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台边的推车上整整齐齐摆放着手术用的刀、剪子、钳子、试管、手套等等专业的医学用品,下一格还陈列着标满英文标签的溶剂。
“人体试验?”兔哥脱口而出,音调都发生了奇怪的歪曲。
没有人应话,全都屏息静气地跟着手电筒的光观察起这个神秘的空间。
光圈慢慢移到四面的墙壁上,那一件件藏在黑暗中的事物挨个露出了他们的面目。
斧头、锯子、大刀、长鞭、细针……还有许多形状各异叫不上名的东西,在手电筒冰冷的光照下散发出阴森可怖的气息。
柯纯的手禁不住颤抖,不敢再继续照下去。
这时,习文耀轻轻托住他的手,对他道:“我来吧。”
柯纯终于喘了口气,把手电筒交到了习文耀手中。
却不想,明明抢过手电筒,兴奋地跑进房间中,东照照西照照,不亦乐乎,如同老鼠掉进了米缸。
“喂!小心!”
习文耀在门口大声提醒他,可是亢奋中的明明哪里听得进去。
他贴着墙绕了一圈,一一照亮墙上的“刑具”,如同在博物馆膜拜文物一般,口中还念念着:“这是脑箍!是武则天时期的酷吏索元礼发明的。哦,原来留给木楔的缝隙那么小,真的用铁锤敲人脑袋的话……啊啊,这个!我去,这都有?‘铲头会’啊!当年□□就是用这套东西处死和尚的!这东西是……哦哦,渣滓洞里的……收藏太全了吧!”
那边厢在滔滔不绝,他的室友已经脸色铁青,弱弱扒着帘子颤抖着声儿唤他:“明明,我们走吧,这里不正常……”
“你这同学怎么回事?”兔哥也被吓得不轻,哆嗦着问冉晓信。
冉晓信躲在帘子后面瑟瑟发抖:“明明就喜欢这种古代的东西,经常半夜里拉着我们一起看恐怖片……我,这些,都是假的吧?”
“不知道。”薄亦然冷静道,“但可以确定的是,无论真假,这个城堡的主人或者曾经的主人有这样的癖好。他故意在地下室弄这样一个空间就是不想让人家知道。”
“这房间那么干净,肯定有人打扫。”蒯安和淡淡附和。
薄亦然声音一沉:“这就是麻烦的地方。我们应该是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
“那那那那,那现在怎么办?”冉晓信整个人都在发抖,他牢牢地拴住蒯安和的胳膊,恨不得变成那人的挂件,不安的小眼神左看薄亦然右看蒯安和,憋着嘴都快哭出来了。
“怕什么?这儿上下左右都没有摄像头,只要我们不说,谁会知道我们来过?”兔哥忽然大叫,那声音在偌大的空间内一阵阵扩散回响,迎来的却是更深的沉默。
黑暗中,习文耀拉住柯纯的手,轻轻拍了两下。
他手心的温度给了柯纯很大的安全感,让他鼓起勇气打破这可怕的沉默:“我们早点离开这里吧。”
这个提议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同意,尤其是发起人兔哥已经转身迫不及待准备遛了。
可是明明怎么办呢?
那家伙还在“刑具室”里上蹦下跳的,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去叫他。”
两个声音叠在了一起。
柯纯和习文耀意外地注视彼此,下一句话被习文耀抢了先:“我去吧,你们先走,我带他稍后跟上。”
兔哥早已奔出仓库,听习文耀那么说,其余几人也陆续逃了出去,只有柯纯一人还立在原地。
他不放心地看着习文耀,提议道:“我和你一起吧。”
习文耀洒脱道:“不用,叫个人而已,我们很快的。”
说完,便转身一个人朝里走了去。
柯纯想要跟上,却终究败给了这间阴气逼人的房间。
他看到习文耀走到明明身边,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哪知明明的反应很大,像是遇到知音一般拉着习文耀就往里走。
柯纯急了,这咋不出来反倒进去了呢!
手电的光芒一路往里,柯纯看到右上的角落竟然还有一扇带窗的小门!
习文耀和明明在窗口停留了一会,应该是拿着手电筒往里照。
猝不及防的,习文耀忽然转身朝柯纯这儿一百里加速跑,柯纯都没看清啥情况了,一阵风从身边刮过,习文耀跟没见着他似的冲出仓库。
柯纯回头去看明明,这小子的脸色也发青了,他捂着肚子拖着步子往外走。
等他快走到房间中央的时候,柯纯好像听到了很细微的电流声“滋滋滋”地响了两秒钟,接着天花板上乍得亮起密集的红灯,红色的光线互相交错把这个十二平的房间切割成了细碎的不规则方块。
而房间正中的明明仿若被红线牵绊住,惊诧得呆立原地,举头环顾。
交错密布的红线好似紧紧勒住了他的身体,脸上斑斑驳驳的红线仿若一条条可怖的血痕。
明明终于露出了惊恐的神情,朝柯纯伸出双手,嘴型夸张地动着:“救,我!”却听不见他的声音。
这个红色的光线是什么?
为什么听不到明明的声音?
为什么他不逃出来?
面对未知的恐惧,柯纯毫无办法,他飞速转动大脑,但每一条路都是死胡同。
无计可施,他只能冲着明明大喊:“跑出来啊!”
也不知是这声起了作用还是其他原因,明明艰难地迈出了一步后,屏障仿佛被打开,他激动地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柯纯。
看到他能跑,柯纯总算放下半颗心,张开双臂一把抱住逃出来的明明。
被吓坏的孩子已经语无伦次,支支吾吾着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柯纯抚摸着他的背脊不停安慰他:“没事没事的,我们现在就出去。”
二人互相搀扶着走出仓库时,却听到楼上传来凄厉的嚎哭声。
柯纯心中一紧,赶紧跑上楼梯,只见先出去的五个人满脸愁容聚集在铁门口,冉晓信嗷嗷大哭,口中不停喊着:“我错了,我错了,放我出去,我不想死在这里。”
他视线一动,看到习文耀蹲坐在阶梯上,脑袋靠着墙壁,失了魂一样。
兔哥疯狂地捶打着铁门,大声叫着:“有人吗?快救我们出去!”
不用别人解释,柯纯也猜到了现在的情况。
他们被反锁在里面了。
薄亦然冷冷看了兔哥一眼,道:“别敲了,这个走廊离大家的房间很远,现在是半夜,没人能听到的。”
兔哥急红了眼,回头看到姗姗来迟的明明,抓起他的衣襟破口大骂:“都你个兔崽子在那个变态的房间里耽搁那么久,不然我们早就出去了!哪会在这里等死!老子才不要给你陪葬!”
他用力一推,明明身体往后一倒,差点跌下楼梯,幸好柯纯在后面扶着才没有酿成悲剧。
回过神的明明立定后慢慢把头转向柯纯,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我们,被锁了?”
阴森可怖的笑容让柯纯心里发毛,他立即松开扶住明明的手,退后几步与他保持了距离。
“呵呵呵,哈哈哈,我们都会被杀掉,切割成好几块,掏出内脏,然后放到沸水里面咕嘟,咕嘟,咕嘟……”
他语无伦次,说着一些可怕的话,冉晓信的哭声更大了,直嚷嚷着:“别说了,别说了!”
蒯安和把视线转向柯纯,问:“他怎么了?”
柯纯想到他和习文耀的那个反常的变化,该不会是在另一个小房间中看到了什么?
在这个已经十分不安的氛围当中,柯纯选择了沉默,他不能让不安的气氛再蔓延下去,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逃离这里。
他走上前去上上下下查看了那扇铁门。
门缝间能看到外面的锁链已经封得死死的,用力推门也无法松动门锁。
“锯子!那房间里是不是有锯子?”柯纯忽然叫道。
兔哥马上响应:“对对,有锯子!谁去拿一下?”他指着明明吼道:“你小子不是很喜欢那个房间吗?你去把锯子拿过来!”
哪知明明已经放弃了挣扎,眼神空洞、神思游离,嘴唇微微蠕动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仿佛这个世界与他都没有关系了。
这样一副失常的模样让兔哥也有所畏惧,没再揪着明明不妨,转而看向柯纯。
事到如今,总得有人干这事儿,不然他们七个就只能在这里等死。
柯纯一咬牙,喝道:“我去!”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习文耀拉住了他的裤子,轻轻说:“别去,那房间有问题,不能去,会被处刑的……”
第4 章
柯纯轻拍了两下习文耀的手柔声道:“没事,我马上就回来。”
就在他鼓起勇气准备孤身下楼时,蒯安和走到他身边说:“我和你一起去。”
他从蒯安和的眼中看到了和睦的笑意,原本紧张的心情被舒缓了不少。
柯纯点点头,同蒯安和一起重新回到了那间可怕的“刑具室”。
一路上他把刚才在“刑具室”发生的事情和蒯安和说了一遍,蒯安和不由赞叹道:“你真勇敢。”
他不知柯纯心里慌得要死,不停地在说服自己不要害怕、是男人就要勇敢。
哪里知道,等二人撩开帘子时,柯纯惊愕地发现红色的光线已经全部消失,房间又回到了阴森冷酷的模样。
“好像没有了,你说的奇怪红色光线。”能听出蒯安和松了一口气。
“那我们赶紧吧。”柯纯说着吸了口气就要往里走。
不料蒯安和很快拉住他:“等等,不对劲。你看那上面。”
柯纯把头一抬,在天花板与墙壁的接缝处闪着一点一点的红光,还不止一处,四面全都有!
“是摄像头吧?”蒯安和推测道。
柯纯心中一怔,这里有摄像头!
那他们的一举一动岂不是一直在被监视着!
即使逃出去,他们七个人的样貌也早就被人记下来,接下来……会被怎么样?
柯纯不敢往下想,只觉得心里的恐惧无穷大的蔓延,放大到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程度,他冲进房间,仰起头对着其中一个红点大叫道:“擅自闯入是我们的不对,我替我们七个人向你道歉!我们并没有恶意,也不会把这里的事情和别人说,这次能不能通融一下放我们出去?”
红点只是一闪一闪,不会给他任何回应。
蒯安和拍拍柯纯的肩膀:“监控后面不一定有人,就算有人,也不一定是有权利放我们出去的人。”
“嗯?”柯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劲,他失望地垂下头。
此时蒯安和已经拿着手电筒在墙壁上找起能用的锯子。
“在这儿!”他叫了声。
柯纯听到声音后,很有礼貌地对摄像头说道:“不好意思,借你的工具用下,我们不想被困在这里,只有这一个办法。请你原谅。”
他和蒯安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锯子从墙壁上取下,匆匆上了楼。
其实柯纯还抱有一丝门锁已经被打开的期待,他多么希望房间的主人听到他的话后能对他们网开一面。
然而,期待终究落空,五个很丧的人排排坐在楼梯上等着他和蒯安和,见到他们如同见到救星一样,争先恐后地扑了上来。
蒯安和举了举手里的锯子,露出了微笑。
“赶紧的。”兔哥一把夺过锯子跑到门口,想把锯子穿过两扇门之间的缝隙时却受到了阻碍,“这……太厚了,进不去啊。”
“哇”的一声,冉晓信又大哭起来。
兔哥把锯子往地上一扔,重重砸了下门。
只有薄亦然冷静地说道:“这把锯子锈得厉害,就算能穿过门缝,要想把铁链锯开也要花很长时间。那时指不定就有人过来收拾我们了。”
话音刚落,众人听到门外传来了“嗒、嗒、嗒”的脚步声,正在向他们靠近!
兔哥激动地狂敲大门,大吼着:“我们在这里!救救我们!”
薄亦然却一掌拍在他背上,很严肃地压到他耳边说:“别出声,不知道是敌是友。”
吓得兔哥立马闭了嘴。
脚步声越来越近,七个人屏息静气站在门后。
那脚步就好像是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每近一步,剑刃就往下落一寸。
柯纯紧紧拽着自己的手臂,一颗心忐忑不定,寻思着不会是刚才自己在摄像头前面的那段话激怒了房间的主人?莫不是提着一米大刀前来问罪了?
“我们……要不要躲一下?”兔哥小声提议,“这里那么黑,他看不到咱。”
蒯安和的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掉入谷底:“这里有摄像头,他早就知道我们在里面了。”
“瓮中之鳖。”薄亦然冷漠地下了结论。
柯纯真的很佩服这两个人,薄亦然从进仓库到现在无论碰到什么事情都是一副临危不惧的模样,而蒯安和也是,刚才一起去“刑具室”的时候他丝毫不乱甚至还有余力照顾柯纯的心情。
他们俩真的是普通人吗?
柯纯这会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他一句话都说不出,脑子里已经开始回放起自己过去这二十一年的小电影了。
哎,如果命丧于此最最遗憾的果然还是没能光明正大的爱一场。
这可能就是他的命吧,好不容易下决心克服心中魔障,却只能落得如此下场……
“哎……”想到感慨之时,竟叹出声来。
“嘘!”蒯安和把食指往唇间一放,提醒所有人别出声。