色的腊绳穿着,就像一个漂亮的吊坠,甚至还有个地方可以打开,里面贴着一张小照片,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却能清楚的看出那是个五六岁的金发女孩。
许迟把它放在自己衣服口袋里,拉上拉链,沉默的走向爱德华。
在短短的十几分钟之内,他接连收到了三个人的死亡讯息,但心脏却反常的沉寂,好像停机了,不再跳动了一般。不是习惯了,而是仿佛被什么东西封住了,无法感知外界的触碰。
“好热!”安娜脱掉了冲锋衣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紧身衣,她抹了把额头的汗,满腹狐疑,“怎么会这么热?”
爱德华也感觉到不对劲,之前他也觉得有点儿热,但现在明显更热了,大概已经到了三十八度,连刮过来的风都是热的。
爱德华心有所感,立刻掏出望远镜,向上风处,同时也是火车驶向的方位望去。
透过光学镜片,虽然很模糊,但隐约能看到那条深沟,按比例估算大概就在三四千米之外。
天色慢慢的阴沉起来,爱德华觉得那条深沟似乎在隐隐散发着红光,空气中漂浮着细小而密集的灰尘。
火山灰?
爱德华瞬间明白了,那条深沟里有可能…不,是极有可能被灌满了岩浆。而这条正在顺着铁路疾驰的火车会一头撞进岩浆河中,到时候不用几秒钟,整条列车连带着里面的丧尸和人,全都会被高温融化得死不见尸。
这根本不是逃生路线,而是一条可怕的死路,难道君夜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他们赢吗?
爱德华根据迎面的风速和周围景色的变换判断出火车的时速大约在一百公里左右,比普通的老式绿皮火车要快多了,也就是说,差不多三分钟,火车就会掉进岩浆中。
那要跳车吗?
由于惯性的缘故,跳下去的话就相当于以一百公里的时速撞上地面,绝对会死得透透的,和跳进岩浆里相比仅仅是能不能留下尸体的区别。
而且铁路周围的景色不知何时已经变了,不再是较为柔软的田野,而是变成了坚硬的戈壁滩。
爱德华不再犹豫,当机立断,立刻发出指令,“前面是岩浆,我们必须在两分钟之内到达车头去启动紧急制动,停下火车。”
“岩浆?!”许迟惊呆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忍不住骂了一句,“妈的!这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吗?!”
爱德华沉着道:“没时间犹豫了,走吧。”
三人一同向车头的位置跑去,从这里到车头不过两百多米,几人速度又很快,片刻之间已经来到了第二车厢。
爱德华心里比较着急,一边计算着剩余时间,一边想着驾驶室里的紧急制动,所以他没注意到队伍里突兀的多了一个人。
让他惊觉起来的是许迟掏枪的声音,他扭头一看,才发现嶙崖不知何时就站在他们身后,一身黑色的风衣被风吹得猎猎舞动,愈发显得他身材修长削瘦。
他的面容冷峻,而且一点表情也没有,就那样定定的看着他们,低声道:“我不能让你们停下火车。”
许迟想到刚才死去的人们,握紧了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嶙崖,咬牙道:“别妨碍我们,滚!”
嶙崖盯着那小小的圆形的枪口,说起来,这把枪算得上是嶙崖帮他找来的,而现在它毫不留情的对准了自己,甚至随时都会射出子弹。
他知道许迟是会毫不犹豫扣下扳机的。
嶙崖等着许迟开枪的那一刻,并且在心里预先排练了之后的行动。他会迅速躲开子弹,然后冲过去夺走他的手枪……许迟先生会很生气吧?嶙崖也不想这样做,但他必须听从主人的命令。
他看到许迟慢慢扣下扳机,后脚稍加力气踩地,预备躲开子弹。
然而许迟忽然扔掉了枪,大声道:“爱德华,去拉紧急手刹!”
紧接着许迟向前一跃,猛得扑向嶙崖,抓住他的腰与他一同冲出车顶!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别说爱德华和安娜了,就连嶙崖都没反应过来。
当他醒悟时,两人已经冲在半空中,并且即将摔到地面上。在这种速度下,没有任何护具就接受地面的冲击,首先四肢全部都会折断,然后躯体会被活生生的磨成一团烂肉!
嶙崖下意识用右手护住许迟的后脑,在半空中凭借强大的肢体力量调整了姿势,下一秒,便如同鬼魅一般,带着他从所有人眼中消失了。
安娜面色苍白,盯着他们消失的地方喃喃自语,“……不见了?”
爱德华已经猜到许迟去了何处,但现在没时间去想那些了,他必须去停下火车,要不然自己和安娜都会死在这里。
……
突然起来的景色变幻让许迟很不适应,他愣愣的坐在地上,仿佛还不明白为什么他拼死拽着嶙崖跳下火车,一睁眼却坐在某个宽敞华丽的房间的地毯上。
地毯非常大,几乎铺满了整个房间,面料厚重柔软,布满了精美的古典花纹。
有人缓缓接近他,脚步声完全被厚实的地毯吸收了。许迟首先看到的是一双做工精良的皮鞋和裹在西装裤中修长的双腿,然后是一只伸向他的手。
“你出局了,宝贝。”君夜风度翩翩的向他伸出手,温柔道,“吓得站不起来了?需要我扶你起来吗?”
许迟毫不客气,啪的一声拍开他的手,手撑住地站起来,怒声质问:“为什么火车会通向岩浆?!你让卧底把我们引上火车,难道是想把我们全杀了吗?!”
他无比愤恨的瞪着君夜,就像第一天见识到他的残酷一般,眼睛里充满了恨意,视线都变得如同刀剑般尖锐,“你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赢,你就是在耍我!”
君夜平静的看着他,轻声道:“看来你到现在还没能理解规则,我说过,赢了游戏就可以离开,你以为这个游戏是指的什么?”
许迟愣住了,茫然的看着他。
“从始至终,真正的游戏就只有一个,就是’猜名字’,对,只有这一个。”
君夜用温和的语调说着无比残忍的话,“如果这个游戏你输了,那么其它那些,不管你们赢得多么漂亮,最后的下场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你觉得这个游戏,你能赢吗?”
第八十章 做个选择
你觉得这个游戏,你能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