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伤的气氛不知不觉地扩散开去,充斥着这小小的房间。
沉默之间,柯纯忽然瞥到角落里有个东西在一闪一闪的,他警觉地拍了拍郎秋,有地下室的前车之鉴,他非常害怕又是一个摄像头。如果真是的话,那刚才他们的对话恐怕已经公之于众,怕是活不过今天了。
郎秋也跟他想到一处去了,两个人紧张地头蹭着头往角落里看去,墙壁上有一个插座,亮着的正是插座上方的绿灯。
“这是什么?”柯纯问。
他们俩太慌张了,进了屋都没仔细观察过环境。
郎秋勉强蹲了下来,柯纯只能把整个人都贴紧墙壁给他让位置。
“上面贴着张纸条,写着‘充电专用’。”
“充电?”
在一个那么大的城堡里面,有一个充电的插座不足为奇,知道不是摄像头,两个人松了口气,也就没再纠结这个充电插座。
虚惊一场之后,柯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刚刚说怀疑我,什么意思?我们里面有内奸?”
两人站累了,纷纷席地对面而坐,狭小的空间只能让他们蜷起腿,膝盖碰着膝盖。
郎秋答道:“你还记得第一轮比赛结束后,卢有易说了什么吗?”
记忆把柯纯带回了那个并不想要去回忆的日子。
万籁俱静的城堡如同在这个地方沉睡了几千年。
苍白的月光从窗口洒入西边走廊,没有一丝的人气。
走廊的拐角处,一个人影跪在暗处,一动不动。
TA的眼睛如黑夜的猫亮着蓝色的光芒,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就好像是暗夜中的狩猎者,静静守候猎物的出现。
第9 章
“你们出尔反尔!明天我就去举报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些肮脏的勾当!我会让这个节目身败名裂!”
这是卢有易在被淘汰时恶狠狠地吼出的一句话。
也正是这句话让柯纯对这个节目产生了怀疑,现在郎秋证实了他的怀疑,可是卢有易怎么会知道的呢?
“卢有易和你们是一伙的?”柯纯脱口问道。
郎秋摇了摇头:“他不是我们的人。但肯定也不是普通的选手,他知道你们不知道的事情。”
柯纯慢慢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他是B方雇的托?”
郎秋肯定了他的猜想。
“这是一个实验,必定有它的目的所在,不可能让所有被试在懵圈的状态下自由行动,肯定需要一个托去做引导,以免偏离实验主题。”
柯纯不解道:“可他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所以他不是一个人。下面只是我的猜想,第一轮比赛他们是在考验选中的那几个托,只有通过考验的人才能留下来。”
柯纯好像明白了什么:“难怪那时候卢有易唱到快结束的时候伴奏突然就没了,那是考验吗?”
郎秋沉声道:“可能。我也怀疑过那是对你的考验,因为这个突发状况是在你面前发生的。”
柯纯撅起嘴来:“现在呢?”
“我说过,对你的怀疑已经解除了。”
郎秋的声音依然平平的不带任何语调,柯纯心里却莫名的喜悦,不管怎样,被人信任果真是一件开心的事。
他把下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侧头去看郎秋,发现郎秋也正看着自己,那双眼睛很漂亮,如同黑暗中的银河,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
心虚的柯纯立马移开视线,努力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正事上。
“你刚刚说考验,那是不是可以根据这个线索来排查有嫌疑的人?”柯纯灵光一闪,照这个说法第一轮的舞台有意外的人就是“托”,那这事儿还不好办?
可是郎秋脸上依旧愁云密布,他缓缓摇头:“能被察觉到的都是失败者,真正通过考验的应该都是那些转危为安的人,无从查起。”
柯纯想想也是,如果那些意外是类似于耳返没声音、服装出岔子等等,只要掩藏得好,旁人兴许很难察觉。
“那该怎么办?”
郎秋冷静地说:“观察,和试探。首先,托一定是不会被淘汰的。其次,托一定是有某种任务在身,那任务肯定是为了推动实验的进行。最后,他们之所以成为托,一定是有原因的。”
“你是说,交换条件?”
郎秋点了下头:“比如说卢有易,他想要翻红,这次失败将会彻底断送他的演艺生涯。只有那样的人,才会被乖乖利用。”
“就好像是用食物诱导猛兽训练。”
柯纯低着头,淡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凉飕飕的。
什么样的愿望可以强大到不惜摒弃人性也要达成?
“第一点,现在所有的选手都符合。第二点,我一直在仔细观察,但还没有确信的结果。第三点,我需要你的帮忙。”郎秋真诚的目光投注在柯纯身上。
看得柯纯的脸直发烫,他无比庆幸环境昏暗,不然自己在郎秋面前真抬不起头来。
而郎秋还在用他那平淡的语调说着让柯纯羞耻的话。
“这些天就我的观察,你很合群,几乎和所有人都能聊天,大家在你面前也很放松,你好像很擅长让人放下戒心,没有包袱地交谈。我曾经一度怀疑过你是作为托想要套每个人的话,可现在我不那么想,你很适合‘试探’这个工作。”
这番话让柯纯燥热不堪,感觉小屋里像开了暖气一样,温度直线上升。
他用手给自己扇风,尴尬地打岔道:“这儿怎么那么热?因为不通风吗?”
对面的郎秋却还在认真地继续自己的话题,他真挚的双眼紧紧锁住柯纯,问道:“我知道这是个很危险的工作,但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蚱蜢,你愿意冒这个险吗?”
被人盯得七荤八素的柯纯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回头冷静下来一想,忽的发问:“所以你要我干什么?”
“我想知道所有人来这里的动机。”郎秋说。
“害!这算什么冒险?随便聊聊就出来了呗,包在我身上!”柯纯拍胸脯保证,他还以为是什么上刀山下油锅的事儿呢。
听到柯纯那么说,郎秋如释重负,身体往后一靠,终于可以休息了。
“喂,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经过这晚上巨大信息量的轰炸,柯纯毫无睡意,现在脑子里还有好多问号想拉着郎秋来一一解答。
郎秋却已经很疲惫了,他轻轻说:“明天是第二轮比赛,当务之急是要保证我们俩都能活下去。”
沙哑的嗓音让他疲态尽显,想到这些日子他一个人背负着那么重的任务,柯纯不由心疼起来。
“我说,你听着。我们现在处在一个杀人游戏当中,游戏的规则是让我们用唱歌进行比赛,淘汰的人要接受节目组的‘惩罚’,这个惩罚是在秘密地下室进行惨无人道的处刑。如果有人想要逃跑,也会受到节目组的‘制裁’。想要活下去只有乖乖遵循游戏规则,一直赢下去。最后……最后只有一个赢家啊!”
柯纯像发现了个惊天大秘密一样拔高了音量,幸亏郎秋及时捂住了他的嘴巴,不然整座城堡的人都要被他给吵醒了。
他本人也马上意识到错误,用悄悄话的音量继续道:“招募海报上写了,最终决赛决出一名胜者,会安排星际大巡演!我当时还感叹超酷呢。”
郎秋冷冷打断了他:“轮不到你。”
“哎,是啊,我明天能不能晋级还不知道……”说着,柯纯真情实感地感叹起来。
郎秋闭上眼睛,沙沙的声音给柯纯的心脏打了一剂安心剂:“有我在。”
柯纯没懂这意思,难道你还能代替我比赛不成?
他眼珠子转了下,忽然兴奋地拍了拍郎秋的大腿。
“喂喂,我想到一个办法。”
郎秋的眼睛微微眯开一条缝,斜睨着柯纯,等着他的话。
柯纯嘻嘻笑了下,身体往前凑到郎秋耳旁叽里咕噜了一通,就见郎秋缓缓举起手来,竖了个拇指,然后那手就顺势抚上了柯纯的后脑勺,在他松软的短发间轻轻摩挲了下。
这个动作太意外了,直接让柯纯的身体僵住。
他双目撑大,心砰砰砰乱跳。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尴尬地僵在中间,而郎秋平稳的呼吸声有节奏地敲打着他的耳膜,这男人竟睡着了!
柯纯小心翼翼地退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静静打量着对面的男人。
尽管同住一屋,但这是他第一次见着他睡觉的模样。
平日郎秋一直是用被子蒙住头,假装打着呼噜却在被窝里做一些小动作,现在想来他应该是在用手机和外面的“老师”联络。
这会郎秋蜷着身体,头歪歪地枕在自己的膝盖上,安静的睡颜其实一点都不冷酷,就是一个俊俏的青年。
他的五官立体、轮廓清晰,这些柯纯早就知道,却没想到细细观察,这家伙的皮肤还特好,平整光滑,而且睫毛还特长,难怪那眼睛眨起来那么撩人。
安静下来,那一股淡淡的香味又充斥了柯纯的鼻腔,让他不由自主地往前坐了坐。
柯纯觉得自己像极了个变态,好想要伸手抚摸这家伙的额头、面颊和鼻梁……然后放到自己鼻子下面尽情地嗅个够。
这想法一冒出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砰砰砰乱跳的心像是坐了火箭一路往上冲,但柯纯一点都不想拉刹车,他特享受这种悸动的感觉,多少年没有了,这种心动感。
他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像个痴汉一样笑了。
天边第一道阳光从窗户洒入城堡的大堂。
庄严的城堡从沉睡中苏醒,新的一天开始了。
大堂中的那个身影守了一夜,终于在阳光照入的那一秒钟站起身来,往一楼厨房的方向走去。
睡梦中,有一个人一直在打柯纯的脸,这让柯纯十分恼火,他前一秒还看到万年冰山的郎秋在对自己温柔微笑,都没看够呢,忽然就被那个打脸的人扫了兴致。
他挥手想要打开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不想手一挥,很响亮的“啪”的一声,让柯纯彻底醒了。
睁开眼,他发现郎秋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面前,左脸颊上有一个淡淡的红印子。
柯纯知道自己闯祸了,一下从刚起床的迷糊劲儿清醒过来,倏地起身,却不料起势太猛脑袋直接磕在了郎秋的下巴上,又是一声闷哼。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郎秋黑着脸,一句招呼都没,顾自开门走了出去。
柯纯赶忙跟上,四五个“对不起”连番轰炸,后者不耐烦了,立定回头瞪了他一眼,柯纯终于闭了嘴,陪了个笑脸。
“别忘了昨天我和你说的。”郎秋只说了那么一句,便撇下柯纯混入了吃早饭的人群中。
柯纯撅着嘴,心里埋怨道,一起吃个早饭会死吗?
然后也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第二轮比赛的录制从上午十点开始。
吃完早饭,24名选手先挨个去衣帽间换上今天的演出服,然后再去化妆间依次排队让化妆机器人给他们化妆。
化完妆后,他们被领到了第二演播厅,等待着被叫号上场。
这轮比赛是个人赛,每个选手会按照事先抽到的号码牌,依序上台演唱。
一首歌演唱完毕后会接受线上500名观众的投票,投票完毕当场宣布结果。
柯纯现在正坐在第二演播厅中,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根本就没好好准备歌曲,加上昨晚上挤在那个小房间压根就没睡上几小时,好不容易睡去了,也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梦,根本没睡好。
今天怕不是要垫底。
想到这儿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垫底就垫底吧,正好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地下室一探“处刑”的究竟,指不定能绝处逢生呢。
“纯?没睡好?”隔壁突然传来一个开朗的声音,柯纯一转头发现蒯安和正冲自己微笑。
“呵呵,可能太紧张了。”
蒯安和拍拍柯纯的背脊,安慰他道:“没关系,放开唱。唱不好也没事,如果我拿前两名一定点你。”
对哦,还有这种晋级方式。
柯纯终于记起了这茬事儿,他想到昨晚上郎秋那句怪怪的“有我在”,好像明白那意思了。
“谢谢你啊。”他对蒯安和笑了笑,也鼓励对方道,“你一定没问题的。”
录制开始,从第二演播厅可以看到第一演播厅以及虚拟观众席。
观众席上坐满了人,尽管知道是虚拟影像,但还是不得不感叹这份足以以假乱真的技术。
舞台璀璨的灯光、观众满面的笑容、还有主持人生动活泼的话语,这些都让柯纯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实验,没有什么可怕的处刑,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竞技综艺,每一个人怀揣着自己的梦想来到这里,纯粹地为了一个心愿的达成,为了他人的一份认可。
这一切为什么不能是真的呢?
可当他转头看到了坐在角落面色严肃的郎秋时,昨晚的记忆被真切地唤醒,不见了的卢有易和习文耀,见不得人的地下室,那无数道红光背后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睛,在盯着他们,每一分、每一秒,像是在看动物园的动物。
柯纯深吸了一口气,自己的命运不能交给别人。
能力不行也要做到自己的100分。
他手中号码牌上的数字是7,也就是说他是第七位上场表演的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